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耿玉兒的傷終於好全了,江水也將他體內的毒逼出,隻有一些殘留的根深蒂固在腦部,江水眼下沒有趁手工具隻能作罷。


    幸好那些都是積年舊毒,就好像死火山一樣,險少有爆發的可能。


    反正現在沒有根治的法子,江水同他說完之後,也就盤算著等日後自己得空再治。


    而那天清晨,江水一行四人便向卿哉辭行了。


    天氣愈寒,四個人都穿得厚實,尤其是沒有內力的越生桑的啊城,主仆二人裹得十分暖和。


    由於先前江水買的馬匹也都不見了,隨身物品也都沒有留下來,越生桑還惋惜了好久那幅魏呈蕭的真跡。


    走的時候江水隻牽了卿哉送她的汗血寶馬千鈞,還有順手牽羊摸出來的兩把菜刀。


    寶馬配菜刀,也是少見得很。


    可是一匹馬實在不夠騎,隻好讓體質弱一點的越生桑和啊城同騎,雖說這些時日啊城練了些外功強健了些,可是江水到底是女子,多有不便。


    耿玉兒則更是不用多說了。


    走了一程之後,眼看就要到江安境內,耿玉兒卻突然提出來他要獨自離開。


    問他要去何處,他隻笑說問檀郎君自然是江湖采花去。


    江水倒是猜測他大約是為了不給越生桑惹麻煩。


    畢竟和有斷袖分桃之癖的問檀郎君耿玉兒同路,越生桑未免會染上汙名。


    也就有些不舍地讓他走了,相逢江湖,也是自然要離別與江湖之中。


    畢竟即便今日不分別,等她拿了刀,也是要離開的。


    越生桑還多擔憂他身體,啊城隻是歡喜他終於不再纏著自家少爺,江水目光掃過去才收斂了快要翹起來的尾巴。


    一路踏秋霜,終於來了江安。


    是水鄉,依稀煙雨賣花聲。


    進了城內街道,行人熙攘,不用江水說越生桑便領著啊城下了馬。


    江水牽著馬在左側,越生桑和啊城在馬兒右側,一行人就這樣來到了江安葉家。


    啊城道:“勞煩通報一下,越家公子前來拜見葉家家主。”


    那看門的家丁上下打量了啊城,又看了身後衣著清貴的江水與越生桑,看出來人身份必然不一般。


    家丁卻有些疑惑:“怎麽越家公子孤身前來?今日也不是約定了的時辰,也沒個長輩陪著?”


    雖然他拿不準越生桑到底是不是越家的公子,但他就是葉家一個看門的家丁,思量著不能得罪於人,也就說前去向家主通報一番看看。


    啊城自然是多謝多謝再多謝。


    就在江水和越生桑覺得水到渠成之時,忽然在身後傳來一個女聲:“怎麽什麽人都能進我葉家的門了,也沒個拜貼就放進來,你待會去管家那裏拿了這個月的銀子就走吧。”


    和一聲小小的勸阻:“小姐別生氣——”


    來人正是葉家家主葉景行的掌上明珠,葉家二小姐,葉俟清,年芳十七。


    葉俟清帶著丫鬟小簾,她剛出去遊玩,結果帶著一肚子氣回了府。


    隻見她三兩步並做一步向前走,轉頭看向越生桑時神色驚豔一瞬,卻嘀咕道:“長這麽好看的怎麽也幹起了騙子營生了。”


    又和家丁說:“想留下就把他們趕走,停在家門口幹什麽,多晦氣。”


    說完領著小簾進了葉府,雖然對越生桑的容顏頗有幾分驚豔,卻先入為主地將他當做了騙子也就多看了幾眼丟開不管。


    家丁是葉府世代養著的,為防葉家鍛造之術流落在外,葉府中每一個家丁都算是葉府的私有物,離開葉府他們是萬萬不能的。


    於是他隻能向江水與越生桑道歉,並懇請他們離開此處。


    江水並不喜歡葉俟清,側頭看向越生桑,問道:“未婚妻?”


    越生桑知道葉家隻有一個小姐,除了與自己有婚約的葉俟清還能有誰?


    也皺眉點了點頭。


    不過雖然家丁十分有禮貌,但是江水和越生桑自然是不可能走的。


    看到葉俟清的身影已經消失,啊城好言好語央求道:“家丁大哥您就去通報一番,我家公子真的是越家公子。”


    家丁也很無奈:“大家都是做下人的,主子發了話,你也別讓大哥為難啊。”


    啊城有些著急,沒想到馬上就要近葉家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求助似的看向江水。


    畢竟一路上都是江水開山開水,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現在遇到這種事啊城也就隻能把希望寄托在江水的身上。


    江水也無法,就一個勞碌命。


    她上前一步問家丁:“待會喊大聲點。”


    家丁還疑惑什麽大聲點,就看見麵前的女子拿著兩把造型怪異可笑的刀,用刀背在自己背上重重一擊,忍不住痛呼出聲音來。


    果然一發現有人在葉家門口打鬥,打的還是葉家家丁,很快就有旁的家丁通知了葉管家。


    葉管家風風火火趕過來,正要問罪,卻忽然看到了越生桑的臉,驚喚了一聲:“越五公子?”


