汙血旗蕩漾著白光,將前後左右環繞的兩百來人罩住,湮滅之門內的通道滲出糅雜了腐臭與清新的怪異氣息,濃稠如霧,散發出令人躁狂的力量。


    路麵有些發軟,還在微微蠕動,整條通道有如巨獸的腸道,奇怪的是牆麵和頂壁又爬慢了各類藤蔓。


    藤蔓中零零星星綻放著各色花朵,某個士兵好奇的伸手碰觸花瓣,然後他驚恐的大叫出聲,他的手急速膨脹,肌肉賁張,毛發噴湧,很快就變得像猿猴一般。


    當他的臉頰也開始扭曲時,白光灑下,遏製住了變化。


    黯淡綠光自他肩膀和手臂飄出,讓他恢複如初。


    通道裏回蕩著悠然之聲:“不要停留不前,不要偏離道路,不要觸摸任何東西。記得我們的約定,這裏並不是凡人該來的地方,再有意外我就不理會了。”


    率領這支小隊伍的瑪哈趕緊應道:“抱歉,我會約束好部下的,梅瑞蒂亞陛下。”


    通道並不長,很快就來到一道湮滅之門,瑪哈帶著這個中隊跨出通道,不僅是身體,連靈魂都從剛才那種近乎窒息的狀態中掙脫出來。


    “大角鬥場……”


    置身恢弘的橢圓形建築邊緣,眺望前方的廣闊廣場,瑪哈目光飄浮,咽喉都有些發緊,仿佛胸口壓著大坨鉛鐵。


    以波耶西亞為首的諸魔神認同了新的大角鬥,包括塔洛絲這位聖靈在內,所有加拉迪亞的原靈們都有權在大角鬥場打開一道湮滅之門,送入各自的族屬、代言者甚至是化身,進行一場除了地點和時間外,再沒有其他限製的角鬥。


    到第三天拂曉的時候,誰的人還在,誰的湮滅之門還在,誰就有權第一個分割鬆加德之心,也就是雷莫托尼亞。


    這樣的大角鬥,凡人加入的唯一依憑,就是自己的生命。


    瑪哈自認已經做好了準備,但即將開戰的時候,她仍然避免不了緊張。


    畢竟這一戰,基本等於決定了加拉迪亞世界的命運,決定了凡人能不能擁有鬆加德。


    “這就是你們最初的目的地吧,最終還是到這裏來了。”


    旁邊的一道湮滅之門裏,高照跨了出來,身後是另一個高舉汙血旗的中隊,與瑪哈所率的中隊合為一體。


    緊張消散了些,瑪哈點頭說:“是啊,當初的計劃,就是在這裏跟其他角鬥士一起衝上觀眾席,殺個天翻地覆。那時候必然會有元老院的議員們,說不定還有護民官之類的大人物,都幹掉的話,雷莫帝國應該會土崩瓦解吧。”


    說著就自己笑了起來:“那時候真是……幼稚啊。”


    高照那一側,又一道湮滅之門打開,奧麗維拉帶著另一個中隊出現。他們同樣舉著汙血旗,靠著塔洛絲的庇護,從諾克圖娜爾開辟的通道,自巴希爾要塞直接來到大角鬥場。


    一個大隊,六百凡人,這就是高照瑪哈這一方投入的第一批力量。


    高照沒有評判瑪哈的感慨,他隻是提醒:“要小心,魔神們的第一目標應該是我們。”


    波耶西亞之所以能說服其他魔神,這恐怕是最主要的原因。


    大角鬥場不隻是用來讓角鬥士以鮮血和生命娛樂帝都人,還有戰車賽道,異常寬闊,至少有五六個足球場大小。


    賽場地麵鋪著柔白的細沙,這是從內海海岸精挑細選的白貝沙,確保每一滴血都能清晰顯現。


    賽場周圍的觀眾席階梯也非常浩大,足以容納十萬觀眾,比地球世界任何體育場都要宏偉。


    不過作為決定帝都雷莫托尼亞,乃至加拉迪亞世界命運的戰場,這裏還是太狹窄了。


    “你還真的開了第三道門啊,謝爾格拉並沒有湮滅領域……”


    瑪哈的語氣並不驚奇,對高照這個神通廣大的異人,再有什麽表現都不會讓她意外了。


    不過跟謝爾格拉有關的事情她還是很好奇,這位魔神本身就是“古怪”的代名詞。


    “謝爾格拉並沒有實體,當世界平靜的時候,祂就等於不存在。”


    高照說:“但當世界被賦予了既定命運的時候,反抗這種命運的意誌投射到誰身上,誰就會成為謝爾格拉。”


