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完,各回各家,然老爺子不舍,又拉著葉語萌絮絮叨叨一會兒,直到葉語萌答應他90歲宴,無論在哪在忙什麽都一定回來。


    年紀大了,總是特別惦念晚輩,葉語萌明白,所以讓父母先回去,年節下以防有客人來訪。而自己則留下再陪著老爺子曬太陽敘話。這年初一的日頭特別好,葉語萌和老爺子在屋前坐著,糕點吃著,茶水喝著,老話聊著,倒也愜意,爺孫倆很少有這樣的機會。


    自從老太太去世之後,老爺子的生活起居就專門請了人照料,費用由子女承擔,不過這年節下的,人家也是需要回家過節的,所以由葉語萌的三個姑姑輪流照料。


    今日便是大姑姑,冬天日頭落得早,感覺坐了沒多大會兒,就已經開始暗下。葉語萌怕老爺子沒了日頭坐在外頭著涼,便準備扶著老爺子進屋子,恰巧她大姑也來喊他們吃點心。


    吃過點心,老爺子便催葉語萌回了。


    有這麽一天相伴,老爺子已知足,這年下,他也知道年輕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願把她綁在自己這一個老頭子身邊。


    葉語萌見老爺子似有疲倦之意,讓他躺著歇會兒,和大姑打了聲招呼便回了。


    這一遭看上去,老爺子確實精神大不如前,葉語萌想起今天飯桌上的幾位長輩相顧無言,幾位小輩也是各自玩著手機,時不時還抱怨著老爺子家沒有wifi網不好等等,便又想起葉母那天的話,有些憂心。


    葉語萌向來是重情的,她心憂。一是為老爺子的身體,縱然明白人常有生老病死,但真當發生在自己身邊時,仍無法不慟情;二是老爺子若不在了,凝聚這個大家庭的紐帶沒了,這個家便散了。昔日的兄弟情深,長大後各自有了自個兒的小家,很多東西都變了,包括情分,這一點,葉語萌在當年已是有過體會,亦刻骨銘心終生難以忘懷。說不上恨意,但終歸心涼,有些東西有些情義再也回不去從前,格外痛心。


    想了一路,仿似又回到了當年那段黑暗的時光,忍不住有些眼泛淚光,還好過年期間公車上人也少,她又是在最後的角落,無人注意,最後她是被手機消息聲拉回現實的。


    穩了穩情緒,一看又是她們那個小群裏的消息。姚可欣和陸思琪都耐不住家裏無聊。


    兩人一個在抱怨家裏催婚被長輩嘮叨工作的事,還有一個馬上高考被嘮叨學業還有未來的專業選擇的問題,各人各愁,葉語萌笑笑,其實她自己也是一樣,一邊煩著一邊又是割舍不下。


    葉語萌就這樣靜靜看著她們聊,一大一小各有各的吐槽,倒也聊得歡快。許是葉語萌太過安靜,兩人吐槽的過癮了,想起一直沒反應的她來,於是一起艾特她,詢問著哪天有閑暇,一起出去逛街一起玩兒。


    葉語萌回著消息,自然是應好,這樣的氛圍確實讓她壓抑,再也找不回小時候各家親和,總有一種分崩離析之感。思及此,她也寧願出去和朋友聚聚,不願在家時時思慮這些事。


    接下來幾日,都是走親訪友,葉語萌家親戚尚算多,除去一些遠親,近幾年不太走動疏遠了,也要年初八才能有騰出時間來。


    於是三人相約年初八,電影逛街浪起來。


    ——————————————————


    “語萌姐,新年快樂吖!”


    “新年快樂,思琪。”


    “語萌姐,這個年過的怎麽樣吖?家裏有沒有催婚呐?我表哥可是被家裏催的夠嗆,怎麽樣有沒有興趣考慮一下?”陸思琪壞笑著,一見麵就開始玩笑。


    “你個死丫頭,不學好,去去去,我們家小萌還小,不愁沒人要。”姚可欣到的時候正好聽到陸思琪的那句話,於是先聲奪人。


    葉語萌還來不及接話,就聽姚可欣已經替她開口了,也樂得輕鬆。


    陸思琪卻不解了,明明之前可欣姐和自己是同一戰線的,兩人還一起商討著怎麽撮合呢,怎麽現在倒戈了。


    於是她反駁著,“那我表哥也不差嘛。可欣姐,你之前明明是...”


    “明明什麽?”姚可欣不待她說完就先搶過話頭,“之前覺得陸宇澤不錯是因為他人確實不錯,現在嘛...”


    “現在怎麽了?”陸思琪急了,在她心裏表哥一直都是完美的,幾乎是所有女生都渴求的類型,而她也一直以他為榜樣,見不得有人說自己偶像。


    姚可欣見這丫頭急了,也知道興許是她誤會了,解釋了句,“倒也不是說他人不好,人是好人,隻不過這家...我可見不得我家小萌以後受委屈。”


    陸思琪也是人小鬼大,瞬間懂了,她親眼見過表哥和姑媽的談話爭論,自己當時還在旁邊幫腔來著,確實姑媽好像更喜歡那個寧馨。隻不過表哥心堅,姑媽沒辦法才讓步,但也從沒正式說過認可葉語萌,可見語萌姐要是真和自己表哥在一起了,以後姑媽會怎麽樣還不知道呢。這的確是一大問題,想到這,小丫頭撇撇嘴不出聲了。


    葉語萌自當以為這丫頭不高興了,於是緩和氣氛打著圓場道,“好了好了,正月裏都高興點兒,前麵有家奶茶店,我們去買杯奶茶吧,想喝什麽,我請客。然後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到底還是個孩子,一提到奶茶和電影陸思琪就興奮了。


    姚可欣看到這丫頭變臉變得極快,和葉語萌相視一笑。


    三人徐徐朝著奶茶店而去,這個時候人也是極多的,大多都是年輕人,有學生有和她們一樣剛進入社會的上班族,平時忙碌,隻有這個長假可以歇歇,和三五好友一起相約放鬆放鬆。


    三人排著隊,聊著過年時自己發生的趣事,談論著一會兒要看的電影,好不歡樂。其中當以陸思琪和姚可欣最鬧,葉語萌一直都是看著她們笑鬧的那個,此時也是。


    聊著聊著不知怎麽話題又轉回到陸宇澤身上,兩人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爭論,葉語萌真覺得自己是帶著兩個孩子上街,操碎了心。


    正當兩人說到激動處開始玩鬧起來,她看著隊伍馬上輪到她們了,準備提醒她們別鬧了。還未及開口,兩人因隊伍挪動和一旁有人插隊,不小心被擠了出去,麵對這一突然變故,一沒站穩,陸思琪竟往一側摔了過去。


    姚可欣和葉語萌都沒想到,嚇了一跳,趕緊去撈她,卻晚了一步,她還是摔了一下。


    兩人趕緊上前去扶起,葉語萌緊張問她有沒有哪裏受傷。偏陸思琪大大咧咧,一邊道著沒事一邊自己就起來了。隻是這時候三個人都離開了隊伍,看著長長的隊伍,插隊不好意思,不插又得重新排這麽久,怕電影趕不上,糾結加鬱悶!


    最後三人不得已退而求其次,去了電影院旁邊的一家奶茶店,雖然不及這家,但配電影也還過得去。


    就這樣決定了,心有不甘,隻得如此。三人買完奶茶,陸思琪一邊喝著一邊還說著,“晚上一定要吃頓好的來彌補這遺憾。”


    葉語萌笑著應了。


    她們這樣的年紀多好,隻一杯奶茶一場電影一頓飯就能稱之為遺憾,亦就能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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