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刻。


    草叢裏滾出來一人,直接滾到了前方的大路中間,洛天也是早有準備,飛身上前,劍鞘直抵那人胸前。


    厲聲喝道:“說,你是誰”?


    那人一身麻衣書童的打扮,氣息有些紊亂,眼神裏卻沒有過多的慌亂,死咬著牙,並不做任何回應。


    楚銀歌走了下來,嘴裏調侃著:“嗬,還是個嘴硬的,看來得動手了,是先廢手還是廢腳嘞”。


    楚銀歌本以為這人看起來柔弱,應該不是什麽會武功的練家子,隻隨便一嚇就得屈服。


    誰知那人聽了,沒有動作,隻是眼睛一閉,靜靜的等著他們出手。


    沒想到還有幾分骨氣。


    阿鈺也跟了上來,躲在楚銀歌身後,小聲問道:“姐姐,你們認識嗎,有什麽仇”?


    楚銀歌不過剛下山一月不到,哪裏有時間跟人結仇,她便又問洛天。


    洛天當然也是搖頭。


    阿鈺問道:“是不是我們誤闖了別人的陷阱”?


    “不會,若是設計別人的,早在我們馬車靠近時,這人就會進行阻止,不然也就沒有留守的必要”,洛天跟他解釋道。


    楚銀歌躬身蹲下,近距離對著他就是一喝:“喂”!


    她突然的近身,溫熱的氣息帶著臉上的脂粉氣撲麵而來,那人明顯一怔,猛然睜開眼,直接對上她探究的雙眼。


    楚銀歌看著他慌張閃爍的眼光,笑道:“我們跟你有仇嗎”?


    那人搖頭。


    “那你認識我們嗎”?


    那人搖頭。


    “你是被人雇來的嗎”?


    那人先是搖頭,又點頭,然後又是搖頭。


    “嘿嘿,你不說是吧”?


    那人繼續點頭。


    下一刻,楚銀歌臉上就收了笑,神情頹然起身,道:“好了,這人沒救了”。


    阿鈺憤然上前質問:“無冤無仇,你到底為什麽要害我們,如果剛剛我們是走路過來,這被夾的怕就是我們的腿,你心腸也太過歹毒了吧”!


    那人聽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嘴角隻是浮出一絲略帶輕蔑的譏笑。


    阿鈺不明就裏,怯生生的往楚銀歌背後躲去,喊到:“你、笑什麽笑”!


    洛天思慮一番後道:“好了,不用跟他多廢唇舌,我們接下來怎麽處置他,前麵應該還有埋伏,要不綁了,我們繞道走”?


    楚銀歌蹭著鼻頭,看著剛才的泥坑,狡黠的笑道:“這裏看上去隻有這一條路可行,我們人生地不熟的怎麽繞道,再說了,若真是繞了道,豈不辜負了人家的一番心意,看這人設的陷阱也沒什麽本事,不如我們去看看到底是哪裏來的不知好歹的東西”!


    確實,如她所言,這些陷阱設置得也未免太過兒戲,好像沒有要他們命的意思。


    如果能直接解決了,當然好,也省了後麵的麻煩,萬一這人賊心不死,一路糾纏,說不定更加耽誤正事,可是......洛天思來想去,就怕自己的左手會影響事態。


    楚銀歌見洛天揉搓了幾下手臂,好奇的問道:“阿洛,你手臂怎麽了嗎”?


    “啊,沒事”,洛天怕她看出問題,立即收了手自然的垂在兩邊。


    楚銀歌也不疑有他,繼續盯著地上的男子,然後果斷上前,一把將他揪起,往坑裏一推。


    隻聽撲通一聲,濺起了好些泥花兒。


    ........


    片刻,驛站大堂內。


    “這裏有人沒,應個聲”?


    洛天三人走進驛站,阿鈺背著行李在前頭大聲詢問道。


    二樓的角落裏有一抹人影晃過,時間極短,洛天也隻是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麵上不動聲色,嘴角湊近身邊那人輕聲耳語。


    “若你敢發出一聲,我便將你家主子直接丟到山裏喂野狼”。


    不知道是不是跟在楚銀歌身邊久了,這威脅人的話說出來都十分的相似,野蠻粗暴且簡單,倒是直接抓住了他的軟肋。


    這時,驛站裏的驛卒從裏麵跑了出來,一臉的諂媚,問道:“喲,這是怎麽了,來,快上樓洗洗換身衣服”。


    洛天故作無奈,苦笑道:“我這朋友也是走路不小心,摔了跟頭,勞煩小哥前頭帶路”。


    驛卒應了,直接領著他們去了樓上的房間。


    然後洛天又趁著驛卒下樓提水的空隙,吩咐了阿鈺在門外守著,自己和另一個人關在了房間裏。


    角落裏,蘇靳陽暗自咒罵著。


    早些時候,他就憑著守備家公子的身份強行收買了驛站的驛卒,讓他們若是見到楚銀歌一行這樣的三人,尤其還有全身泥漿的,就直接帶進準備的二樓房間。


    當他們上樓時,他本來還想多確認一番,可是那青衣男子實在太高,總是有意無意的遮了那泥人,尤其是那驛卒也不長眼,也是跟著遮了不少。


    結果瞧了半天,隻看到了泥人身上裹著的朧月樓的白衣,而且是從頭到下的裹了。


    現在還找了人守在門口,連讓他躲在門外偷聽的機會都不給,他怎能不氣不罵。


    不行!