    “那個人可能是你這樣的本地人,也可能是我這樣的異人,總之祂代表了世界意誌希望擁有的另外一種可能性。”


    “祂也並不一定是善良的,或者是要保衛什麽,隻是跟那個既定的命運相悖。”


    高照攤手笑道:“恰好,我的到來給世界提供了這樣一個可能性,所以我就成了謝爾格拉。”


    “謝爾格拉沒有湮滅領域,但我有傳送門啊。”


    說話的時候,高照能清晰感應到,左手掌心裏的學院印記正因與另一種力量融合而躍動。


    昨天謝爾格拉意誌現身的時候,就產生了這樣的變化。他發現自己的學院印記像是滲透到了加拉迪亞世界的底層,可以像魔神在物質界開啟湮滅之門一樣開啟傳送門。


    所以他會對瑪哈說,能開的湮滅之門不隻一個,也不隻兩個。


    塔洛絲沒有自己的領域,無法開啟傳送門,隻能通過汙血旗與瑪哈本身投送力量。如果隻有一道湮滅之門,在諸神亂戰,還是魔神之敵的情況下,根本難以堅持。


    現在諾克圖娜爾一個,梅瑞蒂亞一個,再加上他的,三個傳送門就意味著在大角鬥場擁有了更多立足點,可以投入的力量更大。


    當然這也意味著巨大的風險,一旦學院傳送門被摧毀,他和奧麗維拉也就徹底出局了。


    一道道猩紅的湮滅傳送門在觀眾席上展開,一波波魔人、吸血鬼、狼人自傳送門中湧出,再被由傳送門伸展出的力量約束,發出暴躁憤怒的嚎叫。


    莫拉格巴爾、達貢、海爾辛……


    魔神們紛紛入場,自湮滅之門中擴展出的力量相互擠撞,在另一種力量的融合下,擴展成一道力場,將整座大角鬥場罩住。


    力場上投射出波耶西亞的模糊麵目:“等我從一百倒數到零,角鬥就正式開始。”


    另一張猙獰麵目顯現,發出如怪獸咆哮的雄渾之聲:“我在看著你們,誰被驅逐出大角鬥場,就沒資格再回來。”


    這是瑪拉卡斯,被成為獸人之神的瑪拉卡斯跟謝爾格拉一樣,與聖靈和魔神們格格不入。祂擁有將魔神的湮滅之力驅逐出物質界的力量,在之前爭奪雷莫托尼亞的混戰中,一直是魔神們頭痛的存在,原本的大角鬥也並沒有祂。


    波耶西亞開始倒數,其他魔神的傳送門也逐一開啟。


    算上莫拉格巴爾、達貢、海爾辛和波耶西亞,以及高照這邊的三道門,還有梅法拉、娜米拉、桑吉恩、珀伊特、瓦爾迷娜,總計十二道湮滅之門,環繞著賽場,在觀眾席上展開。


    就在波耶西亞倒數的時候,轟隆聲不絕,一些體型高大的魔神族屬已經在施法或者直接捶地,將觀眾席直接與賽場相連。


    高照這邊,他和奧麗維拉也從空間袋裏丟出條石,搭出了一道連通觀眾席和賽場的階梯。


    一個中隊在前,兩個中隊在左右,伸展出一道弧形防線,將三道傳送門護住。


    湮滅之門本身是很難破壞的,但如果沒有守住足夠寬闊的陣地,被對方推回了門裏,就像出生點被占了一樣,等於失敗。


    若幹麵汙血旗插在了陣地中心,瑪哈和高照等人站在了旗下,平心靜氣的等待著。


    波耶西亞倒數到了二十,其他傳送門裏還在源源不斷的湧入魔神族屬,因為還被束縛著不能下場,發出的咆哮聲越來越大。


    倒數忽然停下,波耶西亞說:“又有人立下了原靈之誓,我們的大角鬥又多了新的參與者。”


    高照看看奧麗維拉,兩人同時聳肩,瑪哈也翹起了嘴角冷哼,都是“果然如此”的表情。


    高照……也就是謝爾格拉提議的大角鬥,隻要是原靈都能參加,但隻能通過湮滅之門。這是考慮到雷莫托尼亞已經被湮滅迷霧籠罩,聖靈或者其他存在無法開傳送門,或者以另外的方式參與。


