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正是沈眠星,他服下藥後已經麵色紅潤了不少,直接將一眾江湖人的貪婪都大包大攬在自己身上。


    江水看得出來他是擔心自己因為那些不相幹的人害了越生桑而遷怒不給解藥,所以幹脆將事情承認下來,反正他原本也是想拿些財寶出去揮霍的。


    果然是丹峰的兒郎,正氣凜然,最宜江湖。


    江水原本見他相貌隻算中上,眉眼不比越生桑精致,隻有俠氣奪目。此刻看來,總是有可取之處。


    江水撇了他一眼,便問:“如何觸發的?”


    沈眠星指著金碧交錯中的一柄寶劍劍鞘,原本是插在這幾頃碧玉鋪滿正中的。


    那些一道進來的江湖人看著這麽多寶藏,加上一路暢通無阻,自以為最難的一關隻是尋路。


    又試探著在周邊拿了好些財寶都無事發生,這才將目光放在正居中的寶劍上。


    千金長鞘如奉光,乘宇浮風雲。


    玄鐵為鞘,不見其刃而覺斬日月之芒,混然如天雕靈鑄。


    絕世寶劍,江湖中人哪有不動心的道理?


    隻是劍鞘插得極深,無人拔出,呼朋引伴十幾人來才將寶劍抽出半寸寒光。


    當時沈眠星正在一旁美滋滋地拉著越生桑,一邊撿地上散落的金子,一邊暢享著贖回旋影還能夠買許多酒回家。


    但是變數突起,那劍鞘之中一點毒粉在江湖人的氣息之下無蹤而潛,一時間眾人驚恐發現自己失去了內力,並且渾身奇痛難忍。


    想到方才越生桑也經曆了這些,江水就氣不打一出來。


    於是她的語氣很是有些嘲諷:“嗬,即便是前朝寶藏,這樣大大咧咧地擺在這裏,你們沒有半點警惕之心麽?”


    也不能怪他們沒有警惕之心,總有那麽些見錢眼開的人一看見就瘋狂地充了上去,眼見無事眾人也都試探得前行。


    結果......


    沈眠星不好意思地問:“江水姑娘是與微生師兄一道的麽?還是與紫光山莊莊主隨行?”


    江水總不能說自己是找了密道進來的吧?


    她隻道:“並未,你現在感覺如何?”


    談到自己,沈眠星輕易被揭過話題,隻說自己感覺甚好,多謝江水姑娘相救。


    原來進了山中他們便分成了三路人馬,分別以紫光山莊莊主北溯,玉麈派大師兄微生盛湖,丹峰山大師兄沈眠星為領頭人。


    寸霄門中十餘弟子分別分散在三個隊伍之中。


    除了寸霄醫者,北溯帶領著的是紫光若幹弟子,微生盛湖與少林幾人一並前行,而沈眠星則作為草根江湖人的領路人。


    提到寸霄門,江水有些疑惑:“寸霄弟子如何也中了毒?”


    洛霜滿是寸霄門主嫡傳弟子,門派霜字輩中排名第二,醫術也是其中翹楚。


    江水雖然不認識霜字輩的傳人,但是總覺得連毒都不會解,看來如今寸霄真是沒落了許多。


    洛霜滿聽見江水的問話,蒼白了臉色:“霜滿學藝不精,連累了大家。”


    她身後還有三四師妹,也都窘迫低頭。


    江水方才也探查過,這毒素並不致命,隻是讓人失去內力外加緩慢侵蝕生命之息,多有痛苦,除此之外並無大礙。


    她也不想管。


    但是沈眠星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她套著近乎,希望能夠讓江水出手,至少先解了洛師妹的毒啊?


    隻一眼,從他殷勤的神色裏江水就勘破了他的意圖,但是有一就有二,這種事情多了反而吃力不討好。


    於是江水輕輕撇過眼瞼,隻對著越生桑噓寒問暖,不放心又取了些有益補體的藥丸就著水勸越生桑用了。


    洛霜滿自然也察覺到,她也不覺得江水救自己是理所應當之事,隻忍著痛楚和旁人說:“方才我已經說了,這些毒素並不會損害性命,大家莫要擔心了。”


    可她說是說了,可是疼又是一回事。


    這種時候誰還聽一個無能的醫師的話做什麽,如果不是疼得站不起身,早去搶奪解藥了。


    更有甚者開始罵起了寸霄:“還五大門派呢!什麽東西也敢稱五大門派!”


    “就是!救人都不會,幹脆收拾收拾都嫁人算了!”


    寸霄向來隻收女弟子,因此常被江湖人詬病,此刻她們聽到這話,一個個都低下頭不去理會這些人的狂吠。


    見此江水內心嗤笑一聲,其實她並不清楚這些毒素到底厲害與否。


    她隻知道寸霄門以武入道是江湖中不多得的醫醫術聞名的門派,原來這毒竟然有些棘手麽?


    也是了,若非棘手怎會作為山洞中唯一的屏障呢?


