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銀歌二人快行至朧月樓門前時,洛天突然出手攔住了她,示意她跟在自己身旁,放緩腳步。


    她點頭應了,畢竟她想了半天也還沒有想到這小廝會問些什麽,該如何回答才能進去,不會還要暗語什麽的。


    沒成想等二人到了門前,口還沒開,就見小廝主動開了門,一臉諂媚的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這位爺裏邊兒請嘞”!


    楚銀歌心下不解,怎麽到他們這兒就一句也不問了?


    這小廝雖然是個守門的門童,也是有些眼力勁的,一眼就瞧出洛天身著不凡,絕不是個普通的主兒,當然也就不用多言,隻管放進去就成。


    小廝不問,他們當然也不廢話,裝作特別明白的進了門去,果然這次小廝也沒有跟著進來,繼續關了門守在外邊。


    關門時,他們聽到一陣銅鈴聲,仔細一瞧,原來這門框頂上還掛了一圈鈴鐺,門一開一關之間,鈴就會響,也不知道有何用處。


    進到門裏,裏麵是一方還算周正的小院兒,布置得也清雅簡單,有牆卻無廊,甚至沒有點燈,隻有四個角上都種了花,此時正散發著一股沁人的清香。


    奇怪的是,明明剛才進了人,可這院子裏卻連半個人影也沒有見著。


    這時,咣當一聲,院前似有一抹人影走來。


    等他走到跟前,才看清是一個提著燈籠同樣小廝模樣打扮的人。


    也是一臉的諂媚,同洛天詢問道:“這位爺,看著眼生得很,想必是第一次來,我們這兒既有姑娘也有公子,不知爺可有中意的,若是沒有,可許小人替您推薦幾位”。


    洛天右手一揮,輕搖折扇,也不正眼看他,道:“月情濃”。


    小廝幾乎是微不可察的打量了洛天一番,連臉上諂媚的表情都不曾有過變化,隨後左手一伸做出個請的手勢,“爺,請跟著小人這邊來”。


    他們跟著小廝穿過這方小院兒,原來院前有一扇雙開的大門,隻是通體漆黑,無燈的情況下,直接是和牆身融為了一體。


    走過一條寬巷,又是一道漆黑的大門。


    當這道門打開,楚銀歌才覺這朧月樓裏麵果然別有洞天。


    推開院門,先是覺得眼前大亮,原本就微弱的燈籠也沒有了用處,小廝熄了燈擱在一旁,領著他二人繼續往裏麵走。


    這仍然是一方院子,不過比剛才的要大了許多,但除了他們依然看不見半個人影。


    院中屹立著一座三四丈高的朱紅色六角燈樓,上麵重重疊疊的掛滿了各色各樣的琉璃燈籠,燈籠上都繪著色彩鮮豔,卻形象怪異的圖案,刹那間一看隻覺眼花繚亂,不明其用。


    燈樓是建在一圈花池中央的,所以花池上還架著一座‘十字型’的朱紅色拱橋,從中央延伸,分別連接著院裏的四個方位,每個對應的方位都同樣關著漆黑色的大門。


    小廝領著他二人在橋頭停下,微微解釋道:“這右邊的紅袖是姑娘們的住處,左邊的玉樓則是公子小倌的地方,而月公子就單獨住在正對麵的院裏,小人這就帶爺過去,隻是等會兒先要通過一段湖中長廊,岔路比較多,請爺一定要跟緊小人”。


    洛天抬手,示意他繼續,小廝才在前頭起了步。


    楚銀歌心裏隻覺這見個人也太過麻煩,無心聽小廝說的太多,眼光流轉間,果然瞧見左邊門楣上赫然寫著玉樓二字,而右邊同樣的位置也寫了紅袖。


    那這月情濃的那方又寫了什麽,小廝竟沒有提起。


    她有些好奇,所以穿過花樓時,好好的瞧上了一眼,卻發現漆黑的大門上連一塊門匾都沒有,空蕩的有些突兀。


    難道這月情濃不喜歡取名字嗎?


    她忍不住問道:“這月情濃的住處叫什麽,怎麽也沒個名字”?


    小廝前頭領著路,連頭都沒有回,隻是輕聲回了句:“是月公子親自吩咐的不要院名,至於原因,我們也不知”。


    既然他不知道,楚銀歌也不難為人家,便沒有再問下去。


    穿過院門,又是一條用石磚拚接的小道,路的兩邊都立著燈籠,各自栽種著花草,都被修剪成了整齊漂亮的形狀。


    再走一段,就來到了小廝說的湖中長廊,果然廊橋曲折,竟看不出來頭尾,橋上每隔一段就會立著一盞燈籠,照亮如水的夜色。


    走在橋上,湖中涼風拂過,左右兩邊隱隱的傳來了絲竹管弦之樂。


    楚銀歌極力看去,卻隻能看見牆頭露出的屋角和隱隱閃爍的燈火,此外什麽也沒有瞧出。


    她心中大概估算了一下位置,應該就是那玉樓和紅袖所在的地方,看起來尤為熱鬧。


    再反觀前方月情濃的去處,似乎有些過於安靜,仿若無人之地。


    終於過了廊橋,又走了一段帶燈籠的小道,才看到了一座兩層高的寬大閣樓。


    閣樓整體用的都是木料,表麵呈黑紅色,屋頂鋪著青色琉璃瓦,上下兩層,各有四個屋角,屋角的飛簷上都掛了一盞淡杏色的琉璃燈。


    而此時屋頂正升起一縷縷的輕煙,黑夜裏尤為明顯。


    起初,楚銀歌以為是在燒什麽東西,比如烤肉之類的,但見那煙極輕極薄,看著不像,遂詢問小廝。


    小廝解釋道:“這樓名曰淨室,並非月公子的住處”。


    “那是什麽地方”?


