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派的墓穴之中，血腥罪惡之事不斷上演。
被砍殺的陰蟲毒獸，被吸幹了血液枯朽不堪的無頭屍體，均是被隨意丟棄在地上，襯得本就陰氣橫生的地下墓穴越發地詭譎險惡。
葛大葛二這兩兄弟，果然是如葛大之前所言那般，吸食了血肉之後依樣畫葫蘆的將吳頭領那一堆給瓦解了。
除了吳頭領被砍了一刀身受重傷逃脫之外，那三人都被葛大兩人砍了頭，吞了氣血。
再之後，便是進了墓穴如同歸了家一般輕車熟路的葛大兩人，對猶如喪家之犬的吳頭領和被嚇得不輕的張三少爺的肆意戲耍。
小蛟龍跟著葛大將偌大的墓穴轉了個遍，都沒找到她給它看了好幾遍圖象的輔龍令。
而輔龍令的所在，最大的可能也最不讓人意外的地方，便是那個被下了封印的主墓室。
依著葛大之前所說，他們應該是有辦法破開封印的。
不過這兩人忙著戲耍恐嚇人，那是一點都不急著去開門奪寶。路瑤身在山林，空氣清新怡人，她自然也不急。
想要當黃雀，足夠的耐心是必須得有的。
……
“大人，早。”
修煉了一夜的江無涯動了動鼻翼，睜開眼睛，神采奕奕地朝正熬著靈肉粥的路瑤打招呼。
路瑤看了看她，笑問道：“被香醒了？”
江無涯摸摸又餓了的肚子，點點頭。
路瑤看看她的小身板，向林木叢揚揚下巴，“那裏有水，先去洗漱吧，待會就可以吃了。”
洗漱完，兩人有說有笑地吃著早餐，輕鬆又自在，加上當下所處的地方，別有一番野趣，江無涯臉上的笑就沒下去過。
等江無涯將用過的碗筷清洗好了，路瑤招手讓她過來，把早晨烤好的烤肉和煲得奶白濃香的骨頭湯打包好，遞給了江無涯。
“移星，我若讓你去野猿穀東麵的石山中摘得五十株石心草，你敢去嗎？”
小孩調養的時間太短，身體還沒完全的養好，所以路瑤也沒提前將她叫起來晨練。不過吃了早飯飽腹之後，就該動起來了。
野猿穀東麵石山盛產的石心草，生於巨石石縫之中，生機盎然，乃是低階武者淬煉身體的藥材之一。
單一株就能賣二十兩銀子，算得上價值不菲，是以極受那些以采集為生的背簍人的歡迎。
但因其生於石縫之中，又是食山蜥最愛的食物，若是沒點能耐，大多人隻能空手而歸。
若是運氣不好被食山蜥給堵了，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江無涯一個多月的學堂也不是白上的，她的同窗們，空閑時間大多都是往遼源山跑，時常聚在一起聊山中之事。
她就聽過一個大她三歲的同窗說過，他曾經是怎麽神勇無畏親自采摘到一株石心草的。那神氣的表情，不用說她都能看出來他這個事應該是很厲害的。
而現在，大人說的，是五十株！
江無涯念頭急轉，在心裏將自己和那個同窗在各方麵比了比，穩穩心緒，然後看著路瑤，輕聲問道：“大人，有時間要求嗎？”
“沒有，隨移星自己發揮。”路瑤搖頭，指指她懷中捧著的食盒，笑著道：“不過在外麵餓了，就吃些肉幹，然後晚間回來這裏。若是一天完不成，之後又繼續去就是。”
石山名為石山，但藥材不少，生存其中的野獸也不少。進入其中采藥打獵的人，自然也是不少的。
江無涯一個五歲小娃娃，身上穿的是錦衣華服，拿的是王孫貴族都不一定能用得上的上品靈器，指間還帶著寶戒，偏偏還沒個隨從跟著，不被人惦記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路瑤這麽一想，總覺得這孩子可能還沒到石山，就要被人追著砍了。
“出門在外，小心為上，我就不跟著移星去了。若是遇見壞人，記得保命為上。”
江無涯眨眨眼，認真點頭。