    等會他一定要先確定了才能動手,這步帕也不知道哪裏耽擱了,怎麽還沒回來。


    蘇靳陽心裏焦急的一陣亂想。


    房間裏。


    洛天劍掛腰間,右手指出,先是封了那泥人的穴道,讓他動彈不得,不能言語。


    然後他又在屋裏巡視了一圈,在內窗的地方摸了一下,才又走到房間靠外的那邊,開了外窗。


    窗外一身單衣的楚銀歌翻身進了屋,悄悄掩了窗,她手裏拿了一捆麻繩,和洛天點頭對視了一眼,耳語了幾句。


    她笑意盈盈的走向泥人,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中的東西,莞爾一笑:“你別怕,很快的,一點也不疼,隻要你乖乖聽話,我不會輕易動手的”。


    泥人心裏一陣苦笑,自己現在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哪裏還能反抗的。


    隻見楚銀歌先是扒了他沾滿泥漿的外衣,嘴裏還念念有詞:“髒了這驛站的床可不好,不然又得賠錢了”。


    然後才用麻繩將他從上到下綁了個結實,塞了嘴巴,以往萬一。


    這廂才剛綁完,門外的阿鈺就突然開門鑽了進來,有些著急的小聲嚷道:“來了來了”。


    楚銀歌當然明白他是說驛卒來了,於是就招呼了阿鈺,跟她合力把捆好的人搬到了床上,她自己也上了床,拉上了床幔。


    那泥人,不對,應該說書童步帕,躺在床上,雙眼左右的來回流轉,盯著楚銀歌的背影,心裏隻能暗暗為自家公子默哀。


    但他心下也覺得公子是該吃點苦頭了,不然一天到晚的惹事,在烽淩城還有大人撐腰,若以後遇上了厲害的可怎麽辦,比如他們。


    不過經過他的觀察,這姑娘也隻是女兒家貪玩的心性,不然也不會弄了他一身泥漿,拆了發髻,還給他披了自己的外衣。


    嘴上說得厲害,卻並沒有真正傷他一下。


    而那佩劍的青衣男子,他更是看出了他左手的不對勁,想來應該是翻車時受了傷。


    唯一讓他擔心的隻有那個一直怯生生躲在姑娘身後的紅衣少年。


    明明之前,他就因為擔心捕獸夾會真的傷了人,所以在安放時故意弄得明顯了些,結果還是......他突然想起那時少年坐在車頭,一閃而過的冷笑。


    就像是他故意踩上去的。


    房裏,驛卒很快提了熱水進屋,他進門時先是一愣,心想怎麽還少了一個人,轉眼他又看到了地上亂扔的髒衣服和緊閉的床幔。


    心道這姑娘家一定是穿著難受,上床遮掩著給換了下來。


    等房間裏的浴桶裝了七八分滿後,驛卒又把最後一桶提的熱水放在浴桶邊。


    然後跟床上的人囑咐道:“姑娘,洗澡水好了,小的在旁邊還留了一桶,方便姑娘覺得冷了可以自己加”!


    床幔裏頓時傳出楚銀歌的聲音:“多謝小哥,先出去吧”。


    驛卒聽到床幔裏傳出來姑娘的聲音,心裏鬆了一口氣,看來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當然不止是他,還有剛才趁機躲在內窗下偷聽的蘇靳陽,也放了心,終於可以按照編排的戲碼進行了。


    驛卒轉身對洛天二人說道:“這位姑娘沐浴,二位公子不如跟著小人去後院吃點東西,反正二位在這裏也不方便”。


    洛天當下就允了:“那就有勞小哥繼續帶路了”。


    然後他又朝著楚銀歌的方向說道:“我們就先出去了,你自己好好的”。


    等他們走後關了門,楚銀歌才拉開床幔,先是探出一個腦袋,確認沒人後,她狡黠的看了步帕一眼翻身下床,然後再一次合上了床幔。


    蘇靳陽躲回角落,眼瞅著洛天二人被驛卒帶去了後院,才又悄悄溜回了楚銀歌的門前。


    他趴在門上偷聽裏麵的動靜,先是一陣嘩啦啦的水聲,然後又是聽到了有女子輕微的歌聲傳出。


    嗬,還挺高興,等會兒看我怎麽讓你哭!


    蘇靳陽心裏得意的念著。


    他悄悄的挪到內窗下麵,然後動手在四個角上輕輕一提,想不到整個窗戶都被他拿了下來。


    當然,這都是他事前吩咐了驛卒趕工出來的。


    因為屋裏的浴桶被屏風擋住的關係,所以楚銀歌表麵上並沒有注意到屋裏的動靜,繼續哼了調子。


    蘇靳陽順利的進了屋,然後半蹲著躡手躡腳的慢慢移動到了屏風邊上。


    看著上麵橫搭著的幹淨衣裳,他心裏默數了三個數。


    一、二、三!


    隻聽刷的一下,


    他直接拿走了上麵的衣服,順勢推倒了眼前的屏風。


    “是你”?


    “沒錯,就是小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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