    “月公子有個規矩,凡是要聽琴的客人,都需要先在這淨室裏頭沐浴更衣一番,那股輕煙不過是些水汽罷了”。


    楚銀歌聽後,頓時眉頭一皺:“這麽麻煩啊,男人都是在一起洗嗎”!?


    誰知小廝卻回道:“淨室底樓都是可休息的地方,這位姐姐無需沐浴,大可在那裏吃茶等爺”。


    楚銀歌心下一驚,這小廝竟是早就看出了自己的女兒身份,也不知道是哪裏露了馬腳,怎麽也得問個清楚才好。


    可是楚銀歌還沒開口,反倒是一直沉默寡言的洛天先說了話,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悅:“她是我朋友”!


    楚銀歌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麽一句,但見前邊的小廝是趕緊停了步子,向楚銀歌拱手賠罪。


    “小人不知,適才失禮了小姐,還請小姐勿怪”。


    這朧月樓平日裏接待的也都是些頗有身家的客人,能來找月公子的更是身份不凡,小廝們自然都是禮遇有加,況且先前打量他時,也看出了他穿著的講究名貴,自是一點也開罪不得,雖然他沒有說什麽責怪的話,但意思已經明了。


    小廝深知自己剛才的話算是開罪了這位貴人,這才趕忙請了罪。


    楚銀歌這才明白,敢情剛才那一路上,這小廝都把她當作了洛天的隨身丫鬟。


    經洛天一提醒,改口倒是很快,不過她轉念一想,這確實也怪不得人家。


    看看洛天穿的那一身,再看看自己,可不就像個跟班小書童嗎。


    “罷了,你隻需跟我說,你是怎麽看出我是女子的,我也就不怪你了”,楚銀歌揮揮手,挑眉說道。


    小廝仍是一副鞠躬賠罪的樣子,聲音倒是穩貼,道:“小人這份差事兒,做得也有些年頭了,各種客人也是都見過的,小姐並非第一個女扮男裝之人”。


    楚銀歌了然,原來人家靠的是經驗之談,看來這女扮男裝根本就是不靠譜的事兒,也不知一路上究竟有多少人是將她認出而不說的。


    洛天見楚銀歌並不在意,才又對小廝說道:“繼續走吧”。


    小廝得了令,如釋重負,不過現在他知道了楚銀歌也是客人,所以邊走邊貼心的提醒道:“小姐不必擔心,淨室裏都是單間隔開的,待沐浴完後,自然會有侍女送上新的衣裳,至於二位本來的衣裳,我們會妥善保管著,離開時自會歸還,也請放心,每位客人的衣裳都是全新的,可直接帶走”。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近了淨室,小廝直接招來門前等候的侍女,並吩咐了幾句,這才作揖退下。


    朧月樓不愧是北邊的名樓,連一個守門的侍女都長的清秀可人,隻見她身穿一件妃色羅裙,下擺飄逸靈動,頭上簡單的紮著兩個小髻,略施粉黛,淡掃蛾眉。


    長相雖說不上上佳,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清麗脫俗。


    就是不知道隻是這月情濃的住處才是這樣,還是整個朧月樓的丫頭都是這般。


    這淨室樓前修了三層石製台階,正麵由六根粗大的黑色柱子支撐著,第一層屋簷下掛著寫有淨室的門匾,是極具流暢的行楷。


    上去以後,正門不是封閉的,而是一個圓形雕花的門框,門框兩邊各擺了一支銅製的三層燭台,上下交錯著點了紅色的蠟燭,像株開花的樹。


    還未進門就聽到裏麵各種說話調笑的聲音,大概已經聚集了不少書童丫頭,他們這一下進去,怕是要變成眾人品頭論足的私話,尤其是楚銀歌這身行頭。


    不過侍女並沒有直接領他們進門,而是朝著裏麵招手,喚來一個同樣打扮的侍女。


    她先是跟那侍女耳語了兩句,那侍女聽後微微點頭,然後走到洛天身側,手向著淨室左邊伸出。


    “這位爺請跟著奴婢這邊上去”。


    先前那名侍女也手向著右邊伸出,跟楚銀歌同樣說道:“這位小姐請跟著奴婢這邊走”。


    楚銀歌先是用詢問的眼神看了洛天一眼。


    洛天向她微微點頭。


    她才放心跟著侍女繞到淨室側麵。


    原來這淨室的側麵各有一架長長的樓梯,直接通往二樓,倒也免去了進到室內被人圍觀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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