路瑤指尖在她眉心點了點，又遞給了她一個玉簡，“這是《千山劍訣》前三式的靈演，可以在路上好好揣摩，說不定待會就用得上了。”
昨日江無涯絕殺雷二的那一招，便是《千山劍訣》的第一式。路瑤看出她劍招細微處有些不對，但為免小孩心裏對她產生依賴，她不能明說她一直在看著她。
所以昨晚在葛二咕嚕咕嚕地喝著人血的時候，路瑤便凝神演練刻錄好前三式的劍招，意在讓江無涯自己揣摩詳盡，好好改正。
她這個方法，隻能算得上是偷懶之法，省的隻是親身演練這一動作而已。與當初大長老在《九明劍訣》秘籍之上留下的劍意傳功，那是遠遠不能比的。
不過對於江無涯來說，應該是足夠了。
江無涯雙手接過，還沒等她說出道謝的話呢，不遠處就傳來一陣淒厲悲慘的呼救之聲，將她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
“救命啊，有沒有人，快救命啊！”
“嗚嗚嗚，有沒有人啊，快來救救我。”
“喋喋，你喊啊，就算你叫破喉嚨，也沒人敢來管我馬三眼的閑事，老子今天就要好好收拾你！”
“不，不要！”
“撕拉”之聲響起，女子聲音越發淒厲起來，在這尚處在薄霧之中的大山裏，驚動了越來越多的人和獸。
衣服撕裂的聲音遠遠傳來，江無涯看看路瑤，有點想拔劍。
“大人，移星這就去石山。”
路瑤略帶訝然地看看她，挑眉問她，“移星是想去石山，還是想去救那名“可憐”的女子？”
她嘴裏說女子“可憐”，心裏則是送了鬧這一出幺蛾子的江琅一個大大的白眼。
江無涯想了想，沒再隱瞞，點頭道：“移星想要去看看，想幫那個姐姐擺脫困境。”
“你不是那個人的對手，其他人也都沒去。”
五歲的小家夥叫一個成年女子為“姐姐”而不是“姨姨”，“嬸嬸”之類的，誰教她的？
“移星知道，但是……”江無涯握了下拳頭，凝重道：“移星想試試，總會想出辦法來的。”
“好孩子，”路瑤拍拍她的頭，指了指自己，問道：“移星為什麽不找我幫忙？”
江無涯想了想，認真道：“這是移星想做的事，不是大人想做的事。”
“那移星不會覺得我這樣很不好嗎？”路瑤看看聲音傳來的方向，繼續道：“那名女子叫得那麽可憐，我卻不去救她。”
“大人很好！”江無涯端正著臉，看著麵前的路瑤，再次說道：“這世上再沒有大人這般好的人了！”
你娘如果聽了這話，心情大概不會很美妙。
路瑤笑著點點她的小腦袋，思索了下，點頭道：“看在移星這麽相信我的份上，我就幫移星解決這個麻煩吧。”
江無涯愣了下，隨後搖頭拒絕，“大人不救她，一定有大人的理由，不用因為移星而改變主意。移星就是想去看看，會很小心很小心的。”
人家可不一定想要你去看。
路瑤搖頭笑笑，將她按在了石凳上坐著，“在這裏等一小會，等我回來。”
……
“你若想作戲，那能不能請你嚴謹敬業一點？”
帶著一個擅長變嗓音的人來這裏吊嗓子，一場大戲全靠嘴。和神情愜意的江琅比起來，滿頭大汗文文弱弱的中年人更想被強，迫的那一方。
這也就是欺負江無涯現在人小好騙，再過個幾年，那是想都別想了。
正在淒厲慘叫的聲音一頓，說話之人有些膽顫地看了看四周，確定自己周圍真的沒看到人，兩條腿抖得更加厲害了。
江琅掃了一眼簡直就要哭出來的說書人，語氣冰涼地提醒他：“怕個什麽，繼續嚷。”
“嚷、嚷什麽，我、小的，小的忘了。大仙饒命啊。”
說書人終於站不住，雙腿一軟，跪下了。
江琅跟沒骨頭似的靠在被她收拾幹淨的石頭上，不耐煩地道：“叫個鬼的大仙，到馬三眼的詞了。”
“我倒沒想到王姬殿下居然這麽接地氣，還知道找藝人替你做筏子呢。”見幺蛾子當沒聽見剛才的話一樣，路瑤的語氣比她還要涼。
早知道她就不跑這一趟，讓她女兒親自來看她怎麽表演的才對。
