“小珂你出來,師父不怪你調皮,你想要什麽,和師父好好說好不好?”洛清寒強壓下心中巨大的恐慌,故作鎮定地哄道,隻是錘在結界上關節泛白的拳頭,卻泄露了他不平靜的心情。


    秦珂的眼睛一直盯著天空,似乎在看著什麽。聽見他的聲音,才悠悠然的轉頭。她的眼睛像一潭沒有波瀾的死水,裏麵沒有一點活力。


    “師父,你知道嗎?這一片的鳶尾花,都是神界的鳶尾仙子身上的血液所化。”


    “她跳下誅仙台的時候,罡風撕裂了她的身體,漫天的鮮血就落到了這個地方,化作了這一片藍色的鳶尾。”


    “雖然她死了,可是鳶尾仙子的記憶都被藏在了這些花裏。”


    洛清寒的記憶在一點點的被還原,有關於神王的部分,有關於鳶尾的部分,正在一點點的清晰起來。如今他不再是神界那個高高在上的神王,雖然如今的他在人界的修為不凡,尚未經曆過情愛,但顧忌他的人比上一世要少得多,他見到的東西也比上一世要多得多。他也見過別人的愛情,知道身處愛情中裏的人是什麽樣子的。


    ——


    “大人,您要上戰場了嗎?”


    “是的。”


    身後傳來一陣沉默,鳶尾仙子磨墨的手沒有了章法,飛濺出來的墨汁落到了神王的身上。他轉頭,卻發現站在自己旁邊的鳶尾正在暗默默地流淚。


    “你哭什麽?”他不解地問道。


    “大人這一去便不知多少年。”鳶尾用手帕拭了拭眼淚,小聲地說道,“上了戰場後,大人會受傷,可是鳶尾什麽也做不了。”


    “你本是花仙,擅長的是培育植物,並非戰鬥。”一向高高在上的神王幹巴巴的安慰道。


    “可是……”鳶尾的臉上寫滿了擔心。


    “我是神王,不會那麽輕易受傷的。”神王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了一塊傳音玉佩,“這塊玉佩即使我去了魔界,別人也能夠聯係到我,若是擔心,你便用它發消息給我即可。”


    他抿了抿唇,有些擔心地打量著鳶尾,捏著玉佩的手指在她遲遲未接過的時候緊了緊。


    “給我的?”鳶尾的眼中綻放出驚喜的神采,雖是如此問道,卻是毫不客氣的一把將玉佩抓在了手裏,“大人,鳶尾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她嬌嫩的指腹劃過神王的掌心,他覺得自己一向平靜的心湖像是被投下了一顆小石子,蕩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知道就好。”


    神王的年齡到底有多大,其實誰也說不清楚,因為好像自從神界建立的那一天起,神王便已經是神王了。事實上,神王其實相當於是神界的伴生產物,與神界同生共死。他在神界享受著至高無上的尊榮的時候,同時也承擔著保衛神界的責任。


    但看似榮耀的神王,其實內裏是孤獨的。因為他的修為太高,明明他不是喜怒無常的性子,神界的人與他相處的時候,卻無一不是小心翼翼,生怕觸怒了他降下懲罰,那些口中說著喜歡他的女子,無一不是看上了他的權勢和地位,希望能夠更進一步。


    他雖然看不穿鳶尾的真心,卻能夠分辨得出誰對自己是真情,誰是假意。所以在那麽多趕著上門想要伺候他的人裏麵,他獨獨隻留下了鳶尾一人。


    鳶尾不過是神界一朵最為普通的鳶尾花化形而成,卻因為化形的時候沾染了他一滴鮮血,兩人之間隱隱的有了聯係。也許是沾染了他血液的原因,鳶尾在麵對他的時候,雖然有著敬畏,有著崇拜,卻並沒有一般神族那種天生的恐懼感,讓他心生歡喜,有一種終於找到同伴的感覺。這說起來好像是愛上了自己的血一樣,但鳶尾仙子自己也有自己的性格,並不是完全受神血影響。


    後來,他也用自己的鮮血點化了更多種類的花仙子,她們卻都和鳶尾不一樣,即使有著他的血脈,卻依舊懼怕於他。


    果然,鳶尾是與眾不同的。


    神王這樣想著,自己的心也一日一日的陷了下去。


    ……


    “有人告訴鳶尾仙子,神王這一世必遇到一生糾纏不清之人,神王會把她當做白月光,甚至會改變自己在別人眼中高傲清冷的模樣,隻為獲得她的歡心。”


