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翠被嚇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戰戰兢兢的往後退,已經到了閨房門口。


    “煙翠你怕什麽!”唐婉一隻腳踩在凳子上,拍著脖子下麵道:“別怕,一切有本小姐給你做主。”


    她又衝窗外兀自不平道:“憑什麽不讓我們女人上得廳堂,憑什麽讓他們男人先吃我們後吃。還要我們遵從什麽三從四德五規六孝,這都是誰規定的!”


    “是……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還……還是小姐剛才告訴我的。”煙翠怯生生的說道。


    她好像正在經曆一場噩夢,眼前的小姐由原來的柔聲細語變成了河東獅吼,由一個大家閨秀變得像個劫道的山大王。


    “老祖宗又怎麽了!老祖宗就可以為所欲為嗎!”唐婉終於把腿放了下來,朝門口走了幾步,一雙鳳目瞪得像獸瞳一般駭人。


    “煙翠別怕,凡事有我呢。”她又安慰道。


    她越這樣煙翠越怕,幾乎就要破門而出。


    唐婉又擼起袖子怒道:“老祖宗裏就沒有女人嗎,為什麽總是定這些對我們女人不利的破規矩。什麽足不出戶笑不露齒,還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還讓我們活嗎?沒有我們女人哪來的男人……”


    煙翠終於回過神來,壯著膽子把唐婉拉回去按在凳子上。


    小聲急道:“小姐你小點聲音,別讓老爺他們聽見,有些話不是咱們女人該說的。”


    “這有什麽!”唐婉猛的站起來推開煙翠的雙手。


    背起手來像一隻好鬥的公雞,一連轉了七八圈。


    又開始憤憤不平:“煙翠,你剛才說的沒錯,我也聽說過那李家公子不是什麽好鳥,明天我就讓爹爹去退親,我這樣的珠玉豈能落在一個無賴手上。”


    煙翠忙道:“小姐,這樣做……老爺會為難的。”


    “為難?就是……”唐婉微微點頭道,“不過,誰家的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孩子。明天我就跟爹好好說說,讓族中有名望的叔叔伯伯出麵,我就不信退不了這門親事。嘻嘻,哈哈……”


    唐婉像個單純的孩子,仰頭衝著房頂大笑。


    煙翠莫名驚詫,仿佛第一次看到小姐的牙。


    一二三四五六七……竟然這麽多,跟自己一樣。


    唐僧笑罷又拍著煙翠的肩膀說道:“煙翠,你從小就跟著我,以後也跟著我混。從現在開始,咱們要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改變那些雜七雜八的破規矩,為我們這些受苦的女人爭口氣,讓那些臭男人見鬼去吧……”


    “小姐,老……老爺也是男人。”煙翠小心提醒道。


    “對對對,爹爹也是男人。”唐婉使勁點頭道,“那就這樣,除了我爹爹之外的那些臭男人。”


    “小姐,還有咱們唐家的二伯父三叔公……六姨丈……”


    “好了好了,”唐婉不耐煩的擺手道,“那就除了對我好的,剩下的都是臭男人,讓他們見鬼去吧。”


    “小姐,你今天……怎麽突然變了。”煙翠又十分小心的問道。


    她在唐府一向以伶牙俐齒著稱,除了當家大老爺誰都不怕,就連麵前這位小姐平時也敢懟幾句,此刻卻變得誠惶誠恐戰戰兢兢。


    這個世界是善變的,主人變了,下人也得變。


    “我變了,我變了嗎?”唐婉托著下巴凝眉思忖良久。


    忽得一拍手道:“我沒變,我本來就是這樣,隻是以前隱忍不發,以後我要有氣就撒。當然了,除了我爹爹,還有你。”


    “真的?”煙翠眸子裏泛出一縷紅光。


    她內心早就希望如此了,有個強勢的主人自己臉上也有光,還能多教訓教訓那些不聽話的家丁。


    唐婉眯著鳳目凜然道:“當然是真的,本小姐說話算話。走,出去找他們喝兩盅。”


    她說著就挺身向外走,又被煙翠死死攔住。


    “小姐,這樣不行,那些人會笑話你的,你這樣老爺麵子上也不好看。再說了,你以前從不喝酒的。”


    “對對對,這樣是不好。”唐婉赧顏失笑。


    她低頭沉吟片刻又吩咐道:“去,你把管家老吳叫來,別讓我爹爹知道。”


    “誒,煙翠這就去。”


    唐婉捋著耳邊長發輕聲自語道:“我以前真是太傻了,什麽事都要按規矩辦,從不越雷池一步。苦了自己不說,還讓別人嘲笑性情懦弱,以後無論遇到我什麽都要自己做主。”


    不多時,煙翠就領著管家老走了進來。


    老吳滿頭大汗,躬身陪笑道:“大小姐,你找老奴何事?”


    唐婉側頭抿嘴說道:“吳伯伯,你可不可以……給我和煙翠拿些吃的?”


    “這……”老吳麵露難色。


    “吳伯伯有何為難?”


    老吳隨即苦笑道:“大小姐也知道,咱們唐府規矩大。今日家裏來了喜客,要等賓客吃好後府中家眷才可用膳。”


    “吳伯伯,這些規矩我都知道。”唐婉撒嬌一般嗔怒道,“現在已過了未時,可我和煙翠還都是孩子,你就忍心看著我們兩個挨餓嗎?”


    “這……老奴怕老爺他……”


    唐婉發現老吳臉色有所鬆動,又像小孩子一般噘嘴道:“吳伯伯,我知道在咱們府中就你對我最好。小時候我做錯了事爹爹不讓吃飯,還是你偷偷的拿些甜點給我吃。吳伯伯,你也知道爹爹也是很心疼我的,他也不會忍心看著我挨餓。你現在偷偷給我們拿些吃的,就算爹爹知道了也不會怪罪你的,好不好嘛……吳伯伯……”


    唐婉又是甩胳膊又是擺腰,真像一個可憐的孩子。


    老吳終於被磨沒了脾氣:“也罷,今日也是喜事,老奴就鬥膽做一次主。”


    唐婉立時眉開眼笑:“嗬嗬,吳伯伯真好。你放心,萬一爹爹知道了,我一定會為你開脫的。”


    “大小姐稍等片刻,老奴馬上就來。”


    老吳急匆匆走出小姐閨房,擦了擦頭上的汗水。


    此時才感覺有些不大對勁,這位大小姐長大成人後除了小丫頭煙翠就很少跟下人們說話。平時有事也都是讓煙翠傳遞,就算是在府中迎麵相遇也隻是點頭一笑而過,可今天竟然如此的活分。


    唉,這孩子一定是餓急了,老規矩真是害人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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