“王姬？！當今王上連孩子都沒有，姐妹也都被他殺光了，哪裏來的王姬！”
說書人驚異大叫，一句話禿嚕完了方才醒悟過來，連忙捂著自己的嘴，瞬間就出了滿頭的冷汗。
完了完了，他好像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他一定是活不過今天了！
他這破嘴，話說得這麽快，不是純粹找死嗎！
江琅掃了他一眼，再不指望他的腦子，一字一句給他說得清清楚楚的。
“我要等的人來了，你趕緊用馬三眼的聲調慘叫幾聲，然後你就可以……”
說書人趕在她說“死”字之前，麻溜地磕起頭。
“大仙饒命啊，小的世代都良民，沒做過一件壞事，連臉都沒跟人紅過，是真真正正的良善人啊。”
“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有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小的舍不得死啊。”
“嗬，”路瑤直接被這個總是搶話的中年人給逗笑了。
如花似玉，還舍不得死。這話若是對著男的說，他估計會死得更快吧。
這是聽她和江琅都是女子聲音，想要用他媳婦來給自己求饒呢，倒也算個聰明人。
“趕緊嚷，再磨蹭，我真送你去見閻王！”
“是是是，小的這就開始。”
確定自己不會真的沒命，說書人的心才終於穩了些，不敢再拖延下去，按著之前說好的叫嚷了起來。
女子驚喜求救之聲，惡賊痛喊求饒之聲，夾雜而起。
五息之後，歸於平靜。
說書人忐忑不安地瞄著靠著石頭看不清麵容身形的女子，動了動跪著的雙腿，試探著問道：“大仙，小的可以回家了嗎？”
“可以，”江琅沒有和他廢話的心情，抬手揮起一道勁風，將他腦海之中關於她的記憶盡數消除，閃身到了路瑤身邊。
“林瑤，幫孤給五十兩銀子予他。”
路瑤的回答是，
“嗬。”
“到了尚福樓，孤讓尚卓百倍還你。”
路瑤抬手就將一錠銀子扔在了雙目呆愣的說書人身前，點頭道：“這個倒是可以有。”
江琅身上魔氣鬼氣與王氣交雜相纏，時而融合時而相斥。除了她身上那一層輕紗能夠貼近她的身軀而無毀之外，別的顯於人前衣物飾品，都是她費力幻化出來的。
作為能夠看穿她這一點的人，路瑤知道她這般做有多艱難。看在江琅能為江無涯做到這種地步的份上，她自然是選擇成全。
五十兩的百倍償還，不過玩笑罷了。
“我們走罷。”路瑤掃了一眼她挽得齊整整的頭發，提醒道：“你這作戲得作全麵些，將頭發弄繚亂，還有身上衣物，若是光彩整潔，也要弄亂。”
“想得還真周到，”江琅心念轉動，將自己變幻成說書人口中女子蒙受劫難的那般形象，問路瑤道：“林瑤，你幫孤看看，可有哪裏還需要改動的？”
路瑤操控著輪椅走在前麵，淡然說道：“王姬殿下心思縝密，何須我多言。”
江琅蓮步輕移，負手笑道：“孤看你是不敢看孤罷，林瑤。”
除了第一回見麵林瑤不經意掃了自己那麽一眼之外，之後能不看她就不看，真要看，就隻看臉部，從不亂瞟。
她該說這姑娘性子死板，還是品性端方呢？
“王姬殿下費心隱瞞之事，我自當配合。”
路瑤麵色平淡，絲毫沒受她那點惡趣味的影響。
“大家都是女子，孤也不是全然無遮無掩，你無須這般刻意，你別扭，孤看著也別扭。”
江琅打小就是一堆一堆的侍女伺候著長大，沐浴更衣都是貼身侍從做的，自然不會將這個看得有多重。
林瑤能夠看穿她的底細，對她來說有性命之憂。但有江無涯作為中間紐帶，她們之間目前又沒有什麽利益糾葛與生死仇怨，完全沒有必要因為這一點小事而耿耿於懷的。
路瑤點點頭，笑道：“還是王姬殿下率性，是我迂了些。”