    “鳶尾不甘自己就這麽錯過神王,但她不過是一個小小花仙,如何能夠下界。”


    “於是她選擇了跳下誅仙台,削去仙骨,轉世為一個凡人,隻為能夠與神王相愛一世。”


    秦珂的語調不變,仿佛她隻是在很冷靜地陳述著一個事實。但洛清寒分明看見,她黑色的瞳孔已經變紅,血色爬上了她的雙眼。


    “我知道,師父就是那轉世的神王。”


    “秦若姐就是那鳶尾仙子。”


    秦珂突然說道,洛清寒突然一驚。


    “可是師父,我現在一點都不喜歡秦若姐。”


    “她背叛我了。”


    “你看——”秦珂指著自己的胸口,在她放開靈氣的抑製之後,那裏已經開始冒出了魔氣,“秦若姐給我種下了魔種。”


    秦若和秦珂是親生姐妹,兩人的容貌若是細看,有著六七分的相似。相比於活潑好動,天真可愛的秦珂,秦若沉穩的性格,和記憶裏的鳶尾仙子更為接近。


    但不知為何,洛清寒卻更加相信,眼前之人才是為了自己跳下誅仙台的鳶尾仙子。


    “小珂,秦若不是鳶尾仙子……”


    “她竟然不是?”秦珂的表情顯得有些驚訝,隨即又笑了起來,“也對,秦若姐這樣惡毒的女子,怎麽會是神界的仙子。”


    她說來說去,從未將鳶尾仙子的身份,聯係到她自己身上。


    “秦珂……你莫要任性……”洛清寒勸道,“我知道你在生師父的氣,但是這裏很危險,你先出來可好……”


    “師父為你拔除魔種。”


    “沒有什麽秦若,也沒有別人,你就是鳶尾仙子……”


    “師父,你不用說謊話來騙我。”秦珂垂下眼睛,“徒兒有愧於師父的教導,做下了不可原諒的錯事……”


    “魔種會為整個修真界帶來災難,即使強製拔除,也會損傷師父的根基。”


    “師父,若小珂死了,你會不會記得她?”秦珂沒有自稱徒兒,而是用了原主的名字。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明顯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一滯,這不是她的感情,而是殘留在身體裏的原主的感情。


    ——她一定非常想知道這個答案。


    “小珂,你別說胡話。”洛清寒麵上十分焦急,卻依舊不減半分風姿,“你便是鳶尾仙子,不然你如何能夠控製這個山穀的結界?”


    “你快出來,不管做錯什麽,師父都會原諒你。”


    “不。”秦珂打斷他的話,搖搖頭,看向他的目光有著些許的哀傷和迷茫,“師父不會原諒我的……”


    這個世界對於倫理道德極為重視,徒弟愛上師父這種事情,若是秦若這種外門弟子,隻是拜入師門,沒有正式拜入洛清寒門下的,即使有幾分流言蜚語,但也沒什麽大事,但秦珂卻是正式在洛清寒麵前三叩五拜行了拜師禮的人,若兩人結合,別說外人會不會承認,就是天道也會降下懲罰。


    師父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原主過不了心裏的坎,在她看來,她對洛清寒的愛戀,就是一場罪惡,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


    所以最後死的時候,她心中固然有著怨恨,更多的卻是解脫。


    “而且師父,這個結界,不是我控製的。”


    “我隻是被困在了這裏。”


    言畢,漫山遍野的鳶尾花突然化作了藍色的火焰,將秦珂圍在了中間。


    “小珂——”


    鳶尾仙子雖然隻是一株花仙,但畢竟體內流淌著的是神族血脈,對於魔族的憎惡幾乎是與生俱來的。


    秦珂懷揣著心髒中的魔種踏入這個地方,無疑是將自己置身於煉獄。


    藍色的火焰冰冷而又滾燙,秦珂置身其中,發絲在火焰帶起的氣流下輕輕飛揚,她麵上的表情可以稱得上是平靜,但微微蹙起的額頭,卻暴露了她此時承受的痛苦。


    ——


    “鳶尾……”


    被傳喚的鳶尾仙子麵色微凝,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大人又要上戰場了嗎?”


