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鹿銜有心留江水在容教,江水也樂得找一個清淨地方躲一躲卿哉與越生桑。


    總之生桑知道自己在容教,若有發生什麽大事,他自然是會捎信前來。


    江水心道,至於卿哉和葉俟清的沉白酒,隻當忘卻,若沒有請柬便當做不知罷了。


    何苦?


    於是二人一拍即合,鹿銜當下小手一揮給了她一個掛名客卿的位置,還說有勞她指點教眾武藝。


    也未有推辭太多,鹿銜指了謝娘子領她去後山如今年年選拔孩子的地方。


    隻預備等過幾日容教的月會之上,再正式指認江水為容教客卿。


    “江姑娘。”


    謝娘子生得豔麗窈窕,卻不是生嫩姑娘模樣,舉手投足間帶著獨特的婦人韻味。


    隻一眼,謝娘子便察覺這個受教主倚重的江姑娘是個“好相與”的。


    隻要不觸犯到她的極大利益,這江姑娘甚至懶得計較,可按理說這樣一個無所謂之人不該有這般殺氣。


    謝娘子隻慶幸教主鹿銜是個拎得清的聰明人,不計較當初她多番投機倒把,如今一應活計她俱分外上心。


    “右護法。”


    江水不冷不熱地回應一句,謝娘子手中還掐著一柄推瑪瑙玉滾推,原本她還在閑閑的滾推著眼角細紋,見江水回應也就放下了手中動作。


    她道:“江姑娘既為容教客卿,也不是外人,隻是現在那些孩子還未定性,江姑娘可是眼下就去看看?”


    江水略思索,而後又問:“共有多少孩童?”


    “十歲的有一百餘人,還有五歲,七八歲的各兩百餘人。”


    “那便先去看看十歲的那一撥。”


    江水無甚所謂。


    容教之於那些孩子,其實也就如葉家對於自己,但她對自己是沒什麽同情心的。


    容教之中也不是沒有出過心懷怨懟的孩子,可自幼的教導,讓他們覺得眼下榮華更為重要。


    捫心自問,江水能在容教之中活下去麽?


    絕無可能。


    單這一點她便比不上鹿銜,可恰好江水的路是最為適合她的,適合到殘忍。


    隻能說,各人緣法而已。


    “已經死傷過半了,如今留下的苗子都還不差。”


    謝娘子的聲音適時響起,原本血跡斑斑的孩子們都恍然抬頭,或是驚慌,或是警惕地看著前來的二人。


    謝娘子神態雍容,江水清冷生硬。


    華服美飾,閑庭信步般。


    看著看守之人臉上畢恭畢敬的神態,便知道這兩個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如今這群孩子之中已經沒有了一個奇貨可居的鹿銜,身為右護法的謝娘子自然也不曾踏足至此處,平白惹自己觸景傷情可就不好了。


    看江水目光逡巡一番後,謝娘子言笑晏晏:“我倒有多年不曾前來,事物變化不少了。”


    江水看她一眼,帶著些疑惑:“謝娘子也是此處出生?”


    謝娘子道:“是呢,我運氣尚可,恰好於是拂柳教主繼位後右護法空位有缺,她憐我貌美便給了我右護法之位。”


    算來也是容教獨一份的高遷。


    “花子期卻是老老實實升上左護法位子的,嗨,不提那個死人了。”


    其他孩子聽得也怔愣,他們單知道最後隻能有一個人可以活下去,卻沒幾個知道活下去之後會遇到什麽。


    如今聽到那阿姨如此說,一麵驚恐之餘,又多了幾分隱秘的期待。


    謝娘子又道:“花子期死了一年了,左護法之位到現在還空著,教主如今也還小膝下無人,今年說不定又有個得了大運的呢?”


    江水反問:“便無人不服?”


    謝娘子搖搖頭:“當初我倒也惶惶許久,但卻是無什麽大事,左右護法聽著超然,其實也非容教之中除了教主外第一得力之人。”


    “原本左右護法養來,多數是為了下一任教主的培養之用。”


    可謝娘子卻斂去自己當初投機倒把之事不談,隻是笑得意味深長。


    江水頷首:“原來如此。”


    謝娘子又道:“除了左右護法,還有五位堂主,先前折損了三位,已經填補上位置了。江姑娘若是有意長留容教,客卿倒是最好的。”


    謝娘子其實並無多大惡意,隻是江水恰好也不知道容教具體情況。


    “今年也隻選出一位?”


    謝娘子有些驚訝:“江姑娘可是看重了哪個孩子?”


    江水卻幹脆利落地否決:“不,沒有。”


    容教,容教。


    從教名到教義都是愛美的,她方才留神到一個長相並不出眾的男孩,心下有些惋惜——


    縱然勝出了恐怕也難有大作為。


    晚間謝娘子將一切告知鹿銜之時,她從繁重教務之中抬起頭,眯眼問:“她當真這般問?”


    謝娘子自然不敢欺瞞:“是。”


    鹿銜若有所思地住了筆。


    轉而卻道:“往後有關後山之事你去青黛堂處告知一二,隻說往後江姑娘有如副堂主。”


    “是。”


    謝娘子領命而下,心中卻驚歎不已,教主居然這般輕易就給了江水那般重要的位置。


    一時之間不知該說江水太過出眾,還是鹿銜眼力極佳。


    青黛堂的堂主是個笑起來恍若春風的男子,年近不惑卻還是生得朗然,當初謝娘子可沒少受他磋磨。


    “右護法。”


    青黛堂主聞頌拱手道:“可是教主有何指點?”


    謝娘子頗為幽怨地橫了他一眼,軟了骨頭般逶在軟榻上:“怎麽,聞堂主眼力我便隻是教主跑腿兒的?”


    聞頌笑著站定:“自然不是。”


    天香春山楊花淨,謝娘子忽然心情大好,容顏老去的不止自己一人,還有聞頌這個王八犢子笑麵虎。


    她用指腹摸索著下巴,眼波流轉:“教中來了個江姑娘。”


    這點聞頌自然知道,又是一個清麗卻不嬌軟的美人,容教正缺這一款。


    又聽謝娘子道:“你可莫要打人家主意,人家比你小了一輪還有富餘,又深得教主信任。”


    聞頌聽罷臉色不變:“自然,怎麽,如今教主指她來青黛堂?”


    不然謝娘子也不會特地來跑一趟。


    她舔了舔指尖,反問道:“聞堂主這是想要近水樓台先得月?”


    聞頌走近坐下,順勢撈起她垂在腰間的右手:“怎會?”


    謝娘子笑笑抽回手:“老不正經。”


    她將那隻被握住過的手放在鼻尖,嗅到了些許怡人的香草氣,又化了個弧度將手移開。


    “如今她是容教客卿,教主看她對後山之事有些上心,便要你移一些權給她,形同副堂主。”


    形同副堂主?


    聞頌暗暗記下,但眼下可不是說什麽副堂主不副堂主之事。


    “右護法從後山出來,也有二十餘年了吧?”


    謝娘子皮笑肉不笑:“聞堂主記得到清楚。”


    十年加二十餘年,三十多歲的老女人,這天殺的王八犢子怎麽這麽不會說話!


    最忌諱別人提自己年紀的謝娘子一下拽住聞頌的領子,慢條斯理道:“當年聞堂主便是青黛堂的堂主了,這二十餘年到是穩定。”


    聞頌也不惱,他又壓低些頭。


    青瑣窗中檀口娘,春羅含珠喬官人。


    嫋嫋搗玉杵,的的暈紅香。


    顛簸玉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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