答是這麽答，人卻是依然往前走著不回頭。
被砍殺的陰蟲毒獸，被吸幹了血液枯朽不堪的無頭屍體，均是被隨意丟棄在地上，襯得本就陰氣橫生的地下墓穴越發地詭譎險惡。
葛大葛二這兩兄弟，果然是如葛大之前所言那般，吸食了血肉之後依樣畫葫蘆的將吳頭領那一堆給瓦解了。
除了吳頭領被砍了一刀身受重傷逃脫之外，那三人都被葛大兩人砍了頭，吞了氣血。
再之後，便是進了墓穴如同歸了家一般輕車熟路的葛大兩人，對猶如喪家之犬的吳頭領和被嚇得不輕的張三少爺的肆意戲耍。
小蛟龍跟著葛大將偌大的墓穴轉了個遍，都沒找到她給它看了好幾遍圖象的輔龍令。
而輔龍令的所在，最大的可能也最不讓人意外的地方，便是那個被下了封印的主墓室。
依著葛大之前所說，他們應該是有辦法破開封印的。
不過這兩人忙著戲耍恐嚇人，那是一點都不急著去開門奪寶。路瑤身在山林，空氣清新怡人，她自然也不急。
想要當黃雀，足夠的耐心是必須得有的。
……
“大人，早。”
修煉了一夜的江無涯動了動鼻翼，睜開眼睛，神采奕奕地朝正熬著靈肉粥的路瑤打招呼。
路瑤看了看她，笑問道：“被香醒了？”
江無涯摸摸又餓了的肚子，點點頭。
路瑤看看她的小身板，向林木叢揚揚下巴，“那裏有水，先去洗漱吧，待會就可以吃了。”
洗漱完，兩人有說有笑地吃著早餐，輕鬆又自在，加上當下所處的地方，別有一番野趣，江無涯臉上的笑就沒下去過。
等江無涯將用過的碗筷清洗好了，路瑤招手讓她過來，把早晨烤好的烤肉和煲得奶白濃香的骨頭湯打包好，遞給了江無涯。
“移星，我若讓你去野猿穀東麵的石山中摘得五十株石心草，你敢去嗎？”
小孩調養的時間太短，身體還沒完全的養好，所以路瑤也沒提前將她叫起來晨練。不過吃了早飯飽腹之後，就該動起來了。
野猿穀東麵石山盛產的石心草，生於巨石石縫之中，生機盎然，乃是低階武者淬煉身體的藥材之一。
單一株就能賣二十兩銀子，算得上價值不菲，是以極受那些以采集為生的背簍人的歡迎。
但因其生於石縫之中，又是食山蜥最愛的食物，若是沒點能耐，大多人隻能空手而歸。
若是運氣不好被食山蜥給堵了，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江無涯一個多月的學堂也不是白上的，她的同窗們，空閑時間大多都是往遼源山跑，時常聚在一起聊山中之事。
她就聽過一個大她三歲的同窗說過，他曾經是怎麽神勇無畏親自采摘到一株石心草的。那神氣的表情，不用說她都能看出來他這個事應該是很厲害的。
而現在，大人說的，是五十株！
江無涯念頭急轉，在心裏將自己和那個同窗在各方麵比了比，穩穩心緒，然後看著路瑤，輕聲問道：“大人，有時間要求嗎？”
“沒有，隨移星自己發揮。”路瑤搖頭，指指她懷中捧著的食盒，笑著道：“不過在外麵餓了，就吃些肉幹，然後晚間回來這裏。若是一天完不成，之後又繼續去就是。”
石山名為石山，但藥材不少，生存其中的野獸也不少。進入其中采藥打獵的人，自然也是不少的。
江無涯一個五歲小娃娃，身上穿的是錦衣華服，拿的是王孫貴族都不一定能用得上的上品靈器，指間還帶著寶戒，偏偏還沒個隨從跟著，不被人惦記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路瑤這麽一想，總覺得這孩子可能還沒到石山，就要被人追著砍了。
“出門在外，小心為上，我就不跟著移星去了。若是遇見壞人，記得保命為上。”
江無涯眨眨眼，認真點頭。
路瑤指尖在她眉心點了點，又遞給了她一個玉簡，“這是《千山劍訣》前三式的靈演，可以在路上好好揣摩，說不定待會就用得上了。”
