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的人心裏有苦難言。本來計劃今早用過早飯啟程回府的安排被趙小世子橫插一腳。


    趙皖把堯椹留下,他們自然也得逗留。他們得把堯椹帶回去才能交差。


    人都沒走,這間客棧就熱鬧了。所有人都在關注昨夜發生藥材商謀殺案。


    燕巫心也在留心著。她一直在想凶手到底是什麽人,真是膽大包天。昨夜客棧入住了身份顯赫的趙小王爺,凶手都敢下手殺人,就不怕引得這尊貴人插手嗎,亦或是故意挑戰皇家威嚴?


    既然住客在同一層樓,燕巫心決定到凶案現場看看。房間的門口擠滿了人,許多住客墊著腳圍在外麵看熱鬧。舞陽鎮的府衙一早就派了人來。衙役在裏頭尋找線索。不過據說沒有找到什麽能證明凶手身份相關的。


    現場同樣沒找到行凶器具,讓看不出凶手如何行凶。死者的死因不太尋常。屍身外表既不流血也沒有淤青傷痕。衙役判斷不出死因。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有人傳這藥材商是遭了老天爺的報應。


    官府將屍首運回了府衙安置。他們認為破解案件的關鍵可能在藥材商本身。如今所有人都在等候著仵作驗屍的結果。


    太陽徐徐到了正中,府衙的人都打道回府了,圍觀的群眾也作鳥獸散了。看到沒了旁人圍在門口,燕巫心踏進了屋裏。先前在門外聽了許久人們的議論,她的心裏有些猜測。這樣的作案手法,有些像是她認識的那個人。難不成他也來了舞陽鎮?可他來這裏做甚麽?


    房間裏擺放的物品很少,所有的物件都被翻得亂七八糟。連大型不易搬動的床都不能避免。


    木架床被拉離牆根,縫隙寬度能容納一個健壯的成年男子。灰撲撲的裯被揉成一團隨意拋在床尾,一個被角垂下床沿,上麵赫然多了幾個腳印。席子有一半重疊折合,被人粗魯的扯開過。


    床以外的就是一張方桌,一支燃了一小截的燭台,一個斑駁的茶壺,兩個灰陶碗。全都擁擠在方桌一角。


    能翻的東西都被翻遍。被害藥材商的隨身物品全沒了。也不知是昨夜的賊子全拿走的,還是今早被官府搜羅回去充作調查了。


    當然這些不是燕巫心關心的事。她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四處轉著,一會趴在床邊看看,一會到方桌邊敲了敲木頭,木門和窗棱也摸了,都不滿意。最後她在窗台底下的地板上找到了一個銀針大小的深孔。


    燕巫心拔下頭上的木簪,拇指輕輕摩擦簪頭,一層薄薄的土蠟磨了出來,簪頭處明顯現出一個突出的點。她輕輕旋轉著,從中拔出了一支細細的管芯。木簪原是空心的,裏麵放的是她師門秘製的引蟲粉。


    她小心倒了一些粉末在地上的小孔上。不多時,那孔裏有活物緩緩的蠕動。再一看,爬出了一隻小小的土白蟲子。


    燕巫心用管芯將那隻小小的東西弄了起來。她歎了口氣,摸出一個小竹筒將它裝了進去。


    她原先的猜測成真了,果然是她的熟人。


    將地麵的粉末清理幹淨,她朝門外望了望,確定沒其他人,轉身離開了這間房。


    燕巫心剛回到的客房,溪六敲響了她的房門,“小燕姑娘,爺找你。”


    溪六引領她到了今早的包廂,堯椹提筆在紙上不知寫著甚麽。她環顧了一圈,鄂融不在包廂裏。


    燕巫心有事想從堯椹這裏知道,對他說了自己圍觀衙役搜尋的事。堯椹聽到她去了那間屋,毫不吝嗇稱讚她,“小燕,你是我見過最為特別的小姑娘了。好膽量。”


    燕巫心可不想聽他這樣虛偽的話。她作出一副恭敬的模樣向他提出疑問,希望從他口中知道一點藥材商的底細。她想弄清楚那人下手的原因。


    堯椹看起來心情不壞,放下手中的筆,熱心給她做了解答。


    “認識,還是熟人。”他冷笑著,滿臉鄙夷不屑。熟人這一稱呼,在堯椹口中似乎難以辨別褒貶。


    死去的藥材商叫夏卓,在金陵小有名氣,祖輩經營藥草生意。這人極度好色,倚仗祖業多年來做過不少傷天害理,搶占良家婦女之事。不知害得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六個月前,夏卓身患惡疾,遍地尋醫問藥毫無起色。他聽說神醫堯椹擅長應對疑難雜症,為人治病從無失手,便想要找到堯椹。


    堯椹自問說不上好人,但決然不會害人家破人亡。他看不上這樣行徑惡劣的渣滓,並不接受他的求醫帖。


    偏偏那夏卓的是個不長眼的。


    夏卓花出重金四處打聽堯椹的行蹤,一旦有所消息,立即趕往。他投在堯椹所落腳的客棧,大言不慚要包下堯椹,請回府上常住。


    堯椹向來救人隨心所欲,何況以他的身份地位,區區一個草藥商用不著放在心上。夏卓趕著上來圍堵,堯椹便讓鄂融將他攆了出去,當成落水狗痛打一頓。


    “你這樣對他,他後來可還來找過你?”聽到夏卓的行事為人,燕巫心有了估量。


    “狗改不了吃屎。”堯椹重重哼了一聲。夏卓自是懼怕,很長時間不敢出現。但他所患之病使得他忘記教訓,依舊重蹈覆轍。當他聽到堯椹來了舞陽鎮,不願放過這樣的機會,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不知羞恥趕著上來惡心堯椹的人實屬罕有。堯椹起了殺心。如此不自量力,大煞風景的人,放任留在世上愧對一切神靈。


    堯椹沒想到居然有人搶在他前麵下了手。


    燕巫心忍著笑意,她沒想到腹黑如堯椹有這樣一天。她總算知道了為何鄂融明明看到有人進了夏卓的房間,卻不出手相救的了。


    談起夏卓,堯椹的臉色變化不定,最終恢複如常。畢竟人死了,從此眼不見心不煩。


    看著燕巫心臉上憋笑漲出來的紅暈,堯椹臉上掛起了神秘的笑容。他撐著臉,壓低嗓音帶著誘惑的語氣問,“你不想知道是什麽病?”


    燕巫心當然好奇。她湊過臉去,準備從他口中滿足自己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


    “陽痿。”


    燕巫心再也忍不住笑了。果然是多行不義必自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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