覓笛城裏聚集了不少名門正派的弟子。


    “連玉麈的弟子都來了?不是說玉麈的都是修道的,不理會江湖事麽,怎麽也來趟這趟渾水?”


    “那修道的又不是修仙,也要吃穿,過來討點便宜唄。”


    身著煙草色門派服飾的兩位玉麈弟子聽到這些議論交換了個眼色,也各自不動聲色。


    談論的正開心的幾個江湖裏混混突然看見那一端正一輕佻的玉麈弟子從自己麵前走過,後麵那個輕佻的忽然回頭狠狠看了他們一眼,收了聲。


    為首背負劍匣的男子名喚微生盛湖,是玉麈小一輩的大師兄,步履輕盈,上半身沉著穩重。


    他身後跟著個神色怏怏的青年,懶懶散散地打著哈欠不緊不慢地走路,左右看看。


    “師兄,我還以為師傅會派二師姐來呢,你身上不是還有傷麽?”


    微生盛湖淡淡掃了小師弟一眼,並未說什麽。


    青年見師兄如此也不放心上,坐進一間露天茶棚的桌椅上,讓賣茶姑娘上了兩盞茶。


    飲著茶水的功夫他問師兄:“我這幾日就在覓笛城看看吧,師兄你也最好別去找什麽前朝寶藏,這事鬧得這麽大也沒有朝廷來管多半不是真的。”


    微生盛湖這才仔細看向師弟,沉聲道:“也好,不二你就留在城中,你若是有事便以門派煙花聯係我。”


    他說著從袖間取出兩枚煙花在桌上遞給師弟秦不二,手還按在煙花上,有些擔憂:“若是你與旁人起了衝突,記得報我名號,可知曉?”


    其實他並不覺得朝廷不管與這真假有何幹,畢竟朝廷式微,大家有目共睹。


    秦不二點點頭,拿起煙花放在腰間渾然不在乎的樣子看得微生盛湖有些皺眉。


    看來是因為自己師弟向來運勢好,讓他失了在外的警惕之心。


    罷了,眼下還是前朝寶藏要緊。


    玉麈向來不問江湖事,微生盛湖原也不願沾惹這些因財而引出的事端,隻是師傅萬般囑托才讓他在有傷在身的情況下出門。


    隻因據說那寶藏之中,有玉麈百年前遺失的傳派至寶,微生盛湖心道由自己一人來行事,師弟們可以抽離這些事端,也算穩妥。


    “微生師兄,秦師兄。”


    忽然身側落下一道影子,看到那一襲藍衣,微生盛湖起身問:“洛姑娘怎獨自在此?”


    秦不二看見來人,端起茶杯向她一敬,引得洛霜滿低笑一下又迅速掩飾好羞意。


    洛霜滿師從以醫入武的寸霄門,悲天憫人,與不沾江湖事的玉麈有幾分相似,世代交好,兩派弟子在外遇見也多有結伴照顧的。


    聽見微生盛湖問話洛霜滿溫柔一笑,隻說:“門主擔憂有人因此受傷,門中霜字輩弟子出來了十餘人,我們已同各大門派取得協商此次寶藏寸霄不取分毫。”


    如今江湖正道,有五大派分庭抗禮。


    分別為以醫入武寸霄,仰天問道玉麈,伽藍修行少林,禦劍狂歌丹峰,風流力斬紫光。


    而在這五大派之外,又有為其鍛造神兵的江安葉家。


    至於邪魔外道,隻一個容教。


    洛霜滿所說的各大門派指的自然是其餘四派,而此次的尋寶之行主事之人正是紫光山莊莊主,北溯。


    “原來如此。”


    微生盛湖隻知此次寸霄門不貪圖所謂前朝寶藏,原以為會有一兩位寒字輩的長老出山,卻是出來的全是小輩。


    不過轉念一想,此次出行也隻是為了給門下弟子一個曆練,寸霄門主安排的也很妥當。


    隻是除了玉麈寸霄,其餘三派出動了不少弟子。


    “霜滿方才看見兩位師兄,才來問候,此刻也該回客棧與師兄妹們相聚了。”


    微生盛湖頷首:“應當的。”


    秦不二忽然看向前方,驚歎道:“好一匹紅鬃馬!”


    洛霜滿也循著他的目光看去,讚歎道:“也不知是誰家養的馬兒,跑在路上還知道避開人。”


    這自然是鹿銜的馬。


    吹了口哨喚來自己的小紅,也就是先前被稱讚的紅鬃馬到自己身側,鹿銜親昵地蹭了蹭馬頭。


    轉臉嫌棄地對江水道:“護法你的馬品相也太差了吧,回去我讓他們給你指兩匹好的。”


    鹿銜說的理直氣壯,江水抽動了一下嘴角,隻問:“待會要進山,你帶一匹馬來幹什麽。”


    因為啊城與越生桑一個不通武藝,一個身嬌體弱,他們已經找了家客棧休息下了。


    至於那三匹馬也被留在客棧,江水又去成衣店買了件小女娃穿的嫩黃色衣裙給鹿銜,金鈴鐺被鞋子遮掩住,琵琶還由江水背著。


    真是個清清爽爽的小姑娘。


    江水千百叮嚀,什麽夜間不許開門,白天也少走動,直叫越生桑窘迫地笑著答應了。


    然後拽著在越生桑旁邊期期艾艾的耿玉兒,由鹿銜領著來到了覓笛城外連綿群山下。


    南方總是山重水清,深秋寒氣簌簌不凋山色。


    “當然是血祭啦。”