昨日江無涯絕殺雷二的那一招，便是《千山劍訣》的第一式。路瑤看出她劍招細微處有些不對，但為免小孩心裏對她產生依賴，她不能明說她一直在看著她。
所以昨晚在葛二咕嚕咕嚕地喝著人血的時候，路瑤便凝神演練刻錄好前三式的劍招，意在讓江無涯自己揣摩詳盡，好好改正。
她這個方法，隻能算得上是偷懶之法，省的隻是親身演練這一動作而已。與當初大長老在《九明劍訣》秘籍之上留下的劍意傳功，那是遠遠不能比的。
不過對於江無涯來說，應該是足夠了。
江無涯雙手接過，還沒等她說出道謝的話呢，不遠處就傳來一陣淒厲悲慘的呼救之聲，將她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
“救命啊，有沒有人，快救命啊！”
“嗚嗚嗚，有沒有人啊，快來救救我。”
“喋喋，你喊啊，就算你叫破喉嚨，也沒人敢來管我馬三眼的閑事，老子今天就要好好收拾你！”
“不，不要！”
“撕拉”之聲響起，女子聲音越發淒厲起來，在這尚處在薄霧之中的大山裏，驚動了越來越多的人和獸。
衣服撕裂的聲音遠遠傳來，江無涯看看路瑤，有點想拔劍。
“大人，移星這就去石山。”
路瑤略帶訝然地看看她，挑眉問她，“移星是想去石山，還是想去救那名“可憐”的女子？”
她嘴裏說女子“可憐”，心裏則是送了鬧這一出幺蛾子的江琅一個大大的白眼。
江無涯想了想，沒再隱瞞，點頭道：“移星想要去看看，想幫那個姐姐擺脫困境。”
“你不是那個人的對手，其他人也都沒去。”
五歲的小家夥叫一個成年女子為“姐姐”而不是“姨姨”，“嬸嬸”之類的，誰教她的？
“移星知道，但是……”江無涯握了下拳頭，凝重道：“移星想試試，總會想出辦法來的。”
“好孩子，”路瑤拍拍她的頭，指了指自己，問道：“移星為什麽不找我幫忙？”
江無涯想了想，認真道：“這是移星想做的事，不是大人想做的事。”
“那移星不會覺得我這樣很不好嗎？”路瑤看看聲音傳來的方向，繼續道：“那名女子叫得那麽可憐，我卻不去救她。”
“大人很好！”江無涯端正著臉，看著麵前的路瑤，再次說道：“這世上再沒有大人這般好的人了！”
你娘如果聽了這話，心情大概不會很美妙。
路瑤笑著點點她的小腦袋，思索了下，點頭道：“看在移星這麽相信我的份上，我就幫移星解決這個麻煩吧。”
江無涯愣了下，隨後搖頭拒絕，“大人不救她，一定有大人的理由，不用因為移星而改變主意。移星就是想去看看，會很小心很小心的。”
人家可不一定想要你去看。
路瑤搖頭笑笑，將她按在了石凳上坐著，“在這裏等一小會，等我回來。”
……
“你若想作戲，那能不能請你嚴謹敬業一點？”
帶著一個擅長變嗓音的人來這裏吊嗓子，一場大戲全靠嘴。和神情愜意的江琅比起來，滿頭大汗文文弱弱的中年人更想被強，迫的那一方。
這也就是欺負江無涯現在人小好騙，再過個幾年，那是想都別想了。
正在淒厲慘叫的聲音一頓，說話之人有些膽顫地看了看四周，確定自己周圍真的沒看到人，兩條腿抖得更加厲害了。
江琅掃了一眼簡直就要哭出來的說書人，語氣冰涼地提醒他：“怕個什麽，繼續嚷。”
“嚷、嚷什麽，我、小的，小的忘了。大仙饒命啊。”
說書人終於站不住，雙腿一軟，跪下了。
江琅跟沒骨頭似的靠在被她收拾幹淨的石頭上，不耐煩地道：“叫個鬼的大仙，到馬三眼的詞了。”
“我倒沒想到王姬殿下居然這麽接地氣，還知道找藝人替你做筏子呢。”見幺蛾子當沒聽見剛才的話一樣，路瑤的語氣比她還要涼。
早知道她就不跑這一趟，讓她女兒親自來看她怎麽表演的才對。
“王姬？！當今王上連孩子都沒有，姐妹也都被他殺光了，哪裏來的王姬！”
