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哥和二哥依依不舍相互囑托,郭威哈哈一笑正想說話卻見柴守玉眼含淚花已然來到近前。


    隻見柴守玉從懷中掏出一方翠綠的手帕仔細的係在郭威的手腕上,略帶哽咽的說道:“我雖是一介女流之輩,卻也是一個心直口快之人。實不相瞞,自從那日你舍身出手相救之後,我……我這顆心便已經全在雀兒大哥你的身上了!眼下爹爹身有重疾仍需在此將養數日,此番別過之後,隻待爹爹身體複原我便要和爹爹一同回家,完後我再將此事說與爹娘,再然後我便……我便去軍中尋你!”


    此時雖然距離大唐滅亡已經二十多年,但是大唐遺風猶在。隋唐盛世乃是在南北朝亂世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自西晉滅亡,五胡入華之後,經過了近三百年的民族融合,少數民族的生活習性早已深深地融入到了漢人的生活之中。故而此時並無男尊女卑之說,女性的說話行事也頗為直爽。也正因如此才會有盛唐之時武則天稱帝一事的發生。


    郭威至此終於明白了柴守玉的一番心意,不由得大喜過望!卻激動地不知如何作答才是,隻是傻呆呆的望著柴守玉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李存勖和安繼業見狀不由得哈哈大笑,異口同聲道:“郎有情妾有意,如此天作之合真乃人間一大幸事啊!三弟,人家柴姑娘已經直抒心意了,你怎的還像根木樁子似的站在那裏一言不發啊?”


    郭威麵紅耳赤頗為尷尬的說道:“我……我……,嗐!實不相瞞,其實我也早已喜歡上柴姑娘了!隻不過我的身世如此落魄又是一介逃兵,雖有此心卻也不敢高攀啊。”


    柴守玉聞言不禁莞兒一笑道:“傻樣!什麽高攀不高攀的?我圖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身家!若論身家,那些追求我的富家公子哥兒還少了不成?隻不過你這豪爽的性格著實讓我一見傾心,再說你現在雖然落魄,但是你有如此雄心壯誌誰又敢說你日後沒有出人頭地之時?總之我主意已定,此生跟定你了。除非……除非你……看不上……”


    聽到這裏,郭威情急之下一把緊緊地攥住了柴守玉那雙溫婉如玉的小手,打斷了柴守玉的話,大聲說道:“承蒙姑娘不棄肯傾心相許,我一個落魄漢子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敢妄言什麽看上看不上的?既然姑娘不嫌棄,那麽姑娘不妨告訴我你家住址,待我和大哥回到軍中安定下來之後,定然登門求親!”


    聽聞此言,柴守玉胸中一顆芳心終於安定了下來,粉臉一紅低頭說道:“我是邢州堯山柴家莊人世,你到了柴家莊之後隻需打聽一下便能尋得了。”


    “啊?”郭威聞言不由一愣,隨即大聲笑道:“姑娘竟然是邢州堯山人?哈哈哈,你說這不是巧了嗎?我也是邢州堯山人啊!堯山柴家莊赫赫有名的柴翁想必便是伯父了吧?!你家以前是不是養了一隻大黃狗?那條狗就是我小時候和玩伴兒偷的殺了……”說到這郭威頓覺失言,臉一紅舔了舔嘴唇停下了話頭。


    柴守玉聞言一跺腳,指著郭威說道:“你……!我說我家大黃怎麽莫名其妙的丟了,原來竟然被你殺了吃肉了?!”


    郭威滿臉通紅的說道:“年少無知嘛,我小時候原本就是人憎狗嫌棄的,出格的事沒少幹呢。你……你若是氣不過的話,我把我賠給你就是了。”


    柴守玉噗的一笑道:“傻瓜!逗你呢,都過去這麽多年了,我又怎會因為一隻狗而怪罪恩公呢?隻是沒想到咱倆竟然還是同鄉,這還真是說不盡的緣分呢。”


    一旁的李存勖撫掌笑道:“哈哈哈,緣分!都是緣分啊!想不到上天竟然會製造出如此緣分,讓我們這些原本四處漂泊互不相識卻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的人在這短短的數天之內齊聚在這聚緣樓內。錢老板,你這聚緣樓果然是名副其實啊!”


    李存勖的一席話頓時引得眾人齊聲大笑,爽朗的笑聲衝出聚緣樓直上雲霄,在雲天之際回蕩不休!


