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俟清的閨房裏傳來陣陣怒罵之聲,驚得鴉鵲飛起。


    “什麽狗屁點酥郎!就是個替皇上選妃的小官!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醃臢蠻婦,倒是來我們這裏選來選去的,當她是什麽?”


    葉俟清將一應首飾珠寶往地上用力而砸,小簾連同屋內侍女皆不敢出聲。


    又奮力砸了幾樣水色上好的美人鐲,葉俟清霍然起身,指著小簾留下叫旁的全都撤到屋外。


    “小姐......”


    “喊什麽!”葉俟清已然許久未見秦不二,心中愛慕難忍,偏偏她應允過心上人要乖巧文靜不得嬌縱。


    此刻她瞪了一眼小簾,語氣越發焦躁:“江安世家這般少,葉家也就我一個姑娘,那個蠻婦指定便要選我去填充那破落皇帝的後宮。”


    若不是還好,要是那個勞什子點酥郎真選中了自己,可到是麻煩。


    “小姐!”


    聽見小姐如此大膽的言論,小簾嚇得直接跪倒,不住地磕頭:“不可妄議聖上啊!”


    嗤笑她的大驚小怪,葉俟清道:“皇帝又如何?我們江湖與官府鷹犬也不是一路人,何況你個丫鬟懂什麽?這皇帝便尊貴了?”


    如何不尊貴啊!小姐!


    小簾不敢出聲,隻壓著脊梁死死貼在地上。


    偏葉俟清還十分氣惱:“你也就是個沒見識的,跟著小姐我與秦郎也沒少接觸,怎麽還當那皇帝是什麽英明聖上?真是個丫鬟的命,沒沾上半點機靈。”


    小簾隻得喏喏應聲,連話都不敢接下。


    葉俟清聯係不著心上人,也惱恨越生桑偏偏還在孝期,沒法與自己做個虛假鴛鴦躲開那個點酥郎。


    至於被葉俟清所怨恨的越生桑正在他的院落之中作畫,有禾雀花開地斷續在窗頭。


    而卿哉收劍歸鞘,越生桑的丹青恰好落下最後一筆,神形兼備。


    花下舞劍,清平快哉。


    越生桑與卿哉相視而笑,那詞中所謂少年俠氣,立談中生死同,正是卿哉交友的寫照。


    卿哉與越生桑先前相見幾麵隻是匆匆,而今江水未歸,他帶來了不常青的好消息再與越生桑相對幾日,隻覺得相見恨晚。


    對於越生桑而言自然也是如此。


    原本葉景行想要將卿哉安置在旁的上好客房,卻被卿哉婉拒。


    所幸葉景行從來不曾虧待越生桑,越生桑的院落雖小,卻也雅致,能留下卿哉小住幾日不顯得怠慢。


    “江水約莫也快到江安了,不是今日便是明日。”


    對於卿哉的預估,越生桑有些好奇,問道:“你便是這般篤定?”


    卿哉瞧著畫中的自己,笑道:“晨間收到了眠星的來信,說了江水動身的日子,估摸著她的腳力正是這兩日。”


    越生桑輕笑,隻說:“江水眼力不俗,倒是恰好能趕上指點我這幅拙作。”


    卿哉點點頭,想起了什麽又低聲笑了起來。


    他道:“這話她聽了必然覺得為難,也不知她那般自覺才疏是為何。”


    聞言越生桑的笑容一頓,淺了幾分:“是啊,她本該躊躇滿誌。”


    而不是這樣處處卑微,勉強自持著不落於下。


    在場的二人恰巧正是如今世上最了解江水的兩個人。


    卿哉思索片刻心有所感,拿起風瑣劍對越生桑說道:“我去城外迎一迎江水,生桑可要同去?”