    “不是。”神王強迫自己轉過臉,不要將目光凝視在那雙有些難過的眼睛。


    她轉過頭,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他,眼裏流露出的脆弱讓他有些害怕。


    “我可能要下界……”神王說道,一邊不著痕跡地觀察著鳶尾仙子的表情。


    “是下界出了什麽事情嗎?”鳶尾問道,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情緒,“是不是魔族入侵了人界,不過人界不是有界麵壓製的嗎?為何大人……”


    下麵的話她沒有說完,神王也能夠全部猜測出來。


    人界有界麵壓製,不管是神界的人還是魔界的人進入,實力都會被大幅度的削弱,實力越是高強被壓製的越是厲害。若人界出現魔族,神王下界恐怕還比不上鳶尾下界時的實力,她這麽問,不過是想要有一個最好的猜想罷了。


    “不是。”神王有些艱難地開口,“我想要下凡渡情劫。”


    “情劫?”鳶尾瞪大了眼睛。


    “若是能夠堪破情劫,我便能夠突破神王,徹底淩駕於六界之上。”


    鳶尾沒有說話。她更加知道的是,若是神王堪破情劫,從此便會成為一個無情之人,心中隻有修煉一途。


    “好,你去吧。”鳶尾仙子沉默了半晌,最後緩緩說道。


    “別去……”洛清寒看著畫麵中的人,忍不住想要揪住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男子衝他吼道。


    別去。


    去了,就再也回不了頭。


    ——


    “師父……”洛清寒回過神,秦珂在藍色的火焰中,已經隻能隱約看見一個模糊的麵容。


    他再次陷入回憶之中。


    “鳶尾,跳下誅仙台,可就隻有一世了。”


    “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神王大人最多過個千八百年的就回來了,到時候你還能繼續陪在他的身邊的。”


    鳶尾仙子轉頭,看向了窗外開得正盛的鳶尾花,沒有理會小姐妹們的話:“可是那時候,就不一樣了……”


    他已經愛過別的人,他已經為了別的人斬斷了情根,即使回到了神界,他也不再是如今的神王大人。他的眼神會變得冰冷,他的眼裏再也不會有她的身影。


    “我想去試試。”


    “我不貪心,若是他能夠愛上我,一世就夠了。”


    “若是不能,灰飛煙滅與守著一個沒有心的神王過千年萬年又有什麽差別。”


    她們勸了又勸,卻也都知道她心意已決,隻是大家都不舍得她就這麽死去。誰不知道,仙人若是跳下誅仙台,便隻有一世的光景,一世之後,任你生前多麽的風光,在仙界的時候又是怎樣的威嚴,都逃不過在天道下灰飛煙滅的結局。


    “鳶尾,你再好好想想。”


    “鳶尾,你修行千年不易,”


    “鳶尾,你莫要後悔。”


    藍衣飄飄的女子站在誅仙台上麵,望著下方深不見底的深淵,閉上了眼睛,縱身而下。


    “我怎麽會後悔。”


    “我如何會後悔。”


    “我從未後悔。”


    “我不悔,”她睜開雙眼,任由徹骨的疼痛將她吞噬,墨色的瞳孔裏卻依舊是一片安穩的沉靜,“若是不去,我才會後悔。”


    “一世,嚐盡人界的酸甜苦辣,我亦足夠。”


    “即使他不愛我。”


    “不——”


    “小珂,小珂,不要——”洛清寒腦海中的記憶一點點的清晰,他終於明白了。


    結界中,秦珂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小珂……”洛清寒頹然地坐下去,麵前怎麽也打不開的結界突然消失不見,他直接跌了進去,直接摔進了尚未熄滅的藍色火焰裏麵。


    火焰的溫度一點也不高,反而顯得有些冰冷,一股寒意直往骨子裏麵滲。


    冰冷,絕望,悲傷……


    負麵情緒接連湧上心頭。洛清寒自認是一個能夠克製自己情感的人,可是此時,他眼角卻有淚水滑落。


    ……


    ——


    洛清寒一路恍恍惚惚,陷入自己的思緒不能夠自拔,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天元宗的。


    蝴蝶穀已經沒有了盛開的藍色鳶尾,空曠的山穀裏,隻有零星的野草種在上麵,像是人為把所有的鳶尾花全部拔走了一般,連片葉子也不落下。


    一進宗門,便有弟子迎了上來。


    “見過清寒真人。”


    洛清寒回過神,強壓下心頭的情緒,強作淡定地回道:“何事?”


