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虜了王彥章後,出於愛才之心,李存勖絞盡腦汁試圖勸降王彥章,但是卻碰了一鼻子的灰。無奈之下,李存勖隻能把王彥章這個燙手的山芋扔到了安繼業和王茹的手中。不管他究竟有什麽居心,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不舍得殺掉王彥章,但是在李存勖看來他已經給了王彥章最後的機會。至於王彥章究竟會怎麽選擇,那完全要看他自己了。如果王彥章仍然想要堅持一死的話,那麽到時候要怪也隻能怪安繼業和王茹了,真的和他李存勖是沒有半點關係了。


    現在,安繼業和王茹去勸降王彥章了。大殿之中隻剩下了李存勖和李嗣源、郭威君臣三人。雖然李存勖也希望王彥章能夠歸順於他,但是他現在麾下能臣猛將如雲,攻滅梁國已經是手到擒來的事了。可以說有他王彥章不多,沒有他王彥章反而是最好!再加上他早已打定了主意,王彥章除了投降之外隻剩下了死路一條!所以此刻的李存勖完全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一臉輕鬆的坐在龍椅上等待著安繼業和王茹的勸降結果。


    而殿內的郭威和李嗣源二人就沒有這麽輕鬆了。郭威是安繼業的結義兄弟,對二哥的關心自是不用多說。而李嗣源盡管和安繼業隻有過一麵之緣,可是經過之前那一次長談之後,他對安繼業那豪爽無雙的性格頗有一種英雄相惜的感覺。他實在是不忍心看到一個當世的英雄豪傑背負著如此巨大的痛苦還要被李存勖玩弄於股掌之中,因此也對安繼業大有一份關懷焦慮之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忐忑不安的郭威和李嗣源著實體會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覺。將近三個時辰以後,安繼業和王茹終於回來了。可是從他們兩人滿是傷心和絕望的表情上,李存勖、郭威和李嗣源三人一眼便可得知勸降王彥章徹底的失敗了。盡管這個結果完全在他們三人的意料之中,可是對於李存勖來說還是多少有些失望,而對於郭威和李嗣源而言,這個結果卻讓他倆的心高高地提了起來。因為他倆知道,如此一來李存勖和安繼業之間勢必會因為王彥章的生死問題而爆發一場難以預料的激烈衝突!


    看著極其失落的安繼業,李存勖的心中倒是閃過了一絲不忍。沉默了片刻緩緩地問道:“他拒絕了?”


    安繼業沒有說話,隻是一臉悲傷地點了點頭。


    李存勖接著問道:“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了嗎?”


    安繼業依舊是一臉悲傷的點了點頭。


    李存勖之所以會有此一問,是因為當他看到王彥章竟然如此大義凜然、視死如歸後,心中不由得也動了一絲惻隱之心。可是現在,他心知此事已成定局,不由得長歎一聲,一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之後,安繼業抬起頭來,用滿是懇求的目光盯著李存勖,沉聲說道:“大哥,小弟想求您一件事!”


    李存勖當然知道安繼業的請求是什麽,所以連問都沒問是什麽事,便斬釘截鐵的一口回絕道:“朕不準!”


    安繼業聞言,竟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首說道:“大哥!小弟求您放了我嶽父吧!”


    李存勖把心一橫,用不帶任何商量餘地的口吻冷冷地說道:“朕說過了,朕不準!!”


    安繼業連連叩首,淚流滿麵的懇求道:“大哥!小弟求您了!隻要您肯放過我嶽父,小弟願意永世給大哥做奴做仆,願意幫助大哥一舉消滅梁國!”


    李存勖冷笑道:“眼下逆梁已如風中殘燭,一舉消滅逆梁對朕而言不過是反掌之事,朕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至於為奴為仆,你是朕的結義兄弟,朕又怎麽可能去奴役你?”


    安繼業毫不猶豫的接著說道:“那麽小弟願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取我嶽父一條生路!”


    李存勖搖了搖頭道:“胡鬧!你給朕立下了汗馬功勞,朕怎麽可能下得去手殺了你?朕如果殺了你,後世又將如何評價朕?你想讓朕背上桀紂之君的罵名不成?!”


    盡管安繼業也聽出來李存勖的口氣變得越來越嚴厲了,但是卻依舊不依不饒的叩首說道:“那麽小弟不要我的功勞了,我願用那些功勞來換取我嶽父的一條生路!”


