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濃稠得化不開,夜靜得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好似被堅固的鋼筋鎖住,我渾身都動彈不得,隻能拚全力掙脫,漸漸的,感覺自己要窒息了。


    趙宗輝看起來很緊張,一直低聲說:“不要動,不要動!”我的反抗似乎更加激化了他,他低沉的一聲,沒有再動。他依然很重,但感覺沒什麽力氣了,我終於得以推開他,從房間裏逃了出去。


    沈宅這麽大,我居然無容身之處。我躲在洗衣房裏,哭了一晚。我還不諳人事,但是我已經感到了羞恥。花嫂看到我的時候,我躺在角落裏睡著了,她啊了一聲,看著我的褲子。


    她搖醒我,問:“你的褲子怎麽了?”


    我也嚇得連話都不會說,感覺肚子一陣痛,一股熱流往下衝。花嫂看到有新鮮的紅色,反而舒了一口氣。我剛想說趙宗輝欺負我,但是羞澀讓我無法啟齒,看花嫂本來緊張的臉色突然舒展了,又不知道怎如何說起。


    她拉起我坐到了椅子上,給我找了換的褲子,摸了摸我蒼白的臉,說:“沒事的,別怕,長大了,是大人了。”她打了熱水給我擦洗,耐心地溫和地講解給我聽。


    我傻傻地聽著,突然問:“我來yue事是因為男人嗎?”花嫂愣了一下,不理解我的意思,好久才反應過來,解釋到:“這孩子,想哪兒去了?每個女孩子長大了都會有,不是因為男人。”我心裏好受了一點,沒有那麽緊張了。等我喝著花嫂給我泡的紅糖水的時候,心情平複了許多,雖然不想回憶昨晚的噩夢,但確實記得趙宗輝並沒有碰到我的主要部位。


    在沈宅,唯有花嫂對我好一點,雖然談不上有多好,但是我記得她給我的溫情。讓我在那樣絕望得可能會自暴自棄的境地下,她的好心拯救了我。她告訴我,女孩子一定要保護好哪兒不能被人碰到,我朦朦朧朧中似乎明白了趙宗輝對我做的事意味著什麽。


    趙宗輝看我沒說出去,之後一次次地騷擾我,除了周末,他平時也會偷偷溜回來,一開始晚上溜進來,但是畢竟我們都未成年,除了抱我摸我,並不敢做太多。我最狠的一次是咬了他,他一巴掌打了我,終於離開了。我把能堵的都堵在門口,後來就把自己反鎖在衛生間睡覺。再後來,他不再局限於我的房間,隻要不被人注意,他就碰我一下,每次得逞就特別得開心,他的膽子越來越大,哪怕沈從軍在家,他也過來。我就坐在沈從軍書房門口,狠狠地看著遠處的趙宗輝。


    趙玉蘭什麽都沒有說,偶爾看到根本不管我求救的眼神和抗拒的尖叫,就悄悄地離開,這讓趙宗輝更加有恃無恐,而我能做的就是盡量不回家。


    有一個周末的午後,趙玉蘭和趙宗輝的媽媽,我名義上的舅媽陳美蓮突然回來,終於撞見趙宗輝正抱著我,我使勁地掙脫,在外人看來卻可能是親昵無比。陳美蓮一下撲過來,拉開我們。


    “若水,你才幾歲啊?怎麽就敢這麽做?”她有一雙和趙宗輝一模一樣的眼睛,那裏滿是歹毒的神色。


    本來想狀告趙宗輝對我所作所為,一聽如此無恥的論調,我當時有點懵了。隻見她轉身,厲聲問趙玉蘭:“你知道不知道的?”


    趙玉蘭麵露尷尬,唯唯諾諾地說:“我以為就是兄妹倆親密一點。”


    我一急,衝到趙玉蘭前麵,問:“阿姨,你為什麽要撒謊?你明明看到都是他欺負我!既然你這麽討厭我,為什麽不把我送走?為什麽要讓他折磨我?”


    “胡言亂語!自己做錯事了,又想賴我身上,本來我想替你遮掩,現在狗咬呂洞賓了,我不管,反正你不是我生的,我管不了你!”趙玉蘭馬上避重就輕,以退為進。


    陳美蓮已經氣極,她一邊捶著趙宗輝,一邊罵罵咧咧:“我說老師怎麽說現在上課魂不守舍,成績下滑的這麽快,你高三,知道不知道,到大學什麽女孩子沒有。她是你名義上的表妹,傳出去丟臉不丟臉啊!”


    趙宗輝隻是一味躲閃這不痛不癢的捶打,我和趙玉蘭在一旁對峙著。陳美蓮看我臉上毫無畏懼和羞愧之意,居然還敢橫眉冷對自己的後媽,更加生氣了:“你說他欺負你,你怎麽不跟你阿姨說,不跟你爸爸說?你這麽大個人了,話不會說嗎?”她又轉向趙玉蘭:“大家都知道你寵這個私生女,知道你後母不好當,沒想到你如此是非不分,什麽都由著她。她媽媽就是水性楊花的人,你不知道啊?跟別人我不管,怎麽可以害到我家宗輝,虧你還是他姑姑呢!”