    越生桑家中排行第五,他也隻是小時曾來過一次葉家。


    管家居然時隔多年還能夠認得,讓他頗有些驚訝,而那一聲“越五公子”則多了些物是人非之感。


    他頷首:“勞煩葉管家通報家主,便說生桑前來拜見。”


    而現下葉府之中葉俟清正被自家爹爹逮住,十分心虛地躲在婢女小簾的身後。


    “日日跑出去做什麽,看看你,有沒有半點女兒家的模樣!”


    爹爹的話葉俟清並不在意,討好地笑道:“誒呀爹——我們葉家本來就是江湖世家,我說不準以後也是個行走江湖的女俠呢,怎麽沒有女兒家模樣了?”


    “再說了,也不就是這幾天才跑出去嘛,我有很乖的啦。”


    葉景行看到女兒這個樣子,語重心長道:“你若是有你梗梗姑姑當年一半乖巧便好了。”


    又來了又來了。


    葉俟清很不喜歡那個不知道在哪的姑姑,小時候她比自己大了幾歲,爹爹就喜歡誇姑姑來說她怎樣怎樣。


    好容易有天姑姑離家出走了,這麽離經叛道,爹爹還整日念叨著她,何必呢。


    何況那個姓江的姑姑又不是自己家真正的親眷,葉俟清表麵上受教,內心卻十分不以為意。


    寄人籬下當然要小心萬分咯,要不是葉家收留她,她那副狐媚樣子指不定淪落到哪裏了呢。


    “說來為何這幾日你總是溜出家門,可是有人教唆?”


    葉景行忽然意味深長地看向小簾,小簾身子一僵,不敢辨別什麽。


    葉俟清卻有些驚慌搖搖頭:“沒有!女兒就是在家裏待著太無聊了,這才想出去透透氣,明日女兒便不去了!”


    反正明日也沒必要出去了,葉俟清生氣地想。


    見女兒如此,葉景行也知點點頭示意她快回院子裏梳洗,父女說話間葉管家匆匆趕來。


    行禮之後對著葉景行道:“家主,越五公子孤身前來拜見。”


    越五公子?


    葉俟清臉色突然難看,她當然知道自己有個未婚夫,就是越家的五公子。


    好像叫越生桑還是越桑樹的。


    怎麽那個人居然真的是越家的人?


    過幾日就是自己的生辰,現在趕來,該不會是來提親的吧?這怎麽可以!


    她登時叫嚷道:“爹!女兒不嫁!”


    葉景行嚇唬著瞪了她一眼:“胡說,這是你祖父當年定下的。”


    “那女兒也不嫁,女兒不嫁嘛!”


    葉俟清抓著爹爹的袖子,央求著讓他不要走,葉景行無奈道:“胡鬧,今日越家小五來我家自然不是為了你的婚事,你是葉府的明珠,若是提親怎會單單派一個越家小五來?”


    想了想也是這個理,葉俟清也就放開了袖子,帶著小簾回了自己院子梳洗換衣去了。


    而一路上葉景行也在思索為何今日越家會有人前來,除了家主的重要生辰,江湖世交的家族也不會過多走動。


    等到他看見坐在客座上的越生桑,還未等越生桑起身就當他坐下便是,而後也坐在主人位上。


    越生桑坐著,啊城與江水各站在他的兩邊。


    葉景行問:“賢侄今日怎麽孤身前來啊,令尊近來可還安好?”


    越生桑緩緩起身,在葉景行麵前,說盡了越家慘禍。


    車馬慢閑,消息閉塞,葉景行這才知曉越家的滅門之禍,駭然悲痛。


    叔侄二人相擁而泣。


    江水就冷眼看著,摸了摸背後的刀。


    葉景行直言既然是越家唯一的血脈,葉府自然不能袖手旁觀,隻讓他安心住在葉家,內設靈堂,等到越生桑孝期過了,便讓他和葉俟清完婚!


    越生桑卻多有推辭,隻說自己委實配不上葉家明珠,隻求一個安身之所。


    葉景行也不好太過勉強,當下著人去置辦靈堂,又開始安置越生桑三人。


    他思索片刻,令人收拾出來對謹院讓越生桑住下,啊城也配他一並住去,再安排些人手。


    看向江水背後雙刀,葉景行便知這位大約就是當日以一己之力替五大門派解圍困之局的江水,江姑娘了。


    這一路應當是她互送著越生桑前來,當真是個心腸甚好的姑娘,葉家合該好生招待,葉景行想到。


    於是語氣之間頗有尊敬,他問道:“這位便是江水,江姑娘了吧。果真是巾幗不讓須眉,不知是何方人士,師從何處?”


    很尋常的一句問話,江水一路聽了許多。


    她於是深深看了葉景行一眼,隻道:“在下江水,師從青梗醫師。”


    葉景行原本正想說一句名師出高徒,待聽清了最後四個字之時,忽然怔住,露出了些激動與不可置信的神色。


    “江青梗?”


    “是的,家師,江青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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