    李存勖聲色俱厲的問道:“你這是在跟朕講條件?!”


    安繼業誠懇的說道:“不是!我是在跟我的結義大哥求情!”


    李存勖此刻終於無法安奈自己的憤怒,厲聲說道:“放肆!朕乃堂堂一朝天子,豈能因私而廢公?更何況現在這件事已經不僅僅關係到你我之間的兄弟情義,更是關係到朕能否順利的消滅逆梁,一統中原,進而終結這個亂世的國家大事!朕之前就跟你說過,王彥章隻有兩條路可選,要麽歸順於朕,要麽就是一死,再也不可能有第三條路了!以王彥章這樣的實力,放了他必然會重回逆梁,重新變成阻礙朕消滅逆梁的絆腳石!你不要再浪費唇舌了,朕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了他的!”


    安繼業連連叩首,顫聲說道:“大哥!他可是我的嶽父啊!”


    李存勖厲聲說道:“這裏是朝堂,咱們說的是國事,朕乃是堂堂一朝天子!莫說王彥章是你的嶽父,就算是朕的嶽父,朕也絕對不會姑息手軟因私廢公的!”


    眼見著李存勖已經毫無商量的餘地,一旁的郭威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叩首說道:“大哥!小弟願用自己和全家老小的性命來換取王老英雄一條生路!”


    其實麵對此情此景,不僅是郭威,就連李嗣源也感到了於心不忍,差點兒一個忍不住也要站出來替安繼業求情。但是李嗣源畢竟是做大事的人,他更加明白除掉王彥章對於終結唐梁兩國之間這場持續了近四十年的戰爭的重要性。所以,雖然他也想要幫著安繼業為王彥章求情,但是最終還是忍住了。


    盡管連郭威也出麵為安繼業求情了,然而李存勖卻依舊不為所動的冷笑一聲道:“笑話!郭威你要弄清楚一點,你和你二哥不同,你不僅是我的結義兄弟,更是朕的臣子!你竟然敢跟朕講條件?更何況你的家人現在都在朕的掌控之中,是生是死全在朕的一句話中,你還有什麽資格敢在這裏跟朕講條件?!”


    郭威正想說話,卻見一旁的王茹一把拉起了跪在地上兀自連連叩首,腦門已經磕的烏青的安繼業。盯著麵色鐵青的李存勖,把心一橫說道:“在定州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出來你對我的意思了。你不就是想要我嗎?可以!隻要你能放了我爹,那麽我……我心甘情願的服侍你一輩子!!”


    安繼業看到王茹竟然想要以自己為條件來換取王彥章一條生路,失聲喊道:“不要!”


    而李存勖、郭威和李嗣源則愣在了當地。


    片刻之後,李存勖哈哈笑道:“哈哈哈!你這是想用自己來換取王彥章的一條生路了?笑話!不可否認,朕當初確實對你動過心,但是所謂此一時彼一時!朕絕對不是貪淫好色之徒,又豈能為美色所惑而放虎歸山呢?!”


    李存勖話音剛落,殿外忽然傳來三聲震耳欲聾的禮炮聲!就在安繼業、王茹、郭威和李嗣源錯愕不已之際,隻見一名禁軍雙手捧著一個大托盤快步走入殿內。


    雖然托盤被一塊白布蓋的嚴嚴實實的,根本無法看出裏麵到底裝著什麽。但是從圓鼓鼓的外觀和不斷滲出的血跡上,安繼業等人的心中頓時閃過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隻聽那名禁軍大聲說道:“啟奏陛下!逆賊王彥章已被斬首!”說罷,一伸手掀開了蓋在托盤上的白布,王彥章那顆血肉模糊的首級赫然映入眾人的眼簾之中!


    看到托盤裏王彥章那顆怒目圓睜血肉模糊的首級後,王茹隻覺得眼前一黑,甚至連哭都來不及哭一聲便身子一軟猝然暈倒在了安繼業的懷中。


    原來,為了避免過多的糾纏,李存勖早在讓安繼業和王茹去勸降王彥章之前,便已經頒下旨意——隻要安繼業和王茹勸降王彥章無果後,立即將王彥章斬首,永絕後患!


    待李存勖驗明正身後,表情凝重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傳朕旨意,將王彥章以朝中重臣的禮儀厚葬於鄆州!”