    ……


    所謂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五人做了短暫的敘別之後,按照既定的行程李存勖帶著郭威返回潞州大營。柴守玉因為要陪父親養病仍舊暫時住在聚緣樓內,整日裏有錢四海的照料倒也安逸。


    這一邊,安繼業原本想就此開啟闖蕩江湖之路,但是轉念一想此番兄弟三人連殺惡龍嶺兩位當家的,這個仇算是結的深了。如若就此放任惡龍嶺不管,深恐惡龍嶺那夥匪人再來尋仇,到那時不僅住在聚緣樓的柴守玉父女和錢四海恐怕會造毒手,就連身在潞州大營的大哥和三弟隻怕也有性命之憂。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安繼業決定先去惡龍嶺走一遭再說。反正這闖蕩江湖也隻是一個空泛的概念,究竟該如何闖蕩安繼業自己心中也沒個譜。索性就拿這惡龍嶺來當成自己闖蕩江湖邁出的第一步了!


    心念已定,安繼業便不再猶豫,備足幹糧後單身匹馬向太行山一路行去。


    經過晉梁之間長達二十多年的戰爭,晉軍在李存勖的帶領下終於將朱梁軍隊完全的壓製住了,這潞州也總算迎來了難得的太平。一路走來倒也平安無事,隻是所過之處皆是滿目瘡痍一片蒼涼景色,著實的讓安繼業的心中有一種無法言表的感覺。隨著不斷地深入,漸漸地眼前的景色也開始有了些許的好轉,原本荒廢的田地裏那些新插的秧苗在春風的沐浴下為這片幹黃的大地帶來了一抹綠色和希望。盡管田間地頭依舊顯得有些凋敝,但是多少也算是顯現出了一些生機和人氣。


    隻是進入太行山後,眼前的景色又再次轉為了一片荒涼。殘破不堪的村落和荒蕪的田地似乎在向路人昭示著此間已經久無人煙了。一路上荒墳孤塚隨處可見,沿途更有三三兩兩的枯骨暴屍於荒野之中,慘白的枯骨上落著幾隻漆黑的烏鴉正在用鋒利的啄喙試圖在骷髏頭深邃的眼眶中再啄出些許的腐肉。


    看著眼前有如人間地獄般的慘景,安繼業不由得感到心中一陣怒火中燒!此地距離晉梁兩軍交戰的前線甚遠卻比之前線慘狀有過之而無不及。不用想也明白,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定然是盤踞在太行山惡龍嶺的那夥匪人!安繼業圓睜著一雙怒目盯著近在眼前的太行山,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幫賊人竟然如此禍亂天下,不將爾等盡數鏟除,我安繼業誓不為人!”


    說罷,雙腿一夾馬腹縱馬向太行山疾馳而去!急促的馬蹄聲驚起了路邊枯樹上盤踞的群鴉,猶如一團烏雲一般遮雲蔽日的衝天飛起,發出陣陣淒厲的鳴叫在天空上盤旋飛舞。


    不一刻,安繼業便已來到了太行山的山腳下。正要放眼打量一番周圍的環境之時,卻見山腳下的一垛荒草叢中突然射出一支響箭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直竄雲霄!緊接著在一陣敲得如同山響一般的破鑼聲中,一朋十餘人的彪形大漢手持著形態各異的長刀短劍從山腳下的亂石中竄出,霎時間堵住了上山的去路!


    隻見為首一人晃晃悠悠的來到安繼業近前,覷著眼掃量了一番後,一偏頭吐了一口濃痰,惡聲惡氣的說道:“哪兒來的鳥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擅闖我惡龍嶺的地界?”


    安繼業冷哼了一聲,翻身下馬昂首來到為首惡漢的麵前,冷冷的說道:“擅闖?一個路人路過此地而已,怎的就是擅闖了?這條路莫非是你家開的不成?!”


    惡漢詫異的看了一眼安繼業後,不怒反笑道:“呦嗬!看起來還是個硬茬兒啊?你還真說對了,這條路還真就不是你這鳥人隨便能走的!弟兄們!咱們也有些時日不曾說過那句切口了。來來來!把咱們那句切口說給這鳥人聽聽!”


    一眾惡人哈哈大笑之後,異口同聲的大聲喊道:“此路是爺爺們開,此樹是爺爺們栽!想從此路過?先給爺爺們留下那買路的財!啊哈哈哈哈!”