    提出這個方案的時候,高照其實就在期待著奈恩聖靈也參與大角鬥了,與其讓尤琳設法破壞大角鬥,不如也鼓動她以這樣的方式參與對決。


    至於尤琳能不能找到魔神,拿到“入場券”,高照根本不擔心。


    三道傳送門在對麵遠處的觀眾席上開啟……


    一道門裏跨出無數身著長袍,手持法杖,卻感應不到生命痕跡的家夥,一看就是魔法女神阿祖拉的魔法侍從。


    另一道門裏湧出的則是無數個子矮小,頭生尖角的小魔怪,這是召喚魔神卡拉維庫斯的族屬。


    跨出第三道門的是一團團蠕動的陰影,陰影之中隱約能看出人形輪廓,卻有一顆像章魚般的腦袋,手臂末端還有一對大得出奇的爪刃。


    這是預知魔神赫麥莫拉,祂的族群就是這種稱為“黑書侍從”的怪物,其實並不是獨立的個體,而是祂的觸手。


    當一個人帶著一群散發著灰霧的人形陰影跨出阿祖拉的湮滅之門時,一道道湮滅之門轟然噴發,投射出魔神們的虛影,紛紛詛咒和痛罵著。


    那個唯一的活人是個男子,用陰沉的聲音說:“我是烏瑞納斯,死亡聖靈阿凱的代言者。阿凱已與阿祖拉、卡拉維庫斯、赫麥莫拉一同許下了原靈之誓,我們有權參與這場角鬥,決定最終誰將獲得雷莫托尼亞。”


    其他魔神們自然紛紛反對,祂們反對的是聖靈阿凱參與。


    波耶西亞說:“我們都允許了塔洛絲參與,沒有理由拒絕阿凱。”


    瑪拉卡斯轟然道:“失去了鬆加德之心,阿凱又怎麽維持祂的死亡國度呢,祂有足夠的理由參與,當然結果就必須接受了。”


    波耶西亞那張模糊巨臉轉向高照這邊:“謝爾格拉,你們的意見呢?”


    瑪哈說:“塔洛絲沒有意見……”


    奧麗維拉說:“諾克圖娜爾沒有意見,她還很高興呢,場麵越亂越好嘛。”


    就梅瑞蒂亞在心底對高照叫著:“亡靈!絕不接受!”


    高照安撫道:“在這裏讓那些亡靈安息,不是很好嗎?”


    梅瑞蒂亞沉默了片刻,然後說:“你確定就靠這些凡人,能堅持到最後?”


    這個時候才問,有什麽意義呢。


    高照說:“已經說好了的啊,準備好一些精銳,用來對付大塊頭和遠處的難纏家夥,聽我的號令出動。”


    梅瑞蒂亞歎道:“好吧,這時候隻能跟著你賭一把了,看在你已經是謝爾格拉的份上。”


    統一了認識,高照揚聲說:“沒有意見!”


    謝爾格拉和瑪拉卡斯都沒有意見,魔神們也就不鼓噪了。


    波耶西亞繼續數數:“十九……”


    高照忽然對瑪哈說:“給你十秒鍾說點什麽。”


    瑪哈愕然:“要說什麽?”


    高照淡淡的道:“不管什麽,隻要讓塔洛絲的力量振奮起來就行,沒注意到你的呼吸很急促,士兵們緊張得連武器都武器都握不穩了嗎?”


    瑪哈呆了呆,這時候波耶西亞已經數到十五了。


    鬆加德女皇,塔洛絲的代言者塔洛絲瑪哈高喊道:“為了塔洛絲!”


    士兵們跟著呼喊起來,感覺那無形的重壓舒緩了不少,身體也變暖了。


    瑪哈繼續:“為了鬆加德!”


    六百人的呼喊更統一,聲音更好,血液開始變熱,自汙血旗灑下的白光滲進身體,感應到了強烈的力量,握住武器的手變得堅定而有力。


    “為了整個世界——!”


    最後一聲呼喊,倒數到三。


    三道傳送門原本有些黯淡,在呼喊聲裏也變得明亮。


    奧麗維拉用胳膊肘撞撞高照:“諾克圖娜爾很滿意,她正通過那縷初火給了我更多力量。”


    於此同時,梅瑞蒂亞也在問:“你那個英靈情人呢,要不要再給她一副血肉身軀,讓她可以承載更多力量,尤其是我的力量。”


    波耶西亞:“零……”


    整個大角鬥場都震蕩了一下,咆哮聲潮如有形之力,自道道傳送門衝擊而出。


    魔人、狼人、吸血鬼以及各類魔怪,如決堤洪水,從四周的看台傾瀉而下,同時向看台左右伸展。


    不同族類的魔怪之潮都朝著大決鬥場南麵那三道傳送門奔湧而去,那裏僅僅隻有六百多個凡人結成單薄陣型,守著一條弧形陣線,完全是一衝就垮。


    然而這股股怪潮還沒衝過角鬥場中點,就相互擠撞在一起。一團團血花噴發,一塊塊殘肢飛灑,戰鬥從邊緣急速擴展開,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很快就在賽場中變成混亂的血肉渦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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