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自己掌管文家多年,又是輩分最大的老太爺,什麽時候遭到晚輩這樣的對待?


    “你們一個個都反了天了不是?這丫頭救我一命,你們就不能接受她,讓她成為家裏人?”


    哪裏想到老太爺會這麽說,文羨魚驚得咬破了口腔裏的皮肉,疼得眉頭一皺。


    “老爺爺可千萬別這麽說,我不過是動了動嘴,如果他不想放你走,我就是說破天也沒用。”


    文清大手一揮:“你這女娃,要不是你那樣說,他早就讓我命喪黃泉。”


    想到老爺子在銘山的所作所為,文羨魚一時也無話可說。


    沉默了片刻,才想到一條思路:“那也不一定,老爺爺你是舉人,又和官府有來往,隻要他不想和官府鬧翻,就不可能殺了你。”


    文清早就領教過文羨魚嘴皮子上的功夫,知道說不過她,幹脆爽朗一笑:“他不殺了老夫,也要受些皮肉之苦。”


    本就是隨口說出一個可能,文清這麽一說,她自然接不上話。


    “老夫年事已高,”文清低頭,注視著文羨魚的眼,“若是受些皮肉苦頭,怕是要臥床養病。”


    看來,老公公是鐵了心要收養這女子,又沒讓二房人知道,一定是要記在自己名下了。


    林雪岫冷眼在旁,這時候已經氣得雙肩發抖。


    文珂看妻子這樣,連忙扶著,給她以無聲的安慰。


    見自己娘親十分痛苦,文彬一雙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文杉是嫡長子,性格穩重,這時一把抓住了弟弟。


    “稍安勿躁,且聽這丫頭自己怎麽說。”


    文杉已有妻兒,夫妻之間恩愛有加,他看著眼前陌生女子單薄的肩膀,不知為何,動了惻隱之心。


    感覺到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在自己身上,文羨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老爺爺此話怎講?那人雖是土匪頭子,但善心還在,怎麽會不知道您年老了。”


    “我知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如今您好意報答,我本不該有什麽異議。”


    文羨魚頭上已經見了汗,她勉強扯出一個笑來:“隻是,您這報答,讓晚輩們十分為難。”


    “怎麽為難了?這裏是文家,我說了算。”文清臉色有些陰沉。


    “老爺爺,我知道您的好意,可我身為孤女,還沒找到自己的親生爹娘,如果就這樣認了您孫媳婦做娘,不知親娘知道了要有多傷心。”


    文羨魚額頭上的汗更多了,她甚至感覺到那一道道目光像淬了毒的利劍,一次又一次將她千刀萬剮。


    文清這時也有些遲疑:“這……”


    父母尚在,認他人做爹做娘,是為不孝。


    文羨魚看他緊鎖眉頭,知道有了效用,立刻乘勝追擊:“我也知道老爺爺一心想報答我這個晚輩,晚輩想,換一換。”


    自從通過科舉出人頭地,文清就很少有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時候,這時聽一個不算特別熟悉的女孩這麽說,心裏有種無力感。


    “你說。”


    “如今我沒有地方可去,懇請老爺爺容我住在你家客房,等我找到安身之所,一定會離開。”


    文羨魚這話說得誠懇,文清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反駁的理由。


    “既然這樣,就依你。”


    文清知道這是個台階,立刻拾階而下。


    “多謝老爺爺。”


    “既然這樣,這場家宴,就用以待客,上菜吧。”


    文羨魚看著自己麵前堆滿了魚肉的小碟子,感激地看了一眼文清。


    在搖曳的燭光下,她眼前不再是隱隱重重的色塊,而是一天比一天清晰的景象了。


    文家吃飯向來沒人說話,隻是文清今天有些奇怪,他吃了一半,就放下碗筷。


    小丫鬟上前,正要收拾,卻被他攔住:“羨魚啊,你可知道你的父母現在何方?”


    文羨魚正和小塊排骨做鬥爭,聽了這話,放下手中的東西,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來:“不知道。”


    “那你怎麽知道,那對養大你的夫妻不是你的父母?”


    “這是他們自己告訴我的。”


    文羨魚脫口而出。


    “他們和你說這話,不就是要你自己去找親生父母?”


    文羨魚點頭:“確實是這樣,不過,我不會讓他們得逞。”


    “哦?”


    眼看文清來了興趣,文杉開口阻止道:“太爺爺,客人還餓著,吃完飯說也不遲。”


    “還是杉兒說的對,都還餓著呢,這事兒不著急,吃飯。”


    飯後,文羨魚簡略地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說了,自然略過穿越的事情不提。


    “所以說,你的養父是想把你給賣了?”


    文清臉色有些不對勁。


    在場的文家人都清楚,十二年前,他們家唯一的女孩被丟了。


    “是,隻是我的養母有不同看法,她希望我嫁給她的兒子,接著到雲漸鎮,找親生父母。”


    文羨魚穿過來就沒怕過那對夫妻,這時候提起來,就更加沒有顧忌。


    文清臉色更加不好了。


    “對你而言這麽重要的事,你這麽容易就告訴我們這群陌生人,究竟有什麽居心?”


    文彬和文羨魚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根本就不對付,聽她像竹筒倒豆子一樣輸說了這麽多,心裏更是厭惡。


    穿越之前,文羨魚也曾經經手過不少孤兒的收養手續。


    這其中,總有一些特殊的情況。


    有些收養人家中還有親生子女,見到這些孩子時,眼神就如文彬一樣。


    對外來客十分抵觸,絲毫不加掩飾。


    “你放心吧,像我現在這種狀況,也不敢有什麽居心,”文羨魚的眼睛還是霧蒙蒙的,不過她盡力和文彬對視,“就算有,也無濟於事,不是嗎?”


    “哼。”


    “彬兒,夠了!羨魚,你親生父母,沒有給你留下什麽信物嗎?”


    文家男丁雖然不算興旺,但好歹每一代都有一兩個,而這麽多代,也就他的孫輩和重孫輩有一個女兒。


    也不知為何,孫輩女兒沒有長到十歲就意外夭折。


    所以,就算是對非親非故的文羨魚,他也有足夠的耐心。


    “也沒什麽信物,我隻見過一小包嬰兒衣物,那布料還算不錯,摸起來柔軟厚實,應該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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