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裏間走出來,看到她坐在沙發上,正是自己放下她時的姿勢,眼睛定定的看著一處發呆,鳳承允走到她身邊坐下,強健有力的手臂撈過她身子,抱在懷中。


    修長的手指輕撫著她柔軟的長發,鳳承允用十分低柔語氣的問:“在想什麽?”


    沉默幾秒,俞聽雪緩緩抬起頭,看著他,發現他已經把外套脫了,穿著白色的襯衣,活脫脫就是白馬王子的範兒,隻可惜,他不是她的白馬王子。


    “我在想一個很深奧的問題。”俞聽雪回答。


    “什麽深奧的問題?”鳳承允順著她的話問,見她垂下頭,像是在思考著要不要回答自己的問題,他又補上一句。“我的意思是,既然你覺得是深奧的問題,一個人想的話,可能會比較費心神,不如說出來,我們兩個一起想。”


    聞言,俞聽雪再次抬頭看著他,見他衝自己點頭,像是在鼓勵她說似的。


    “我在想,是我太笨,看不清人心,還是大家都變了。”方小藝是這樣,舅媽是這樣,他……也是這樣。


    短短幾天時間,他們就顛覆了她對他們的認識。


    “不是你笨,而是人心本就容易變。”知道她在為方小藝的死難過,鳳承允寬慰她說:“無論別人如何變,都隻是你生命中的過客,你不用太在意。”


    方小藝的死,她表麵上看起來不在意,其實心裏別提多難過,她現在懷著孩子,最忌諱的就是難過。


    過客嗎?或許他說的對,他們都是她生命中的過客,俞聽雪淡淡的笑了。


    方小藝曾經口口聲聲說,她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姐妹,比親生的姐妹還要親,出賣她的時候,半點不手軟,知道她在意外婆,甚至用外婆來誆騙她。她與舅媽沒有多少交集,每次去看外婆,媽媽都會給她準備許多東西帶去,舅媽對她也還客氣,可誰能想到,指證她殺死方小藝的人,就是舅媽。


    車禍時,他為了保護她,不惜用身體為她擋住車子碰撞時的衝擊力,被綁架時,她被綁匪打了,他十倍奉還,山上樹屋遭毒蛇圍攻,他為了護她周全,被毒蛇咬傷……


    他為了保護她,受不少罪,卻在她愛上他,想和他就這樣過一輩子時,他又跟他的前未婚妻準備再續前緣。


    她懷了孩子也不敢告訴他。


    她最近所經曆的種種,不正是他所說的,人心本就容易變嗎?


    他剛剛說,“無論別人如何變,都隻是她生命中的過客,她不用太在意。”就是在提醒她,他也是她生命中的過客。


    既如此,他還抱著她做什麽?


    俞聽雪掙紮著想退出他的懷抱,鳳承允卻沒放開她的意思,她隻好提醒他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開我吧。”


    她明白他的意思?明明他的什麽意思?鳳承允深如寒潭般的眸光,直直看著她。


    “我真的明白你的意思了,請你放開我。”迎視他的目光,俞聽雪又說了一次,還用上請字。


    她沒有掙紮,擔心掙紮時不小心傷到孩子,她隻是看著鳳承允,等著他自動放開她。


    “你明白我的什麽意思?”鳳承允詢問的聲音很淡,看著她的眼神卻很銳利,抱著她的手臂也不自覺加重力道。


    “你抱的太緊,我快不能呼吸了。”俞聽雪皺著眉頭,答非所問。


    鳳承允一頓,連忙鬆開她,俞聽雪趁機退出他的懷抱,起身朝裏間走去,鳳承允跟在她身後,眸光複雜的看著她,說道:“浴室裏我幫你放好了洗澡水,你去洗個澡吧。”


    “好,謝謝。”俞聽雪回應的同時不忘道謝,沒有停下腳步,走到衣帽間前,拿出自己的居家服朝浴室走去。


    鳳承允跟在她身後,直到她走進浴室,當著他的麵關上門,他才轉身走到床邊,拿起外套,從外套口袋裏翻出手機。


    外套被他隨手丟回床上,鳳承允走到窗戶邊打電話。


    水果店裏。


    俞爸爸在打掃衛生,先掃完地,又用拖把拖地。


    俞媽媽站在貨架前,先把箱子裏的橙子放貨架上,後又把貨架上的橙子放箱子裏,來來回回幾次了,她都沒發現。


    拖完地,俞爸爸走到妻子身邊,按住她的手,等她偏頭看自己時,柔聲說道:“我陪你去大哥大嫂那邊看看吧。”