    鹿銜從袖中抖出一片薄如蟬翼的指間刀,一臉天真地將紅鬃馬隔開喉嚨,拿出一個瓷瓶接滿。


    看到江水在瞧自己,鹿銜歪頭解釋道:“難不成要用自己的血?這紅鬃馬我馴服用了不少時間,可惜了。”


    耿玉兒不解馬的習性,隻皺著好看的眉問:“隻需要一瓶血,何必要直接殺死呢。”


    “紅鬃馬性子最烈,縱然是主人,傷了它也是不認得。”


    “可惜啊已經被馴服的差不多了,沒了傲骨,也不知道會給哪個東西騎走,幹脆殺了。”


    鹿銜將瓷瓶拋給耿玉兒,又問江水:“護法你說對嘛?”


    江水隻道:“我並非是你教護法,再提這兩字,我便挑斷你的腳筋。”


    “帶路吧。”


    聽見這話鹿銜撇嘴不高興地走在前麵,對比著地圖,一路上山。


    雖是正午,入山卻衣履盡濕,懸嵐墨樹,路漸西曲,累層而上直至瓊崖之頂。


    “就是這裏了。”


    鹿銜被江水扛著“走”過了半天山路,此刻終於能夠雙腳落地了,歡脫地做到山頂上一塊還算光潔平整的石頭上。


    彎腰把鞋襪脫了提在手心,湊近用小鼻子嗅嗅,她嫌棄地拎地離自己鼻子遠遠地。


    江水縱觀四周,問道:“這裏?”


    耿玉兒卻有些警惕,掛著笑說:“呀~小鹿銜兒,你說這裏真的隻有寶藏麽?”


    當然不該隻有寶藏入口,應當還是有容教左護法花子期。


    鹿銜原本支開了保護自己的左護法花子期,讓他在寶藏入口處等自己,誰知此刻他卻不知所蹤了。


    聽到江水和耿玉兒的問話,她還作天真狀回道:“那是自然啦,姐姐你等我看看方位該把血滴到哪裏嗷。”


    這個破花子期,可真不靠譜!


    江水上前彎腰看著她,微笑著伸出手:“地圖給姐姐看看。”


    打開地圖的手也不停,直接將地圖大方打開雙手捧著遞給江水——雖然內心裏鹿銜已經將花子期唾罵千百遍。


    她接過地圖直起身,卻是把地圖交給耿玉兒:“你看看。”


    又坐在鹿銜身邊。


    是不是該改改自己這個對小孩子偏心的弱點了?江水看著鹿銜,笑得淺薄。


    “你給人家幹什麽呀?江水你不要看看嘛?”


    “我分不清東南西北,看了沒用,你看。”江水頭也不轉。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對於尋路向來苦惱,她也不想把這個小妖女帶在身邊,被耿玉兒一說她才反應過來這裏可能會有伏擊。


    感受著江水微妙的視線,鹿銜挪了挪屁股往江水坐得更近,歪著身子都快湊上去了。


    她揣著天真無邪的笑容說:“姐姐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好看啊?別沮喪,等回去我讓他們給你一屋子的美顏丹。”


    “不必了。”


    諸如美顏丹之類的,江水自然也會煉製,此時她並不準備在鹿銜麵前表露出自己更多的價值。


    與耿玉兒不同,這個小鹿銜真是個棘手的人物。


    也不知道等她長大了會引起怎樣的腥風血雨。


    耿玉兒看完了地圖,將地圖卷好輕托著遞還給江水,又站遠了些四處看去:“江水,你瞧瞧是不是這裏呀?”


    他左手正是鹿銜和江水坐著的那塊石頭。


    頓時江水和耿玉兒的表情都有些意味深長來。


    ......


    鹿銜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瞎坐的這塊石頭正是入口處,也不解釋,乖乖巧巧地從石塊上下來。


    江水卻還坐在石頭上,隻是目光一直跟隨著鹿銜:“欸,我果然是愚鈍極了。”


    把握不好這個話怎麽回,鹿銜沒有說話,隻是背對著走到耿玉兒身邊。


    耿玉兒笑道:“江水何必妄自菲薄。”


    江水也搖頭笑笑,呼出一口濁氣來:“好,先不提這些。”


    她起身繞過石頭站在它後麵,略微拂過遮擋眼簾的碎發,對耿玉兒道:“把瓷瓶給鹿銜,讓她來。”


    又說:“小鹿銜,姐姐也有些好奇這前朝寶藏裏有什麽呢。”


    鹿銜墊腳拿過瓷瓶,雙手捧在胸前,卻反問江水:“那姐姐你有什麽想在寶藏裏得到呢?”


    “其實不管姐姐想要的是什麽,容教都可以給你的。”鹿銜一步步走向那塊石頭,“即便是姐姐想要這整個寶藏的話,容教也不會心疼半分。”


    山頂風寒,鹿銜有些畏寒般縮著脖子搖搖頭。


    “人家難道沒有得到寶藏的機會麽?小鹿銜兒,你可有點偏心呐。”


    不理會耿玉兒在身後試探的話語,鹿銜已然站在石頭前。


    江水前傾身體,左手攀在她肩頭:“姐姐受之有愧啊。”


    她說:“姐姐,鹿銜可是很喜歡你呢。”


    手一放開,瓷瓶直接摔碎在石頭上。


    血四濺,竟然浮現出一個詭譎的圖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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