    趙玉蘭難為情地解釋著什麽,哄著陳美蓮道歉。


    私生女?她還居然說我媽媽的壞話,我明明看到我媽媽和沈從軍的離婚證,我怎麽是私生女了!


    我生氣地上去推了一下陳美蓮,吼了一句:“不許你說我媽媽壞話!”


    陳美蓮接下來還說了好多難聽的話,我心裏猶如一團火在燃燒,我瞟到在一旁無所謂的趙宗輝,突然意識到,我根本無法澄清自己,他們隻會把我踩得更低。那我就讓他們丟夠臉吧!


    “舅媽,我就是喜歡表哥,表哥他也喜歡我啊!!”我挑釁地說完,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先反應過來的是趙宗輝,他激動地跑過來,抓住我的手臂,興奮地說:“真的嗎?我就知道你也喜歡我的。”


    我懶得看他,掙脫出來,繼續對陳美蓮說:“要不你把我接你家去,等我成年了,我就嫁給表哥!”


    “氣死我了!小孩家家的,怎麽這麽不要臉!宗輝以後是要娶好女孩的,輪得到你?氣死我了,玉蘭,怎麽有這樣的小女孩!”陳美蓮語無倫次地說著“氣死了”,這場鬧劇在她把趙宗輝拖走後,宣告結束。


    接下來幾天,我躲到了章韻晗家裏,等我回來得知,趙宗輝被父母送出國去了,外麵的花花世界,終於讓他忘記了對我的獵奇。我們倆的事在陳美蓮的壓製下,雖然明上沒有人說,卻人盡皆知。在這類事情中,男的總會被原諒,最終就是說我如何的不要臉。


    我根本不在乎,我隻在乎我的生活,終於暫時沒有了傷害。我在夾縫中努力學習,抓緊生長。回首這麽多年,趙玉蘭從一開始的想送走我,後來折磨我,到後來搞壞我的名聲,她終於都如願了。她怎麽願意看著我高考順利,她怎麽願意看到我有機會跟劉晨陽這麽優秀的男孩在一起!我不知道她用了什麽辦法讓趙宗輝回來,但我知道她絕對蓄謨已久,劉晨陽來找我們去過校慶,讓她的計劃提前了。


    今晚,我趁著趙宗輝抱著我的一瞬間,看退回房間不成,趕緊把房間的門鎖住,反手拉了回來,不給他機會對我造成更大的機會。誰知道,他根本沒有善罷甘休,拉住我的手往他的房間拖。我看他的眼神不清,但神情發狠,我一直在警告、求饒,“趙宗輝,你不要碰我!”我一直喊,期望晚歸的沈從軍能早點發現。可趙宗輝根本不為隨動。“看上那個大學生,不想跟我好了?他能給你什麽?”他滿嘴胡言亂語。


    我隻能蹲下身子,想掙脫開去,拉扯中便坐到了地上,死命地往後退,不讓他得逞。慌亂中咬住他拉我的手臂,等他吃痛,抓緊逃脫。誰知,他不但沒有適可而止,還急紅了眼,一個巴掌揮過來打在我的頭上,我頓時眼冒金星。緊接著一頓拳打腳踢。


    這麽大的動靜,終於讓待在房間裏的趙玉坐不住了,她站在樓道的一頭,沒有出聲,可是我看見了。我已經渾身乏力,無法動彈地躺在樓道上,任由趙宗輝把我拉起往前拖。我看見趙玉蘭了,我呼喊:“阿姨,救救我!”我那個時候想好了,隻要她救我,我以後什麽都聽她的,我可以回楊柳村,我長大了,能自己做主,我可以不要沈從軍的任何財產。可是,趙玉蘭冷冷地看著我,甚至我看她身體微微往後退,想回房間去。


    不知道從哪兒爆發的力量,我大喊:“趙玉蘭!趙玉蘭,你最好讓趙宗輝今晚弄死我,隻要我沒死,明天我就燒了這個房子,殺死你們全家!有本事,你現在就弄死我,不然我明天就先弄死歆艾!”我的聲音鬼哭狼嚎一般,也怔住了趙宗輝,我看他有一會的遲緩,我好像看到趙玉蘭跑了過來,我已經等不了了,18歲的我第一次懂得了什麽叫萬念俱灰。我看已經被拉到了樓梯口,拚命往後一仰,讓自己從二樓摔了下去。


    我的後腦勺一陣被震裂一般的疼痛,眼裏看的都是白光,我看見媽媽在那白光裏,她微笑地說:“若水,今後都要好好的。”


    我在醫院和趙玉蘭做了一個交易,我隱瞞了真相,她幫我調到了章韻晗就讀的重點高中,讓我順利地讀完了高中最後一個學期。我在摔下樓的那一刻,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自己不夠強大,除了以命搏命,我又能做什麽。媽媽讓我好好的,我要留著這條命。


    我搬去了學校,終於離開了趙宗輝的陰影。趙玉蘭和劉晨陽解了約,我之後考到了京城,與他再也沒有聯係。雖然我會想念他,但是想念他的同時,我會想起那個濃得化不開的夜,這個讓我渾身發抖的秘密。我知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跟他有任何交集了,我可能失去了與愛人親密的能力。


    我再看了一眼,他茫然站在門口的身影,發動了車子,在心裏說:“劉晨陽,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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