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了好幾樓,終於來到王錦淵門口。這時已經快要半夜1點,走廊裏靜靜的,束合聽見房裏是已經沒了動靜,她躡悄悄地開門。跑上來,自己的氣息還有些喘,但是現下顧不上那麽多了。房間一盞燈都沒開,束合摸索著開了開關。


    她看到地毯上碎了好幾個杯子,碎玻璃渣散了一地,但是沒看見王錦淵,她繼續往裏走,隱隱聽見從衛生間傳來了花灑的水聲。


    束合開了浴室門,眼前的景象是她從未見過的王錦淵的模樣。


    王錦淵坐在淋浴房的地上,整個人衰頹不堪,他低著頭靠在牆邊,雙手垂下,任憑頂噴的水從自己的頭頂澆下去。他手上有著傷口,血混著水慢慢淌進地漏的漩渦中。


    束合看到浴室的鏡子碎了,看來是王錦淵徒手打破的。她第一時間想衝過去,問問究竟怎麽了,但是她沒有。隻是去毛巾架上拿了兩條浴巾,輕聲走到他身邊,把冷得發涼的水關了,把浴巾披在王錦淵身上。


    她沒說話。


    看著王錦淵手上裂開的口子,束合心裏疼,但是礙於昨天下午他倆在山上的對話,她隻能強忍著不表現出來。她轉身想去找些能包紮的東西,突然,之前坐在地上無動於衷的王錦淵,抬起頭叫住了她。


    “誰讓你進來的?”王錦淵質問她。


    束合的心一顫,回答得支支吾吾,“鍾宇路過你房間,聽見有聲音,敲門你又不開……他怕你出事……就……”


    現在的王錦淵好像被一團濃厚的黑色氣息籠罩著,眼神有些絕望的,還有些絕情,是變了一個人的樣子,從未有過的淡漠。“你究竟怎樣才肯罷休!”


    這是第一次,王錦淵,吼了她。


    束合被王錦淵的語氣嚇得身子震了一下。她背對著,還是沒敢回過頭去。


    “你覺得自己很聰明是嗎?特別有本事是嗎?想知道什麽,派付可岐去查一查就什麽都知道了,是嗎?”


    此時束合的腳好像粘在了地上,動也動不了。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年想要忘記be和那個孩子的存在嗎?隻要我閉上眼,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和那個死嬰就出現在我麵前,就連當時的那些血腥氣味好像都一直存在在我的身邊,就是那麽真實。每一個每一個夜晚,對我來說都是煎熬,是折磨!你希望我把這些統統都告訴你?”王錦淵慢慢起了身,帶著他的憤怒向束合走去,走到她的麵前。


    王錦淵冷冷地繼續說:“好奇害死貓你知不知道?”


    束合看著王錦淵的眼,那雙眼裏布滿了紅血絲,散著她從未見過的凶狠,好像這一刻,自己被人下了啞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現在你都看到了,都知道了,滿意了嗎?”王錦淵抓住束合的肩,用力的,生生把束合弄疼了。


    像是一個偷看了別人日記的孩子,剝開了別人並不想展露的內心,束合不知該怎麽辯解。


    “你不知道有些事情不說,是因為不想說嗎?”王錦淵轉而走向吧台,拿了瓶威士忌,倒了一杯灌進肚裏。


    束合在一旁看著,然後從他手裏搶過杯子,也倒了一杯。“你要喝,我陪你喝。”說罷就往嘴裏倒。


    王錦淵看到,一把奪過去,直接將杯子摔在地上,“你不要命了嗎?!”


    “你不要,我也不要了。”束合麵無表情。


    束合開過刀後一直休養得不好,心裏存了太多事,傷了神。喝酒抽煙勞累對她來說都是大忌,王錦淵怎麽能忍得了她又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我不在乎你有什麽,你沒有什麽,包括你之前做過什麽,我統統不在乎!不要擅自給我做決定,不要把我像東西一樣推給別人,好不好?我再也不提她們的事了,我不會再去查了,什麽都不查了……我隻要你,你做什麽我都可以陪著你,你去哪裏,隻要讓我在目之所及之處望著你,我就會心滿意足。你是我的全部,是我的全世界!在你麵前,我已經丟掉了自己所有的驕傲與自尊,我隻想換回你多看我的一眼!不要再推開我了好不好?好不好?”束合望著王錦淵,眼裏噙著淚水,說話慢慢變得無聲。


    王錦淵懊惱地閉上了眼,他根本聽不得束合說的這些,可是自己又無能為力。他多想把自己從精神的牢籠裏解救出來,此時此刻,他也希望自己隻是個普通人,那些仇恨,那些顧慮,他都可以拋諸腦後,可惜,他不可以。


    他隻能選擇不再看著束合,那個讓他心痛的女孩。王錦淵心裏的糾結沒人能理解,即便是束合,以為自己知道了一切的束合……


    “你走吧……”王錦淵淡淡地說,他的身體也逐漸趨於無力。


    “我不!”束合這次是說什麽也不肯離開王錦淵了。


    王錦淵看束合這種難纏的架勢,心裏不知歎了多少回氣,他拉著束合冰冷的手,二話不說把她整個人往門外推,多一句話都不肯再跟她說。束合掙紮著不想出去,但還是拗不過王錦淵。就這樣,一步兩步,直到被推到門外。王錦淵看了眼束和的另一隻手,直接把房卡從她那拿走,語氣冷淡地警告說:“告訴酒店,誰再敢進我房間,我就把他們告到傾家蕩產!”