    江水不禁有些自得,原來自己醫術還算上佳。


    但是也僅僅自得了須臾,沒叫任何人看出來,她想了想還是給穿有寸霄門服飾的五位女子服下了解藥,好叫她們能夠試探著緩解些毒素。


    寸霄門下弟子具是十分感激。


    “洛霜滿謝過江水姑娘。”


    “顧霜遲謝過江水姑娘。”


    “魏霜襲謝過江水姑娘。”


    “淩霜華謝過江水姑娘。”


    “蘇霜寒謝過江水姑娘。”


    五個妙齡女子整齊劃一的聲音響起,江水頗有些欣慰,寸霄門中的女子倒是個個水靈。


    鹿銜見江水被美色誘惑,不滿地跑了過去,開口說:“姐姐,我們還是找找看怎麽出去吧!”


    撫摸著鹿銜細軟的墨發,江水點點頭。還是小鹿銜最可愛,長大了定然豔冠群芳。


    寸霄五弟子已經在替其餘人壓製毒素了,雖然不能如同江水那般藥到病除,總算是能叫痛楚緩解一二,也回複了些許內力來。


    當下就有人趁著內力恢複想從江水身上搶奪解藥過來——破布衣衫隻背著兩把殺豬都嫌棄的刀,算什麽東西?


    隻見一人魁梧異常,手握兩把紋龍寒鐵斧大喝一聲:“速將解藥交來!”


    便直衝著江水去了。


    風既動,光忽頓,一擊透骨。


    那大漢隻覺得胸口一涼,來不及低頭便轟然倒地,流血涓涓,不知何時江水已在他身後,接住了飛速的帶血鈍刀。


    她說:“我這刀雖然有些鈍,殺人還是馬馬虎虎的。”


    她又說:“可有他的親朋好友,若想報仇不必等以後,現在先來吧。”


    江湖眾人全然沒有想接話的意思,眼看著那白衣女子身上不見一絲血跡,卻提著還在滴血的刀緩緩向他們走來。


    分明閻羅座上客!


    江水環顧看他們並無人敢開口,冷冷一哼,又去看了那寶劍。


    她依稀記得曾在何處看過這種描述的劍。


    “你們丹峰可是用劍的?”


    江水忽然問沈眠星。


    而沈眠星還在為剛才江水殺人的事糾結,隻覺得受了一個不將人命看在眼裏的人的恩惠,有些不知如何自處。


    他沒反應過來,隻“啊?”了一聲,反應過來又補上:“嗯,丹峰用劍。”


    江水抿嘴一笑:“劍客都是這般天真的麽?”


    沈眠星一時把握不準江水的意思,卻看她直接扯著自己的手,將自己帶到了寶劍的麵前。


    沈眠星咽了口口水,他當然也很心動,但是江水要幹什麽?


    他轉頭看向洛霜滿,後者還在盡心醫治病人,無暇理他。


    他又看向越生桑,越生桑微微頷首。


    江水又問:“怕疼麽?”


    “不怕。”


    這回沈眠星回答地爽快,卻看見江水一瞬在自己手心上劃開好大一條口子,還在往外流血。


    還沒感受到疼痛就被江水一下子按著手握住了劍柄,沈眠星滿心疑惑,那邊一直關注著江水的其餘人也各自有思量。


    忽然又細微的蟬蛻之聲。


    “劍身玄鐵鑄就,無主之時渾然一體,猶如天地為爐日月光輝作焰而造就。”


    “以赤誠之血澆灌之,有緣之人方能認主。”


    “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這是懲尺劍。”


    江水說完“懲尺劍”三字,之間那原本的玄鐵劍鞘轟然崩塌,隻露出雪光長明的劍刃來。


    果然。


    江水鬆開手,對於絕世寶劍她沒有什麽貪念,隻是對沈眠星道:“寶劍懲尺,歸你了。”


    什麽什麽什麽沈眠星茫然抽出劍,愛惜地撫摸劍身。


    懲尺劍,隻以天地為鞘。


    配丹峰正氣,也算不枉了。


    “江水姑娘......”


    被喊住的江水停下腳步轉身,麵無表情地問:“何事?”


    沈眠星又撫摸了一遍劍身,雙手將劍奉上:“沈眠星愧不敢受,此劍若非姑娘絕無重見天日之時,而我等連寶劍其名都不知,此劍合該歸於江水姑娘。”


    說出這話的時候沈眠星並無半點貪念,更叫江水對他的觀感好了幾分。


    她看著沈眠星神色鬆動了幾分:“它已認你為主,我並沒有駕馭它的能力。”


    沈眠星還想說什麽,江水卻笑了:“懲尺之名,在於規衡正邪,它既然能夠認你自然隻有你才配做它的主人。”


    貪福易損,江水自認為她絕不可能配得上懲尺劍,可讓這一柄寶劍被遺忘在此又有些可惜。


    剛好沈眠星沒有佩劍又是與越生桑認識的......生桑能夠認同的人,必然不會太差。


    幹脆做個順水人情。


    何況,江水知道,這一趟尋寶之旅的凶險遠不在此。


    她一一掃過地上運功的眾人,誰知道哪些是逸王的棋子呢?


    可沈眠星在她不說話時卻還是執意要江水收下。


    “我已有佩劍,名曰旋影。”


    江水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可是......”


    她揚起了手中的刀:“我是個用刀的。”


    不再與他爭辯,安靜下來之後,江水等人忽而聽見有腳步聲傳來。


    江水心念一動,拉過鹿銜在她耳邊叮囑了些,鹿銜點點頭噠噠噠跑到了越生桑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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