說書人驚異大叫，一句話禿嚕完了方才醒悟過來，連忙捂著自己的嘴，瞬間就出了滿頭的冷汗。
完了完了，他好像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他一定是活不過今天了！
他這破嘴，話說得這麽快，不是純粹找死嗎！
江琅掃了他一眼，再不指望他的腦子，一字一句給他說得清清楚楚的。
“我要等的人來了，你趕緊用馬三眼的聲調慘叫幾聲，然後你就可以……”
說書人趕在她說“死”字之前，麻溜地磕起頭。
“大仙饒命啊，小的世代都良民，沒做過一件壞事，連臉都沒跟人紅過，是真真正正的良善人啊。”
“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有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小的舍不得死啊。”
“嗬，”路瑤直接被這個總是搶話的中年人給逗笑了。
如花似玉，還舍不得死。這話若是對著男的說，他估計會死得更快吧。
這是聽她和江琅都是女子聲音，想要用他媳婦來給自己求饒呢，倒也算個聰明人。
“趕緊嚷，再磨蹭，我真送你去見閻王！”
“是是是，小的這就開始。”
確定自己不會真的沒命，說書人的心才終於穩了些，不敢再拖延下去，按著之前說好的叫嚷了起來。
女子驚喜求救之聲，惡賊痛喊求饒之聲，夾雜而起。
五息之後，歸於平靜。
說書人忐忑不安地瞄著靠著石頭看不清麵容身形的女子，動了動跪著的雙腿，試探著問道：“大仙，小的可以回家了嗎？”
“可以，”江琅沒有和他廢話的心情，抬手揮起一道勁風，將他腦海之中關於她的記憶盡數消除，閃身到了路瑤身邊。
“林瑤，幫孤給五十兩銀子予他。”
路瑤的回答是，
“嗬。”
“到了尚福樓，孤讓尚卓百倍還你。”
路瑤抬手就將一錠銀子扔在了雙目呆愣的說書人身前，點頭道：“這個倒是可以有。”
江琅身上魔氣鬼氣與王氣交雜相纏，時而融合時而相斥。除了她身上那一層輕紗能夠貼近她的身軀而無毀之外，別的顯於人前衣物飾品，都是她費力幻化出來的。
作為能夠看穿她這一點的人，路瑤知道她這般做有多艱難。看在江琅能為江無涯做到這種地步的份上，她自然是選擇成全。
五十兩的百倍償還，不過玩笑罷了。
“我們走罷。”路瑤掃了一眼她挽得齊整整的頭發，提醒道：“你這作戲得作全麵些，將頭發弄繚亂，還有身上衣物，若是光彩整潔，也要弄亂。”
“想得還真周到，”江琅心念轉動，將自己變幻成說書人口中女子蒙受劫難的那般形象，問路瑤道：“林瑤，你幫孤看看，可有哪裏還需要改動的？”
路瑤操控著輪椅走在前麵，淡然說道：“王姬殿下心思縝密，何須我多言。”
江琅蓮步輕移，負手笑道：“孤看你是不敢看孤罷，林瑤。”
除了第一回見麵林瑤不經意掃了自己那麽一眼之外，之後能不看她就不看，真要看，就隻看臉部，從不亂瞟。
她該說這姑娘性子死板，還是品性端方呢？
“王姬殿下費心隱瞞之事，我自當配合。”
路瑤麵色平淡，絲毫沒受她那點惡趣味的影響。
“大家都是女子，孤也不是全然無遮無掩，你無須這般刻意，你別扭，孤看著也別扭。”
江琅打小就是一堆一堆的侍女伺候著長大，沐浴更衣都是貼身侍從做的，自然不會將這個看得有多重。
林瑤能夠看穿她的底細，對她來說有性命之憂。但有江無涯作為中間紐帶，她們之間目前又沒有什麽利益糾葛與生死仇怨，完全沒有必要因為這一點小事而耿耿於懷的。
路瑤點點頭，笑道：“還是王姬殿下率性，是我迂了些。”
答是這麽答，人卻是依然往前走著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