    那名禁軍領旨後,托著盛有王彥章頭顱的托盤轉身離開了大殿。


    而此時,麵對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莫說是安繼業和郭威,就連早已知道李存勖一定會殺掉王彥章的李嗣源都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震驚之餘,李嗣源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寒意。看到安繼業的遭遇,再聯想到自己,李嗣源心中暗暗想道:“安繼業雖然隻為李存勖做了在定州戰場打敗了契丹,破壞了契丹人企圖勾結吳國的陰謀,打敗了王彥章這三件事,但是這三件事不管哪一件所立下的功勞都是朝中無人可及的!對於一個立下了如此汗馬功勞的有功之人,而且還是李存勖的結義兄弟,李存勖尚且能夠如此的冷酷無情,那麽將來如果自己一不小心犯了什麽忌諱的話,李存勖又會怎麽對付我呢?自己跟隨李克用和李存勖父子二人征戰沙場近四十年,所立下的功勞雖然不如安繼業那樣的顯赫,卻也為了大唐今日的江山社稷付出了畢生的心血,所立的赫赫戰功在朝中也是無人能及!如今,梁國滅亡在即,而朝中早已傳出了對自己不利的流言蜚語,等戰爭結束了之後自己又會麵臨什麽樣的結局呢?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想到這裏,李嗣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功高震主”這四個字驀然飄過心頭。


    就在這邊李嗣源開始隱隱的為自己的未來而感到擔憂的時候,那邊的安繼業和李存勖之間已經爆發了一場激烈的衝突!


    安繼業壓根沒有想到李存勖竟然會如此無情,竟然毫無商量的餘地便殺掉了王彥章。此刻他隻覺得一股股的怒火直衝胸臆,緊緊地抱著懷中暈過去的王茹,怒視著龍椅之上那個讓他感到格外陌生的李存勖,厲聲喝道:“李存勖!你忒也無情無義了吧?!”話語聲中,安繼業的身上已然爆發出了一股凜然的殺氣!


    感受到了激蕩在大殿裏的殺氣後,李存勖卻沒有絲毫的懼意,反而直視著安繼業那震人心魄的目光,也厲聲說道:“放肆!朕的名諱豈是你能張口便說的?就算是你眼裏沒有我這個當大哥的,你多少也應該尊重一下朕這個堂堂的九五之尊吧?!”


    安繼業怒道:“尊重?因為你是我的結義大哥,我安繼業向來對你禮敬有加言聽計從,可是你又何嚐尊重過我安繼業了?!先是逼著我和我嶽父一戰,現在又不由分說的殺了我嶽父!在你眼裏我這個結義兄弟算什麽?難道你真的把我安繼業當成你手中任由你擺布的棋子、任由你驅使的走狗了不成?!既然你李存勖可以如此無情無義,我安繼業又何苦跟你浪費唇舌講什麽情義?現在你不講半點情麵便不由分說的殺了我嶽父,這筆賬怎麽算?!”


    李存勖此刻再也顧不上什麽九五之尊的尊嚴了,一拍龍椅騰身站起,戟指著安繼業,擰眉怒目的咆哮道:“我無情無義?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現在咱們所談論的是事關未來和理想的國家大事!你以為我願意因為殺了王彥章而得罪了你安繼業嗎?可是不殺王彥章,他始終都會是我滅亡逆梁,一統中原,終結這個亂世的最大阻礙!我這麽做對你來說確實不公平,但是為了盡快結束這個亂世,為了那些掙紮在水深火熱之中的兆億黎民蒼生,我必須要狠下心來,不惜得罪你也要殺了王彥章!你現在竟然還敢跟我算賬?現在既然已經撕破了臉,那麽我不妨實話告訴你說!我不僅要殺了王彥章,而且還要斬草除根永絕後患!朕下一個要殺的就是此刻正躺在你懷中的——王茹!!”


    “你敢!!”


    聽到李存勖竟然還想殺掉王茹,安繼業頓時出離憤怒了!暴喝聲中,安繼業體內強大的內力如同積蓄已久的火山一般勃然爆發,霎時間在大殿內卷起了一股狂飆!殿內的團扇、屏風、宮燈甚至是桌椅都被這股狂飆撕扯的四分五裂、刮的東倒西歪!