    擺擺手,越生桑可不想江水見自己在外吹冷風,否則又絮絮念叨許久。


    見他如此,卿哉便去馬廄帶上青司去城外先行迎接江水。


    春城暮暮杳垂雲,繞碧清清濕歡緒。


    習武到極致後,大多有能堪破秋水十裏的眼力,卿哉騎在馬上遙遙看著遠方才不過片刻,便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在夕陽餘暉之中向他奔來。


    “卿哉——”


    還未及近,江水便認出了卿哉,重逢的喜悅一時間壓過其他,笑著長喚一聲他的名諱。


    卿哉驅馬上前相迎,走到近前二人齊齊拉住韁繩。


    他暢快笑著道:“與我一同去見生桑?”


    江水十分欣然:“自無不可,走罷!”


    她與寸亦劍分別後趕在夕陽之中回到江安,春日尚不及夏日白晝苦長,等他們回到了葉家時最後一絲光亮也被夜色吞沒。


    而此刻,江水忽然覺察起來似乎她先前拒絕了卿哉,方才太過歡喜居然全然忘記了這一茬。


    她用餘光瞅了一眼卿哉,見他麵色如常眼神坦蕩,想必已經不再介懷,放下對自己那些綺念了。


    雖然有些悵然,江水還是由衷地覺得欣慰。


    這樣多好,一個俊朗瀟灑的卿哉。


    “不常青、落金櫻已然備全,”江水將儲藏著不常青的秘盒鄭而重之地交給了越生桑,“我先前倒是誇口了,這兩樣都多虧有卿哉,反而叫我和生桑撿了個現成得了。”


    江水對著越生桑笑得溫柔,見他有些訝異,便斂去缺衣少食的險惡,同越生桑簡單說了那幾日的情形。


    當她說道自己發覺那盒中的不常青時,江水下意識瞧向卿哉——


    正對上一雙含笑的眼。


    江水直接將話頭拋給卿哉:“我一路上都沒瞧見一株,你怎麽這般巧便遇著了?”


    卿哉也沒有如實說的準備,隻說是恰好那秘盒在江水昏迷時落下被自己收到懷中,又恰好忘了交還給江水,最後恰好在離開之前瞧見一株不常青。


    他沒解釋為何自己會不告而別的,江水也沒好意思多問,忙將越生桑的注意拉回他的身體上。


    江水道:“且伸出手,我來替你把脈。”


    越生桑笑著拂開江水遞來的手,隻說:“近來用藥如常,也未覺不適,想來我這身體也沒什麽變化。”


    江水還要再探,越生桑點道:“你一路奔波,葉伯父早問過幾次你何時歸來,你進府應當早有人告知葉伯父了,不若去銜山樓中換身衣物好一同去用餐。”


    也是,合該去拜見主人家。


    不待她親自去銜山樓,便有侍女在葉景行的授意下送來了換洗衣物,在越生桑的院落之中借了一個小偏間洗漱換衣。


    還是一件霧綠色的衣衫,隻是款式較之前簡潔許多,卻不顯得簡陋。


    江水無意再次用江青梗的臉來試探葉景行,也就簡單地將自己洗漱一新,換上了新衣叫侍女隨意挽一個單螺髻。


    還用她先前用的墨綠色發帶裝飾著,輕插侍女捧來的一個不易碎的銀釵就算了事。


    這身衣物雖然不是十分飄逸華麗,卻勝在簡潔,她又將青曇背在身後,也十分相宜。


    還要再葉家找對刀,明日便去瞧瞧吧。


    出來時越生桑與卿哉作為客人已經先行一步去往花廳,留下啊城等待江水。


    她瞧啊城許久未見還是先前模樣,隨口問了一句可有勤練武藝。


    誰知啊城癟了癟嘴,道:“葉家安全極了,公子說要教我讀書識字,不用練武。”


    他又有些希翼道:“江姑娘,啊城也想像你一樣能夠保護公子。”


    雖然江水原本有意要啊城練些基礎後傳授他一些獨家訣竅,好在她力所不及時能夠護衛越生桑一二。


    但既然生桑已為啊城做了決定,她也沒想著幹涉什麽。


    到底是從前越家養著的仆從。


    江水笑了笑不置可否,隻對啊城說:“先前教你的那些閑暇之時多練練,強身健體也好。”


    這般,便沒有再傳授獨家訣竅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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