    安繼業笑著說道:“這話從你們這群鳥嘴裏說出來聽著倒也頗為壯觀。聽你們這意思,諸位想必是那攔路打劫的響馬了?”


    為首惡漢不耐煩的說道:“響你奶奶個馬!爺爺們乃是惡龍嶺的好漢!你這鳥人倒也頗有幾分膽量,爺爺們如此陣仗你兀自強撐著麵不改色心不跳的,莫非是來挑梁子的?”


    看著安繼業不做任何理會,隻是麵帶冷笑盯著自己顯然是默認了之後,為首惡漢惱羞成怒的罵道:“瞎了你的狗眼!竟然敢跑到惡龍嶺來撒野?爺爺我要你的命!”


    話音未落,已然揮起手中的鋼刀向安繼業劈頭砍來!眼見著鋼刀距離自己的頭頂隻有不到一尺的距離了,卻見安繼業身形一矮猛地向前一竄,竟然穿過刀鋒緊緊地貼在了惡漢的身前!惡漢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隻覺得胸腹間氣息一窒傳來一陣劇痛!原來是安繼業在貼近惡漢之後,突然抬腿用自己的膝蓋狠狠地撞向了惡漢的腹部。惡漢慘叫一聲直挺挺的向後飛出了丈許重重的摔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捂著肚子連聲慘嚎卻怎樣也爬不起來了。


    一旁觀戰的其餘九名惡漢頓時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的一個個呆若木雞。片刻之後終於醒悟過來,紛紛狂叫著揮動手中的武器向安繼業猛撲而來!


    看著如同一群餓狼一般撲向自己的惡漢們,安繼業冷笑一聲身形一閃便衝向了一眾惡漢!陣陣慘呼聲中,隻見安繼業拳腳並用,膝肘同出,頃刻間十個惡龍嶺的彪形大漢已然被盡數擊倒。除了那個為首的惡漢猶自捂著肚子倒在地上連聲呼痛外,其餘九人均口噴鮮血沒有了氣息,竟然被安繼業一擊之下盡數用重手法活生生的打死了!


    殺了一眾匪人之後,安繼業若無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緩步來到兀自慘嚎連連的為首惡漢身前,用腳尖輕輕地踢了踢惡漢的腦門,麵無表情的說道:“別在這裝蒜了,站起來!”


    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為首惡漢明白這回他們這幫無惡不作之徒算是遇到了克星了。捂著肚子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顫聲說道:“爺爺饒命!”


    安繼業冷笑道:“廢話,若不是有心留你一命,你此刻早已和你那九個同伴一樣命喪當場了!我來問你,你這惡龍嶺現有多少匪人?”


    惡漢戰戰兢兢的回道:“山寨裏連廚子帶馬夫以及那些被我們強擄上山的娘兒們算上,一共有五百七十三人。”


    安繼業笑道:“你這賊人倒也實誠,連廚子馬夫都給我算進來了?”


    惡漢如同小雞啄米一般連連點頭道:“爺爺說的是,小人最是實誠不過了!”


    安繼業笑道:“你到會順杆爬啊?說你胖你就喘起來了!”說罷收起笑容正色說道:“你這惡龍嶺領頭的都是何人?”


    惡漢眼珠一轉,心中已然有了計較,有心想抬出惡龍嶺一眾當家的把眼前這個煞神嚇退。於是小心翼翼、如數家珍般的說道:“寨中共有五位當家的,說起他們那可是個個都在江湖上叫得出名號的大人物啊!大當家的江湖人稱鑽山惡龍,手中一杆長槍施展開來真如惡龍出海一般令人聞風喪膽!這惡龍嶺的稱號便是由大當家的名號而來。二當家的江湖人稱盤山龍,善使一條鋼鞭,長鞭一展數丈之內連隻蚊子都別想逃出!三當家的別看是個女人,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索命毒龍,一手暗器功夫真如天女散花一般讓人防不勝防,而且暗器之上全部喂有劇毒,真正的是見血封喉!四當家的人稱旱地龍,憑著手中一把鋼刀橫行太行數十載罕逢敵手!這五當家的就更厲害了,他原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紅雲山莊第一高手,江湖人稱笑麵書生,憑著一手點穴功夫以及家傳絕世輕功獨步武林威震天下!”


    看著麵有得色如數家珍的惡漢不再言語,安繼業問道:“沒了?”