    看到安繼業大有一種立刻便要衝上前去一拳把李存勖當場打死的勢頭後,一旁的郭威和李嗣源頂著安繼業身上不斷爆發出來的刮得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的強大氣流,同時撲了過去緊緊地抱住了盛怒之中的安繼業。


    郭威死死地抱著安繼業,聲嘶力竭的苦苦哀求道:“二哥!冷靜,千萬要冷靜啊!你若是真的對大哥動手的話,那麽從此將徹底的陷入萬劫不複之境啊!”


    李嗣源也竭力勸道:“安繼業!你別忘了龍椅上坐著的那個人可是你的結義大哥,是當今天子!陛下不過是一時話趕話說出來的氣話而已,他怎麽可能真的連你心愛的女人都殺掉了呢?你若是對陛下貿然出手的話,那麽可是真的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了啊!”


    正如李嗣源所說的那樣,李存勖真的隻是在盛怒之下脫口說出了要殺王茹的,話一出口便已後悔。可是他著實沒有想到安繼業竟然會如此怒不可遏,甚至要對自己大打出手,一時間頓時被安繼業的氣勢給震懾住了。但是聽完了郭威和李嗣源勸阻安繼業的話後,李存勖穩了穩心神,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好你個安繼業,竟然敢跟朕擺出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我敢?我當然敢了!你以為你仗著自己武功蓋世,朕就真的奈你不何了嗎?來人!”


    李存勖話音未落,殿外呼啦啦湧進來一百多人登時將安繼業圍在了正中。人人俱是黑衣打扮,為首之人赫然便是孟明!


    李存勖冷笑道:“孟明現在所率的這一百人都是朕親自統領的‘不良人’中的精英,個個都是武林之中叫的上名號的高手!論單打獨鬥也許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一百人一擁而上的話,任你是大羅金仙也難逃此劫!”


    盡管被一百名身懷絕技的不良人圍在了正中,可是安繼業卻毫不畏懼。尤其是看到孟明之後,心中的怒火更是達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厲聲喝道:“那就來試試啊!正好新仇舊賬一起算了!!”


    眼見著如此陣勢竟然還無法讓安繼業屈服,李存勖把心一橫厲聲說道:“想跟朕算賬?你沒那個資格!你不要忘了——三弟的妻兒老小現在還在朕的掌控之中!你可以不顧朕的顏麵,你可以不顧你自己的生死,但是你難道連三弟家人的安危都不顧了嗎?朕連你嶽父王彥章都敢殺,你以為朕不敢殺了三弟的全家嗎?!”


    看到李存勖竟然再次使出了用安繼業關心之人的性命為要挾這一招後,李嗣源竟然對李存勖這種做法感到一陣陣的惡心!動輒以他人家人的性命做要挾,這種做法實在是讓李嗣源感到深深的不齒!


    而郭威看到自己的結義大哥竟然再次以自己的家人為要挾,試圖脅迫安繼業後,郭威也徹底的憤怒了!一把鬆開了緊抱著安繼業的雙手,緊握雙拳怒視著李存勖,咬牙切齒的說道:“大哥!你動不動就拿我和我的家人性命來逼迫二哥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你這種做法忒也歹毒無情了吧?!既然大哥你不講絲毫的兄弟情義,那麽我這個當三弟的也顧不了那麽多了!殺吧!想殺你就殺吧!今天就算是拚上我全家老小的性命,我也要站在二哥這一邊!二哥,小弟絕對不會成為你的累贅拖累於你的!想做什麽盡管放手去做好了!這輩子能夠和你結為兄弟,小弟知足了!下輩子,小弟還要繼續和你做兄弟!!”說罷竟然低著頭縱身向殿內一根粗大的柱子上一頭撞去!


    看到郭威竟然為了不拖累安繼業想要自殺,李存勖頓感後悔不已,失聲叫道:“三弟不要!”


    一旁的李嗣源見狀急忙鬆開了緊抱著安繼業的雙手,伸出手去想要阻止郭威自殺,但是仍舊是慢了一步,僅僅抓住了郭威的一角衣襟。而郭威此刻早已抱定了必死的決心,這一衝之勢何其的力大?隻聽得“刺啦”一聲,李嗣源的手中猶自緊緊地攥著從郭威衣服上扯下來的一角衣襟,而郭威卻餘勢不減的撞向了柱子。眼見著就要血濺大殿橫屍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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