    “您知道秦師姐去哪裏了嗎?”弟子恭敬的問道,“中午的時候秦若師妹拿著秦珂師姐的令牌替她領了下山的任務,任務堂發了紙鶴給秦珂師姐,不過沒有得到回複。後來又發了幾次紙鶴,都沒有消息。”


    “最近人界出現的魔族變多,妖獸也不是很安分,任務比較緊急,大概明天就會出發。”


    “若是清寒真人見到秦珂師姐,麻煩通知她一聲,前來任務堂一趟商量一些事情。”


    “她不會來了……”洛清寒打斷他的話,“她再也不會來了……”


    弟子察言觀色,發現洛清寒的神色不對勁,不過想到任務的問題,還是硬著頭皮問道:“秦珂師姐可有何事耽誤?若是實在來不了,我便把任務給她銷了。”


    “秦珂的牌子可在你那裏?”洛清寒問道。


    “在、在的。”弟子老老實實的從乾坤袋裏摸出了一塊牌子,“秦若師妹說反正秦珂師姐也會過來的,便把牌子留在了這裏。”


    當那弟子掏出牌子的瞬間,他便愣住了。


    玉製的令牌,一見到空氣,便化作了齏粉,煙消雲散。


    如同那在鳶尾花中消失的女子一般,消散在空氣中。


    那弟子瞬間便白了臉色:“秦珂師姐她……”


    洛清寒原本伸出了手打算接過令牌,卻沒想到令牌在他的手中消散,他愣了愣,隨即緩緩將伸出的手攥緊了。


    ……


    秦珂的洞府外,有許多的植物。但都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既不是靈藥也不是奇花,也就是一些人界隨處可見的東西。


    洛清寒落到洞府前的時候,正看到一名紅衣女子從秦珂的洞府裏走出來。


    他下意識喚了一句:“玫瑰?”


    那女子手裏抱著些東西,對於他的到來也並不驚慌,而是沉著冷靜地點了點頭,屈膝行了一個大家閨秀的禮節:“見過清寒真人。”


    “你是何人?”洛清寒皺著眉頭問道,他從不知道秦珂身邊竟有一個他看不穿修為的人,“秦珂和你又是什麽關係?”


    “小女玫瑰,乃凡界一女子,得造化附身於玫瑰花。”她自我介紹道,絲毫不見被追問的窘迫,秦珂姑娘乃是小女好友。”


    “你為何出現在此處?”


    “秦珂魂飛魄散,我自有責任為她收拾遺物。”


    “你為何不阻止她?”洛清寒的聲音裏隱有憤怒,玫瑰的修為明顯比秦珂高,若是她能夠及時製止小珂,想必小珂也不會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


    至於什麽跳下誅仙台隻得一世,他是神王,總能夠想得出解決的辦法。


    玫瑰看向他的表情裏隱隱帶著譏誚:“如何阻止?”


    “天道不可為,我又如何幹涉。”


    “清寒真人不是早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弟子,滿心滿眼的都隻有秦若一個人麽?”


    “你胡說什麽!”洛清寒有些憤怒,一甩袖子,“什麽天道,什麽秦若,你說清楚!”


    “秦若不過是一個雜靈根修士,進門時不過練氣七層的修為,短短半年,竟然能夠達到金丹期,不可謂不快,甚至完全異於常人……”


    洛清寒下意識反駁:“秦若入門的時候隻有練氣四層……”


    “練氣四層。”玫瑰嗤笑道,“不過是讓你看到的練氣四層罷了……”


    “若是她沒有刻意泄漏氣息,你能夠發現她已經是一個金丹期修士嗎?”玫瑰反問道。


    洛清寒無言以對。


    他其實並不喜歡秦若,對於秦若修為的飛快提升,最多不過是有些欣賞罷了。隻是秦珂死了,而且她的死和秦若還扯上了關係……


    見他的神情有些恍惚,玫瑰冷笑著將一塊玉石扔了過去。


    “這是秦珂的日記石,你既然不信,自己看看吧。”