    門“啪”得關上了,帶出的風像是帶著嘲笑,甩在了束合臉上。束合拍著門,帶著哭腔輕聲喊著,“王錦淵,你開門!開門……好不好?王錦淵!你不要再丟下我了!可不可以?”一聲一聲,一字一句。


    過了許久,拍門聲停了,門外也沒再傳來束合的聲音,王錦淵從貓眼裏看出去,沒看見人影,等到再把門打開,隻見束合暈倒在他門口。


    王錦淵趕忙把束合抱進房裏,發現這個女孩比之前又輕了一些。“束合,束合!”他喚著束合的名字,生怕束合的身體又出了怎樣的意外,如果是這樣,他真的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好在躺回床上的束合好似恢複了一點意識,但她下意識地捂住自己不太舒服的心口。


    “是又心髒不舒服了嗎?我叫小鍾去你房裏拿藥。”王錦淵關切的語氣有些藏不住了。


    束合搖頭,自己好像是倦了,她不知自己怎的就睜不開眼了,漸漸地,睡著了。


    王錦淵看著束合,性子倔強但身體又虛弱的樣子,心中的懊惱和氣憤交織在一起,軟的硬的都來過了,怎麽什麽法子都沒用,這個女人快讓他束手無策了。他坐在床邊,手抓緊了自己的頭發,無聲地歎息。


    第二天再睜眼,束合在王錦淵的房裏醒來,床頭邊放了一杯水,杯底夾了一張紙,上麵寫道:“束合,我走了。我希望你能幸福,即使這個幸福不是我給的。我的人生也許無法再加進另外一個人了,今後的日子,希望彼此安好。保重。”


    束合看完,慌忙摸索著拿出手機打給王錦淵,關機,再打給鍾宇,無法接通。這樣的不辭而別,她早該猜到了。


    那個沉穩紳士又風度翩翩的男人,昨夜就像是個驚弓之鳥囚禁在自己打造的精神牢籠裏,過往的那些都變成了他的桎梏。


    這次,束合沒有流淚,隻是懂了,那個句號,終究還是牢牢地畫下了最後一筆。那天她在房裏坐了很久很久,呆呆地想著,想多了胸口便悶得難受,心口是被人揪著的疼,手指尖慢慢變得麻木的感覺。最後,束合隻能蜷縮在床上,她側臥著,無聲地抱著一個枕頭。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預示著新的篇章即將開啟,所有的過往是時候封存起來了。


    陳菲琳今天紅光滿麵,心情看上去好得很。她一見到束合,便一手勾著束合的手臂,喜笑顏開的。


    “看你這模樣,昨天跟鄭星雲進展得不錯?”


    “哪有哪有!”陳菲琳沒來由的害羞。


    “沒有你臉紅什麽?”


    陳菲琳趕緊摸了摸自己的臉,“真的嗎?”


    “假的。”束合回了一聲,便自顧自地往前走著。


    “啊?束姐~~~”陳菲琳發現束合是騙她的,有些惱又有些羞地重新追上束合的腳步。


    回程的途中,束合在看付可岐之前發給她的另一個客戶的品牌意識投資衰退圖表,其實根本也沒看進去,她的腦袋空空,仿佛思考不了太多的事情。這時,陳菲琳告訴束合她約了roger的老婆蔡冰漓,為了瑞可麗的這個案子。


    “想好怎麽談了嗎?”束合拿著筆在一張白紙上不停畫著無規律的圓圈,她終究是有些不放心的,但表麵上自己必須給陳菲琳百分百的支持和信任。


    “我和付可岐整理了一些數據,擬定了一個新的績效評估方法,至於還有一些多餘的人員配置,我想我們要進駐瑞可麗待一段時間,才能最終弄清楚。”


    “這都是正常流程。你會的,roger他們也會。”束合沒有抬頭,依舊畫著圓圈。


    陳菲琳心裏想著,是不是束合對於她的方案不滿意。


    “這些和項目對接的經理溝通就可以了,你都說了,你要找的是蔡冰漓,你想說什麽,其實你裏的答案比我清楚……”束合沒再說下去。


    陳菲琳沒有出聲。


    “你想在roger這件事上有個句號,不是壞事。我打聽過蔡冰漓,她和roger的確貌合神離了很久。”


    “我懂了。”束合的話仿佛是點醒了陳菲琳,讓她之前猶猶豫豫做不了決定的事情,有了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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