    做夫妻二十幾年,他了解她,即使她嘴上不說,心裏還是擔心自家大哥的,不管大嫂做了什麽,大哥是個老好人,且身體不好。


    方小藝突然死了,大哥大嫂肯定很傷心,這些天,都是大嫂在叫囂,大哥一次沒露麵,還不知道怎麽樣了?可以確定的是,方小藝的死,必定給大哥帶來承重的打擊,他也是有女兒的人,能想到此時大哥有多麽絕望。


    本在愣神的俞媽媽,聽了丈夫的話,立刻回神。


    “不去,沒什麽好看的。”陰沉著臉拒絕,俞媽媽為了不讓丈夫看出自己心裏的煩悶,她揮開丈夫按住在她手臂上的手,加快速度將貨架上的橙子往箱子裏裝。


    “我們是長輩,別跟小輩計較了。”知道妻子是嘴硬,說不去,是口是心非,俞爸爸勸她說:“小藝畢竟是我們倆看著長大的孩子,無論她做了多少錯事,現在人已經死了,俗話說,死者為大,小藝死了,她生前做的那些事,該隨著她的死煙消雲散,我們去看看她父母,也算是全了親戚的情分。”


    “親戚的情分。”俞媽媽停下動作,看著丈夫。“他們一家人有顧念過親戚的情分嗎?小藝是死了,可你看看她媽都做了些什麽?攀咬聽雪,說是我們聽雪殺死了小藝,這種離譜的話她都說得出來,我們聽雪怎麽說也是她看著長大的,什麽性子,她心裏不清楚嗎?聽雪和小藝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好的比親姐還好,說聽雪殺死了小藝,這不是扯淡嗎?她但凡有半點顧念跟咱們的親戚情分,都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壓抑了幾天,俞媽媽今天一股腦兒的爆發,把憋在心裏的話都說了出來。


    小藝是她看著長大的侄女,現在死了,還是被人用水果刀殺死的,她也難過,也希望能找到殺死小藝的凶手。但大嫂攀咬聽雪,指證是聽雪殺死了小藝,她絕對不信,她自己女兒什麽性子,她清楚的很,聽雪那麽善良的孩子,別說殺人,殺雞都沒看過。


    大嫂說是聽雪殺死了小藝,她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大嫂攀咬聽雪,我也很氣憤,但大嫂是大嫂,大哥是大哥,我們去看看大哥,不是看大嫂,小藝死了,大哥該多傷心,你是大哥唯一的妹妹,去看看他寬慰寬慰他也是好的。”俞爸爸說道。


    “不去。”俞媽媽還是拒絕。“我女兒受了冤枉,還在醫院住了兩天,我還需要人寬慰呢!沒空去寬慰別人。”


    她擔心大哥,心裏又埋怨著大哥。


    大嫂做的那些事,有沒有大哥的支持她不知道,要她去看看大哥,她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那道坎。


    想著想著,扶著箱子的手一滑,裝著橙子的箱子朝一邊傾斜,眼看著橙子就要滾出來,俞爸爸連忙伸手扶住,箱子裏的橙子還是滾了些出來,掉了幾個在地上。


    俞媽媽懊惱的咒罵一聲,索性把箱子交給丈夫,自己蹲下身去撿掉在地上的橙子。


    俞爸爸扶正箱子,並把箱子放在地上。


    撿完橙子,俞媽媽走回來,看到丈夫把裝著橙子的箱子放地上,皺眉問:“你把箱子放地上做什麽?我還要擺貨架上的。”


    “你擺了快一個小時,自己看看你擺了幾個。”俞爸爸指著空空的貨架,笑著說:“原本還剩下十幾個,現在一個都沒有了,你是在擺上還是收起來?”