    ……


    ——


    鳶尾仙子在凡界遊玩的時候曾經偶然拾得一株被情人遺棄的玫瑰,她出於對生靈的愛護不忍心看著它凋謝,將它救活,卻不知道內裏藏著一個同樣被情人拋棄的女子的魂魄,因為她隨手一救,沾染了仙氣,從此以玫瑰為體,修煉成妖。


    玫瑰修煉有成,本準備飛升到仙界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恩人已經轉世成了凡人。為了報恩她留在了秦珂的身邊。


    秦珂為了愛上自己的師父感到無比痛苦的時候,她明明想要出言安慰,卻因為天道的限製,說不出一句話來,在秦若四處散播秦珂的壞話的時候,她明明想要在秦珂麵前揭穿秦若的真實麵目,然而每當提到秦若的時候,她想要說的話曾經見到過的畫麵就會全部忘記。就像無形之中有個橡皮擦,擦去了所有可疑的一切。


    按照人界的說法,玫瑰已經是大乘期的修為,隻要心願一了便能夠飛升成仙,凡界幾乎沒有人是她的對手,然而修為越高,她受到的天道的阻撓就越大,她看著秦珂一日日的痛苦,一日日的頹唐下去,卻無能為力,被天道強製剝離記憶的她,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幫助秦珂。


    ——隻能夠憑借著本能告訴她一些消息。


    比如說有關秦若的修為。隻可惜秦珂這個傻乎乎的姑娘,隻想著幫著自己的秦若姐隱藏秘密,從未想過秦若隱藏修為拜入宗門到底是有什麽圖謀。


    如今秦珂已死,她腦海中的禁製仿佛瞬間被解除了,玫瑰自然什麽都明白了,隻是明白的太晚,已經遲了……


    ——


    “為什麽原主身邊有一個修為高深莫測的玫瑰,還會被秦若害的那麽慘?”秦珂回到任務空間,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一般故事裏,女主身後總有一個了不得的高人,每逢危難時機必定出手相助,秦珂雖然在這個故事裏算不得什麽女主,充其量就是一個女配,但是玫瑰這種在凡界修為能夠碾壓男主的人為何會整個故事都沒有提到。


    “並不是沒有提到,而是你忽略了而已。”係統答道。


    秦珂皺起眉頭,細細回想著係統給她傳輸的故事,她一向是一個細心的人,若是玫瑰這個人出場過一次,不可能沒有一點點印象。


    這時候,秦珂的記憶再度在她的腦海中浮現,玫瑰的形象越發的清晰。


    “紅衣魔女?”秦珂驚訝,玫瑰的確是出場了,不過卻是在秦珂死之後,魔界大肆進攻凡界,她作為魔界的將領出現,而且故事裏並沒有提到她的名字,僅僅是以紅衣魔女這個代號作為對她的稱呼。


    玫瑰、紅衣魔女、秦珂、秦若、洛清寒……


    一切在她的腦海中仿佛形成了一團亂麻,又突然變得異常清晰。


    她再次將這些進行梳理,秦珂從來就不是一個缺少耐心的人。


    “原主的記憶裏,有玫瑰會出現短暫失憶的情況……”秦珂緩緩說道,“玫瑰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她的修為比洛清寒高深,而且又是妖修,能夠探測得到秦若的修為,自然能夠感受得到秦若的不對勁。”


    “她卻一次都沒有和原主說過,想來應該是有什麽在暗中阻撓她。”


    “除了那個世界的天道,我實在是想不到別人。”


    “係統,”卿然眯起眼睛,“你還沒有告訴我,如果秦若沒有穿越過來,應該是怎樣發展?”


    仿佛早就知道她會有如此一問,係統並未感到意外。


    “秦珂與洛清寒之間的感情,為世人所不容,他們曆經千難萬苦,克服了重重阻礙……”


    “……最後,洛清寒堪破情劫,明白大道有情,成為六界外第一人,而魂飛魄散的秦珂,也因為灑在蝴蝶穀的血液而重新複活,兩人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也就是說,最後洛清寒的身份是淩駕於天道之上?”秦珂一下子抓住了重點。


    係統否定了,“也不能這麽說,應該是二者並駕齊驅。”


    “洛清寒並沒有掌控天道的能力。”