    惡漢舔了舔嘴唇道:“沒了!我惡龍嶺有這五位當家的……”


    “夠了!”安繼業不耐煩的打斷了惡漢的話,冷哼一聲道:“你這賊人,我剛說你實誠你便編出這些謊話來誆我?”


    惡漢顫聲說道:“爺爺這話從何說起啊?爺爺英雄蓋世,小人便是有包天的狗膽也決計不敢欺騙爺爺分毫啊!”


    安繼業冷笑道:“聽你言語之中,你們那五當家的笑麵書生想必是這惡龍嶺中的第一高手了?”


    惡漢連連點頭稱是。


    安繼業收起笑容厲聲說道:“一派胡言!你嘴中的那個憑著一把鋼刀橫行太行數十載罕逢敵手的四當家可叫劉驁?半個月前此賊已經被我那不會絲毫武功的三弟所殺!至於你所謂的那個惡龍嶺第一高手笑麵書生孟旭倒卻也是紅雲山莊的高手,但是是不是第一這就難說了。更何況這個孟旭也早在七日之前被我製服後死於我大哥刀下!此二人如此不濟卻成了你口中威震武林的高手?你也忒的小瞧這天下武林了吧!如果真如你所言孟旭便是你惡龍嶺的第一高手的話,哼哼!想必那剩下的三個當家的也不過爾爾了!”


    說罷,屈指一彈一股淩厲的指風已然擊中了惡漢臍上七寸的位置,惡漢隻覺得胸腹間微微一麻倒也沒有其他不適的感覺。正在詫異間,卻聽安繼業接著道:“適才我已點了你的鳩尾穴。一個時辰內,若無我親手為你解穴你必將全身血脈爆裂而亡!死狀淒慘自不必說,死前所受的痛苦更是苦不堪言!現在我已經基本了解了你惡龍嶺的情況,帶我上山吧!”


    聽到安繼業揭穿了自己的謊言,為首惡漢早已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萎靡不振了。此刻又知道了自己身上死穴被點,更是唬的魂飛九天。因為他也曾見過五當家的孟旭是如何用點穴手法炮製那些被他們抓上山來的普通百姓,深知安繼業所言非虛。極度的驚嚇中,惡漢下身傳來陣陣異響惡臭,屎尿屁已然混合而出順腿直流!


    安繼業掩著鼻子,忍著陣陣惡心笑著罵道:“你這賊人!方才還一副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樣子,現在怎的嚇成了這副慫包軟蛋?你惡龍嶺若盡是你這等人物,這方圓百裏之內盡受你等荼毒的百姓也真是死的冤枉了!”


    閑話無多,在這為首惡漢的帶領下,安繼業一路向太行山深處的惡龍嶺行去。一路走來倒也算得上暢通無阻,偶有小隊巡山的嘍囉看出不妙試圖阻攔,也被安繼業盡數用重手法擊斃。那個領路的惡人心知死穴受製,一路上倒也乖巧。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之後,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座全部由碗口粗細的直木搭建而成的寨門。寨門高約丈許,上有一條能容納三人通過的通道,通道上站著幾個無精打采的匪人,正懶洋洋的拄著鋼刀斜倚著木柱在那裏閑聊。寨門兩邊兩道也是有碗口粗細的直木搭建而成的寨牆直向兩邊延伸出千米有餘後向回環繞把正中數十間木屋盡數圍繞在內。寨牆前稀稀拉拉的擺放著十餘個木製拒馬,看起來倒也頗有些規模。


    寨門上那幾個閑聊的匪人遠遠地便看到了帶路的惡人和安繼業,其中一人大聲喊道:“這不是王頭兒嗎?你不是帶人巡山去了嗎?怎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頭蔫腦的一個人回來了啊?你身後帶著的那個人是誰啊?瞧著眼生!”


    王頭兒沒好氣的說道:“少他娘的廢話,老子巡山路上突然拉肚子了,現在裝了一褲襠的屎,不回來換條褲子難不成就這麽著臭氣熏天的滿山跑?趕緊給老子開門!”


    寨門上的匪人聞言頓時笑成了一團,片刻之後那個喊話的人捂著肚子笑道:“王頭兒你也真是出息了,幾十歲的人了還能拉一褲子?哈哈哈!開門不難,但是你還沒告訴我你身後那個生人是誰呢?大當家的有令在先,生人闖寨者一律當場射殺!”說罷一揮手,身邊那幾個匪人紛紛拿起手中的長弓,彎弓搭箭瞄準了安繼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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