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想先裝裝樣子,最好能混口飯吃。


    “哼!這個嘛……”


    那老者卻拐杖猛一觸地麵,板起臉來扭頭不語。仿佛在說,你不娶我家閨女就別想吃我家的飯。


    唐僧雖然餓得饑腸轆轆,但也是年少氣盛,哪受得了這等冷眼。


    驀得竄出那股少年意氣,霍然起身道:“我唐僧人窮誌不短馬瘦毛不長,絕不是那種隨便的人,告辭了。”說罷便凜然走了出去。


    那老者手持拐杖望著唐僧的背影,顫巍巍地歎道:“這小和尚餓成這個熊樣還有如此骨氣,以後不成佛,便成魔啊。”


    唐僧當時卻後悔地要死,心說老人家你倒是再攔一攔我啊,說不定我就從了。


    不過他倒是總結了一條經驗,這附近村莊男人稀少,或許自己對那姑娘再殷勤一些就能吃上飯了。


    已餓得天花亂墜,無奈他又敲開了另一家的門,開門的是一中年美婦。


    這婦人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紀,雖是粗施脂粉,但自有媚態天成,在這山野村莊也算得上一等一的姿色。


    唐僧忙施禮道:“小僧受當今萬歲之命,去往西天拜佛求經。因一時貪趕路程錯過了宿頭,口袋裏又斷了果腹之物,懇求女施主施舍些口糧,小僧好早日上路。不,小僧應該叫你……”


    這時他腦子裏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剛才總結的經驗,腆著臉喊道:“姐姐。”


    “姐姐……你叫我姐姐?”那美婦一時愣神。


    唐僧又一副低眉順眼地神情說道:“小僧今年剛滿十八,看姐姐相貌也就比小僧大個一兩歲而已。便自作主張喊你一聲姐姐,還望姐姐勿怪。”


    雖不願美人遲暮,那美婦頓時眉開眼笑道:“嗬嗬,不怪不怪,你這小和尚嘴倒是甜的很。”說著便熱情地招呼唐僧進門。


    唐僧立時心花怒放,仿佛那可口的飯菜已經擺在了眼前。心想這個套路是走對的,或許再殷勤些會更好。


    那美婦走在前麵,風擺蠻腰身姿繚繞。


    唐僧又心生一計,他雖然不是什麽好色之徒,但也是自小飽覽群書,那登徒子的的德性他自負還是手拿把攥的。


    那美婦邊走邊有些唉聲歎氣地說道:“我家男人幾年前就被充了軍,不知是當了官還是早就投了胎,這些年也沒來個音訊。害得我孤獨伶仃這麽多年,你這小小年紀就當了和尚,也是苦命的孩子,姐姐我最見不得別人受苦了。”


    唐僧心裏不禁竊喜,若再施一計必能飽餐三日。


    他隨即嬉皮笑臉地說道:“姐姐真是菩薩心腸,再看姐姐這身姿音容,哪裏是天上人間那些所謂的鶯鶯燕燕翠翠紅紅可比。就是仙女下凡,跟姐姐比也是略遜了幾分。”


    “嗬嗬,小和尚真會說話。”那美婦都樂開了花。


    唐僧也暗讚自己聰明絕頂,大事必成。


    那美婦又擺首弄姿了一番,柔聲說道:“天可憐見,小和尚也是命好來的巧。姐姐剛蒸了一屜饅頭,怕是已經熟了,先舍你幾個嚐嚐。”


    唐僧忙道:“先謝過姐姐,姐姐真是菩薩在世。”


    那美婦掀開籠屜,屋裏頓時一股蒸汽彌漫。唐僧不禁讚道:“此時仙氣繚繞,姐姐真像那月中嫦娥一般美豔。再看看這白花花的饅頭,真的是像姐姐的膚色一樣水嫩。”


    美婦早被逗得捧腹大笑,倚著灶台不能自持,幾欲跌倒。


    唐僧也是徹底進入了那登徒子的角色,開始巧舌如簧口吐蓮花。


    那美婦開始往唐僧遞給她的口袋裏放饅頭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口袋快滿了。


    唐僧看得心花怒放,狂浪之語一發不可收拾:“姐姐為遠征之人守寡這麽些年不容易,真是苦了姐姐這般好人了。”


    “唉,都是命啊。我們女人天生就是命苦,光生有這副好皮囊有何用,能當水喝,能當這饅頭吃嗎?”美婦雖然歎氣連連,但能看出來心裏其實樂嗬嗬的。


    “能!絕對能!別人不能姐姐能。”唐僧迫不及待地接道。


    “嗬嗬,小和尚真會說話。”美婦手裏的饅頭差點丟了出去。


    唐僧忙不迭得又信口開河道:“嘖嘖……姐姐真是膚如凝脂香溫玉軟,小僧都快分不清哪個是饅頭哪個是姐姐的手了。還有姐姐這媚態天成的氣韻,真是不輸半老徐娘的風韻,猶勝那豆蔻少女懷春。姐姐這等好人卻蝸居在這山間小院,真是暴殄天物。我若是那有權的地方官兒,定要為姐姐你樹一座貞節牌坊。”


    那美婦此時卻是收斂笑臉眉頭微皺,將要拿饅頭的手停在了半空,鳳目斜瞥著唐僧。


    唐僧有些刹不住車了,仍舊不識實務地滔滔不絕:“聽姐姐說已寡居多年,小僧也時感長夜漫漫。不如今日就容小僧在此歇息一晚,咱姐弟兩個促膝長談。小僧雖入了空門,但也曾飽覽群書,雙耳也時常聞些窗外之事。正史野談必然言無不盡,也正好能為姐姐安撫一時苦悶。”


    那美婦已然是蛾眉倒蹙鳳眼圓睜,臉色越來越冷。


    “說不定你我姐弟相談甚歡,就算讓小僧多留幾日幫姐姐做些家務事,小僧也心甘情願啊。”唐僧仍傻乎乎的不管不顧。


    美婦開始從口袋裏往回拿饅頭了,五個四個三個……袋子已經空了。


    “姐姐意下如何?”仍沉醉在美夢之中。


    “小和尚,你到底餓不餓?”美婦冷冷問道。


    “餓!”唐僧脫口而出。


    “餓?餓你還有力氣說這麽多廢話,我看你是不餓!本來可憐你是個遠行的和尚,沒想到是個隻會花言巧語的登徒子,姐姐不是那種隨便的人,滾!”


    “姐姐,我唐僧三歲便精通老莊孔孟,五歲讀遍春秋漢史,八歲就釀出了劉伶醉,十歲又學會了大禹治水,如今又被當今皇上禦賜為取經人,前途無量,姐姐你可不要後悔。”


    “讓你進門姐姐我才後悔了,快滾!”


    “姐姐!”


    “滾!”


    “哐當”一聲被逐出了大門,唐僧如做了一場惡夢一般。


    “天那,這是什麽世道?我到底該怎麽做!”唐僧仰天長歎。


    幸好及時遇到了隨從僧眾,這才沒有被餓死。


    從此以後,唐僧就再不去化齋了。


    他長得這麽瘦,並不是因為經常吃素,是因為曾經嘴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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