    “但總歸,洛清寒的存在,對於天道是一種威脅。”秦珂總結道。


    所以神王和鳶尾仙子之間的情路才會走得異常艱難,即使好不容易在一起,也要麵臨心愛之人魂飛魄散而自己無能為力的情況。


    神王的存在,是天道為了平衡神界與魔界的產物,洛清寒如果無法堪破情劫,那麽最後的結果不過是重新做回他的神王,所以天道才會在秦珂和洛清寒之間施加重重阻礙,以免洛清寒最終成為能夠和天道叫板的存在。


    而秦若的出現,對於天道的謀劃,無疑是有益的,所以他會將運道施加在秦若的身上,使秦若的修煉之路走的平平順順,即使遇到什麽險境,也能夠在彈指間脫離。


    怪不得故事的最後,洛清寒即使回到神界,也僅僅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神王,除了身邊再也沒有一個溫柔體貼的鳶尾仙子,其他並沒有什麽大的差別。


    秦珂突然感到了一陣寒意。


    “既然天道不允許外人幫助洛清寒度過情劫,那我的存在是否會被察覺?”秦珂問道。


    她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任務者,雖然擔任起了攻略男主的任務,但若是某個世界的天道想要對她動手,她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秦珂所能夠依仗的,不過是一個係統,和係統背後的創造者。


    但若不是因為自己早就死了,秦珂早就想和這個龐然大物徹底脫離,最好不要沾染上一點的關係。


    秦珂的出現直接導致了原主徹底的灰飛煙滅,天道不可能沒有發現外來者的入侵,不過它既然能夠容忍一個秦若,自然就能夠再容忍一個秦珂,畢竟二者存在的目的殊途同歸,都是為了不讓洛清寒堪破情劫,成為能夠與天道比肩的存在。


    “宿主請放心,主神會為每一個任務者提供庇護。”


    秦珂沒有答話,主神也許的確會為每一個任務者提供庇佑,但是秦珂卻覺得係統不可盡信。想想以前的裴慎修,困在一個世界,永遠無法改變自己的處境。


    凡女修仙這個任務,執行的時候並沒有什麽感覺,秦珂隻是按照自己一貫的方法在執行,但是回過神卻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一個不小心,她就有可能葬身在那個故事裏麵。


    ——


    ……


    “我愛上了自己的師父……”


    “這是為天道所不容的。”


    “這份罪孽,是我犯下的。”


    “我自己一個人背負……”


    洛清寒終於讀懂了秦珂在大火中看向他時的眼神。


    絕望,而又釋然。


    神王的記憶在一點點的複蘇,他想自己也許終其一生,都堪不破這情劫。


    洛清寒沒有忘記秦珂死前說的話,他也知道,若不是秦若在秦珂心中種下了魔種,她也不會產生誤會,最後自尋死路。


    而玫瑰給他的日記石,也忠實的記載下了秦若給秦珂種下魔種的全過程。人證物證俱在,沒有任何抵賴的理由。洛清寒也的確沒有給秦若這個機會。


    此時的秦若已經和多個男子曖昧不清,甚至還有魔族的人,隻是這個時候他們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皆以為自己便是秦若的真命天子,十分欣賞秦若。而秦若雖然是金丹期修士,卻還沒有優秀到讓他們能夠放下心中的芥蒂和諧共處的程度。


    一個男人若是記恨另一個人的時候,他下手往往比女人要狠毒準確的多。


    正如洛清寒對秦若,一刀致命。


    他先是讓與秦若糾纏不清的男子發現彼此的身份,然後爆出秦若與魔界勾連的消息,又指出她隱藏修為潛伏在天元宗心懷不軌,說不定是魔族的細作……


    洛清寒本是秦若成神之路上最大的助力,如今卻成為了她的阻礙,一增一減之下,中間的落差可想而知。


    她甚至沒能夠熬到飛升的時候,便因為幾個男人的爭鬥而死。


    沒人為她傷心,好像到最後,她已經不再是他們的愛人,而是成了他們爭鬥的一個工具。爭奪不是因為爭搶她的愛意,而且顯示自己的能力不輸給其他“愛慕”秦若的人。


    洛清寒靜靜地站在蝴蝶穀中。現在這個地方,已經重新開滿了藍色的鳶尾花。


    ——都是他一株一株栽種而成。


    微風拂過的時候,鳶尾花隨風擺動,像是一片藏在山裏的藍色海洋。


    藍色鳶尾的花語是絕望的愛。


    這一生,失去了秦珂,他再也無法去愛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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