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然宮果然是整個王宮最清靜的地方,韶光躺在木榻上,周遭皆靜悄悄的,宮牆外似是有一兩聲蟬鳴,偶爾有風拂過,撩撥得樹葉婆娑起舞,陽光灑落在韶光身上,暖洋洋的舒服得讓人想睡。


    韶光隨手拿了那張帖子遮住臉,準備小憩一番。


    柏子高回來時見到的正是躺在木榻上的韶光,紅衣的姑娘安安靜靜的躺在榻上,三千青絲如墨一般自她頭上溫軟柔順的淌下來,混著她身上的紅衣曳了一地,用以遮光的帖子不知何時落到了地上,露出一張清麗美貌的臉。


    柏子高走過去將帖子撿起,冷淡的掃了眼帖子的內容,便將目光落到了韶光身上,視線一點點往上移最後移到了紅衣姑娘閉目小憩的臉上。


    睡夢中的姑娘似乎夢到了什麽不好的事,微微皺了眉頭,柏子高思慮再三,終究還是走了過去。


    伸手輕輕拂去她眉間皺痕的時候,他難得有些怔鬆。


    救她回來的時候其實並沒有想那麽多,隻是恰巧因為一些牽扯他才會關注到這個有些倔強的姑娘。


    得知她陷入陷阱的時候行動總比腦袋快了半分,等人救回來了,那些保命的東西也在無意之間送過去了,人真真切切好些了後,他才想起救她回來時的情景。


    他抬起手看了看,恍然記起當日抱著跟個血池子裏撈出來的韶光時,居然有微微的顫抖。


    他想不明白,這種奇怪的行為也在韶光一日日好轉中慢慢消失,山中漫長的歲月,閑暇的時光總是容易讓人忘記許多發生過的事。


    等韶光傷好能走路了的時候,他才發覺已經過去了兩年,阿疏也早已同韶光熟悉。


    這個倔強的姑娘也在閑散的時光裏似乎變得平和許多。


    他知道她有喜歡的人,應該說是深愛的人,那個姑娘滿身是血躺在他懷裏,依舊想著念著那個人。


    他以為她恢複精神後會要求下山,那些日子裏他在無垢殿裏總有意無意的等著那個倔強的姑娘闖進來,盯著他,要求他讓她下山。


    時光如白駒過隙,三年時光荏苒,那個姑娘卻在明塵殿裏安安心心住了下來,聽阿疏說還學會了看書修身養性。


    三年來竟沒有提過當初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一次。


    若不是這次下山,看到這張帖子,或許他都會忘記當初還有這麽一個人。


    那樣傷她的人,她真的可以忘掉嗎。


    韶光依稀看見麵前有個身影,夜已深了,麵前的青年一襲黑衣仿佛融入了濃濃夜色裏。


    “柏子高?”韶光想要起身時才發現自己身上蓋著的披風,黑色的,繡著淺色的芨芨花紋。


    這不是她的。


    “醒了?”身旁坐著的青年側過頭看她,殿內葳蕤燈火照出麵前青年清俊的臉,仿佛揉碎了些清冷,有了幾分暖意。


    “天都黑了,”韶光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現在什麽時辰了?”


    “快半夜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寂靜夜裏青年的聲音有些喑啞,低低沉沉的有種迷人的磁性。


    “都這個時辰了?”韶光撐起身子,黑色的披風滑落到腰際,她捏住披風一角,將它微微扯上些,才抬眼看柏子高:“這是你的?”


    “阿疏瞧你睡著了,他沒有帶披風,怕你冷著便拿了我的替你蓋上了。”


    韶光長長哦了一聲:“我會洗幹淨還你的。”


    柏子高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


    一時無話,今夜星星很少,唯有一輪弦月掛在黑漆漆的天幕上,散發著微弱的月光。


    “你,在這裏守了半夜?”


    柏子高聞言似乎看了她一眼:“幾個時辰罷了,睡不著出來看著你也沒什麽大礙。”


    韶光又長長的哦了一聲,準備起身回殿內,餘光瞟見柏子高手裏拿了什麽,她細細看了一會,才發現那張有些眼熟的東西是那張婚貼。


    “你瞧見了?”韶光自木榻上起身:“正好,這帖子是有人托我給你的。”


    她慢慢悠悠的拿起黑色的披風,折吧折吧漫不經心的道:“既然沒事了我就先去睡了。”


    柏子高依舊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


    韶光隱約覺得今天晚上的柏子高有些奇奇怪怪的,可困意又爬上頭,她便懶得想這麽多,抱了披風便慢吞吞的挪進殿裏了。


    涼風習習,拂過青年的黑發,柏子高沉默坐了一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最後漫不經心的拿著帖子進了清然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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