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解很想知道她說的以後會怎樣,想想又忍住了。


    要在喜歡的人麵前保持謹慎矜持的態度,不能太過放肆。還要再溫柔體貼一些,也許就能夢想成真了。


    翠竹好久才抬起頭來:“郭大哥,我這就給你縫衣服。你不要亂動,我怕不小心紮到你。”


    “我不動就是,有勞翠竹姑娘了。”郭解側過頭去,比她更赧顏。


    翠竹一手拿針線,一手捏住衣角,開始在這個剛認識才一天的男人身上縫縫補補。


    她臉色紅如樹上的鮮桃,又仿佛在回憶曾經的美好。


    也許她和前夫很恩愛,也許她以後會遇到更疼愛她的……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連那兩隻晨鳥也不忍心打擾。在空中打了個飛旋兒,展翅飛向別處。


    晨風隱隱送香,偶嗅吐氣如蘭。


    郭解忍不住側頭窺探,恰好於翠竹四目相望,又同時低下頭來。


    “郭大哥不要亂動,這就快好了。”翠竹輕聲細語道。


    這一刻仿佛很長,意境恍如千年。一千年前,二人是否有過擦肩,或是攜手終老。


    這一刻卻很短,就像流星劃過,璀璨過後就是千年一歎。


    翠竹狠心咬斷紅線,輕聲道:“郭大哥,好了。”


    “這麽快……就好了?”郭解有些悵然若失。


    “嗯……我縫的不好麽?”翠竹小心問道。


    “不不不,翠竹姑娘心靈手巧,縫的跟新的一樣。”郭解看都沒看不假思索道。


    “嗬嗬,郭大哥真會說笑。”翠竹含羞一笑,轉身步入閨房。


    郭解望著伊人倩影五味雜陳,即可惜又可喜。可惜她身世淒苦,可喜她孤身一人。


    更可喜的是自己,幸好遇見了她,不然也許就會上了淮南王府的賊船,做了劉家的上門女婿。


    翠竹款款走出閨房,正好射來一縷晨光,映的愈加嫵媚動人。


    “翠竹姑娘,你真美。”郭解不禁脫口而出。


    翠竹一愣神又羞紅了臉,低頭呢喃道:“郭大哥,你……說什麽呢?”


    “哦……我……”郭解才覺失態,恍惚片刻道:“我是說……我想問,翠竹姑娘為何起的這麽早?”


    “嗯,我早就習慣了早睡早起。這幾天隻顧著賣桃荒廢了田地,剛才我正想去地裏鋤草呢。”


    “鋤草好啊!”郭解立馬來了精神,霍然起身道:“我最願意鋤草了,走,我幫你。”


    翠竹忙道:“這怎麽行呢,來者皆是客,再說郭大哥也是我的恩人,怎麽好意思讓你再幹這些雜活呢。”


    “怎麽叫雜活呢,民以食為天,不種地哪裏來的糧食吃。我雖然是個俠客,也要吃五穀雜糧啊。走走走,現在就去。”


    “郭大哥,這……”


    “翠竹姑娘就不要再客氣了,我今天沒有帶劍,也正想活動活動筋骨,體驗一番田園的生活。我幫你追回了錢袋子,你幫我縫了衣服,咱倆已經扯平了。再說男子漢大丈夫幫助弱女子是應該的,你要是再客氣可就太見外了……”


    郭解又開始大義凜然的碎嘴子,大有英雄救美的豪邁。


    翠竹見實在拗不過,便苦笑著拿來兩把鋤頭。


    又好笑道:“郭大哥,你幹過農活嗎?”


    “不會可以學嘛,現在就走。”


    郭解習慣了持劍,接過鋤頭也是抓住鋤柄指向前方,像是迎麵禦敵的架勢。


    翠竹實在忍不住了,都笑彎了腰。


    好一陣子才道:“郭大哥,要扛在肩上,這樣才省力。”


    “哦……對對對,我真笨。聽你的,怎麽省力怎麽來。”


    郭解把鋤頭扛在肩上,也是怎麽看怎麽別扭,他卻大步流星自覺威武。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俠之大者我行我素,俠之大者去賣水果,大俠種田理所當然……


    對他來說,大俠可以什麽都做,隻是再不做壞事了。


    二人暫無拘束,一路說說笑笑,像極了居家過日子的恩愛夫妻。


    田壟間綠野盎然,秧苗與雜草並生。


    “唉,我來晚了。”郭解有些黯然神傷。


    忽得揮鋤就刨,一大片綠油油的“野草”連根帶泥拔地而起,就像收拾昨天那兩個劫徑的歹人一樣利落。


    郭解不禁神氣笑道:“嘿嘿,死了吧,有我青雲劍客在,豈能任你們橫生。”


    翠竹卻驚呼道:“郭大哥,那是秧苗!”


    “秧苗?怎麽會這樣?”郭解撓頭一陣費解,沒想到剛動手就丟人現眼了,而且是在夢中人麵前。


    他也有一股子不服輸的勁兒,並認為隻要跟這些被誤傷的長得不一樣的就是雜草了。


    又朝另一側奮力一鋤,不想還是失了準星,又誤傷大片秧苗,還差點砸到自己的腳。


    翠竹忙關切道:“郭大哥沒受傷吧?”


    “沒有,唉……我真笨。”郭解凝眉苦臉,從未如此沮喪過。


    他曾經戎馬江湖殺人無數,自認為殺的都是壞人。此刻放下長劍拿起鋤頭,卻誤傷了幾顆好苗子。


    翠竹又忙安慰道:“郭大哥,這農活看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要不……你還是到地頭休息吧,這些還是由我來做。”


    “那怎麽能行,在我青雲劍客身上就沒有做不成的事,再來!”郭解舉鋤又要動手。


    翠竹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又怕他再殃及無辜,這年頭本來長幾棵好莊稼就不容易。


    她正想再行勸阻,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陰陽怪氣的嬉笑聲。


    郭解也放下鋤頭轉過身來,見三個長相齷齪之人正一搖一晃朝這裏走來。


    便問道:“翠竹姑娘,這些都是什麽人?”


    翠竹不禁凝眉一臉幽怨,咬牙小聲道:“他們……他們都是本地的潑皮無賴,經常……經常來戲弄我,等一下……郭大哥不要理他們。”


    郭解知道這戲弄二字指的是什麽,不禁醋意橫生怒火中燒,自己的心上人豈能任人撩撥。


    他向前一步擋在翠竹麵前,生氣之餘又有些得意,終於可以英雄救美了。


    自己鋤草的本事一點沒有,傷人的本事可是天下無雙的。


    昨天那件事不算,是自己糊塗為淮南王府做下冤孽,今天才是堂堂正正為自己人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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