    看著空空如也的貨架,俞媽媽臉一紅,把手裏撿回來的橙子放貨架上。“這不就有了。”


    俞爸爸無語的歎氣,看著她的目光中溢滿寵溺,見妻子彎腰準備把他剛放地上的箱子抱起來,趕忙伸手阻止。


    “別擺了,你今天根本就沒有心情做這些事,未免一會兒你給顧客找錯錢,我們強烈的建議,我們關門去看大哥。”


    “我說了不去就不去。”俞媽媽不耐煩的說道,不讓她擺,她不擺就是,轉身朝櫃台走去。


    “我想去看看大哥,當是你陪我去成不成?”俞爸爸問。


    “不去。”俞媽媽態度僵硬的拒絕。


    勸不動妻子,俞爸爸很是無奈,眸光隨意的看向門口,看到相互攙扶著走進來的兩個身影,他愣住。


    俞媽媽也愣住,但很快反應過來,轉身過身寧願看著牆壁,也不想看那兩人。


    另一邊鳳家。


    結束通話,鳳承允轉身,看著依舊緊閉的浴室門,覺得聽雪在浴室裏呆的時間過長,擔心她暈倒在裏麵,走到浴室的門口。


    “聽雪,聽雪,你洗好了嗎?”鳳承允一邊問,一邊敲門。


    “沒有。”裏麵傳來聽雪的回答。


    鳳承允敏銳的聽出,她的聲音帶著暗啞,猜想她可能是因為缺氧的緣故,大手握住門把擰了一下,發現門從裏麵鎖了。


    “聽雪,你趕緊出來,裏麵空間狹小,你懷著孩子,很容易缺氧。”鳳承允著急的拍著浴室門。


    “我沒事,等我洗好就出來了。”很快,俞聽雪就給了回應。


    “給你兩分鍾時間,你不出來的話,我就破門進去。”他不是威脅她,而是真會這麽做。


    這次,俞聽雪沒有回應。


    鳳承允站在浴室門口,焦急的等著她出來,感覺像是度日如年,對她的擔憂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為了緩解心頭的壓抑,他開始在浴室門口來回度步。


    時而看看浴室門,時而看看手腕上的手表,他覺得過了很長時間,事實卻隻過去了一分鍾,也就是說,他還要等一分鍾之久。在鳳承允失去耐性,停下腳步,準備暴力破門而入時,浴室門從裏麵打開,穿著居家服的聽雪出現在門口,看到他,明顯的愣住。


    一把抱住她,鳳承允將下巴擱在她頭頂,喃喃說道:“你終於出來了,你要是再晚幾秒鍾出來,我肯定破門而入。”


    “我跟你說了,我沒事的。”俞聽雪輕歎。


    “我知道,但我就是忍不住擔心你。”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經曆了半天找不到她後,他變得有些患得患失起來,總覺得她會離開他。


    就是忍不住擔心她,他現在說這話,不知道會讓她誤會嗎?俞聽雪心裏很矛盾,說他在乎她吧,他又把李晴晴安排在身邊,準備再續前緣,說他不在乎她吧,她又時常感覺到,他是在乎自己的。


    沒聽到她的回應,鳳承允輕輕推開她一些,垂眸看著她有些發紅的雙眸,直看進她心底。


    “聽雪,我知道方小藝的死,讓你很難過,你想哭的話,可以靠在我懷裏哭一小會兒,但隻能是一小會兒,多的不行,你現在懷著孩子,不能太過悲傷,因為太過悲傷,對你和孩子都不好。”


    他允許她為方小藝哭,但絕不允許她哭太久。


    清澈的水眸盯著他,片刻後,俞聽雪說道:“她死了,我是很難過,但我不想為她哭。”


    “你剛剛躲在裏麵,不是在哭?”鳳承允皺眉問,她紅紅的眼眶騙不了人。


    “是在哭,但不是因為方小藝哭。”俞聽雪大方的承認。


    “那是因為什麽哭?”鳳承允追問。


    因為你,你信嗎?俞聽雪望著鳳承允,沒打算把心裏的話說出來,她輕輕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哭,就是想哭。”


    這是什麽回答?鳳承允攏緊劍眉,心裏猜測著她是為什麽哭,察覺兩人站在浴室門口說話,大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帶著她走到沙發邊坐下,扯過薄毯子披她肩膀上。


    “我不冷。”俞聽雪扯下薄毯子,放在一邊。


    鳳承允本來想勸她,想起崔淩寒叮囑他的話,不要試圖和孕婦講道理,順著她才是真理,果斷打消勸她的念頭,起身走到門口,將屋裏的中央空調調高了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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