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這座擁有數千年曆史的名城經過前朝曆代的大力營建,早已變成了一座規模極大、占地極廣的城市。而李存勖雖然稱帝建都於洛陽僅僅不過四年的時間,但是一味追求享樂奢華的李存勖在這短短的四年時間裏,幾乎把全國的財力和物力全都用在了修建內城皇宮上。洛陽城也因此一路水漲船高不斷地發生著巨大變化,規模早已今非昔比,在當時已經足以稱得上是整個華夏的第一大城。


    而此時的洛陽,隨著安繼業以及丐幫和漠北聚義幫的一眾群豪的闖入,頓時被籠罩在了一片漫天的殺氣之中。


    經過李存勖的大力營建,現在的洛陽城分為內城和外城,外城乃是城牆以裏平民百姓日常生活的地方,內城則是一座城中城,乃是皇室成員生活和李存勖處理天下事務的皇宮所在。盡管這種修建城中城的做法乃是曆朝都城的一大特點,不僅盡顯天家至高無上的威望,也頗合城市規劃的道理。但是對於此刻衝入城中想要尋找李存勖下落的安繼業等人來說,這種布局卻在無形之中變成了一種阻礙!


    衝進洛陽城後,麵對著眼前節次鱗比的建築,安繼業等人均感到頭疼不已。安繼業他們是從南門進入城中的,而李存勖所在的內城卻在洛陽城北,想要找到李存勖必須穿過整座城市,漫長的路程和複雜的城市環境都變成了安繼業他們前行的障礙。更何況,城中還有近萬名守城軍士,如果這些軍士也全都嘩變了的話,那麽安繼業他們想要盡快找到李存勖更是難上加難!


    看著眼前這座環境複雜的城市,李長飛皺眉說道:“如此規模的洛陽城,咱們就算是毫無阻礙的縱馬疾馳也得一個多時辰的時間才能穿城而過到達內城了。可是丐幫的一眾兄弟多為步行,夠嗆能跟得上咱們馬隊的速度啊!現在咱們該怎麽辦呢?”


    安繼業道:“城市街路狀況的複雜尚在其次,我最擔心的是城中的軍士已經嘩變。如此一來,咱們不僅要麵對複雜的路況,而且還要麵對隨時可能發生的惡戰。時間一久,萬一李嗣源的叛軍在此時殺過來的話,我們必然要麵對腹背受敵的局麵,到那個時候咱們可就難以應對了。”


    二人說話間,前方的主道上突然傳來了一陣震天的喊殺聲。抬眼望去,隻見一支足有數千人的軍隊已經殺氣騰騰的掩殺而至!


    安繼業見狀,當下也來不及多想,急忙打馬來到了兩軍陣前,高聲喝道:“我乃當今陛下的結義兄弟安繼業,驚聞李嗣源反叛的消息之後,特率一眾武林好漢前來幫助陛下平叛!還望諸位兄弟讓開一條出路,讓我等盡快和陛下匯合才是!”


    軍中為首的一名將軍見狀一揮手止住了軍隊的衝擊,待軍隊擺好了陣型之後,那名將軍打馬前行了幾步,用手中的利劍遙指著安繼業,大聲說道:“平叛?平什麽叛?你安繼業的大名我也早有耳聞,不過是區區一介江湖草民而已,帶著一群江湖人士又有什麽資格來幫著朝廷平叛?


    “更何況李存勖昏庸無道、殘暴苛虐、聽信讒言、任用奸佞、濫殺有功之臣,朝中百官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他整日裏花天酒地盡享榮華富貴,而黎民百姓和我等士卒軍官卻人人都掙紮於水深火熱之中,連生存都成了問題。李存勖這個昏君現在早已是人心盡失、眾叛親離,還算得上哪門子的天子陛下?所謂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他李存勖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實乃他自己咎由自取!你們又幫他平的哪門子的叛?你們這是助紂為虐!


    “李嗣源將軍此刻在汴州高舉義旗想要一舉推翻李存勖的暴政,救我等於水火之中,實乃替天行道的義舉!又怎麽能叫做反叛?實話告訴你了,老子們現在都已經響應了李嗣源將軍的號召,正式舉起義旗加入到了推翻李存勖這個暴君的隊伍中了!現在你們來幫著李存勖平叛,那麽豈不是要和老子們公然作對了不成?


    “識相的就聽我一言,擺在你們麵前的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從哪兒來回哪兒去,這事兒不是你們能管得了的;另一條就是加入到我們的隊伍當中,和我們一起推翻李存勖這個暴君的統治!你安繼業是個大英雄,我等不僅人人盡知你的英雄事跡,就連李嗣源將軍也對你是讚不絕口。李存勖曾經對你做出的種種不仁之舉我們都看在了眼中,你自己也是心知肚明。作為一個英雄,你又怎麽會看不開眼前的道理,何必非要一意孤行繼續為虎作倀呢?”


    聽完對方的話後,安繼業明白自己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城中士兵確實已經嘩變!但是對方的一席話也頓時讓安繼業陷入了沉思之中。平心而論,他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有道理,他也明白李存勖現在這種眾叛親離的局麵完全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但是不管怎樣,李存勖畢竟還是自己的結義大哥,他們兄弟三人化身為亂世長風的理想都寄托在了這個結義大哥的身上。如果在這種緊要關頭放任李存勖不管的話,那麽亂世何時能平?理想何日才能實現?


    想到這裏,安繼業歎了口氣道:“你說的自有你的道理,我也明白你們之所以會反叛完全是被我大哥逼得。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今日的反叛對這個本來已經看到了終結希望的亂世造成了多麽大的影響嗎?四十多年了,這個亂世已經整整肆虐了四十多年了!現如今我大哥好不容易取得了今天的成績,讓這個亂世看到了終結的希望,可是卻因為你們的反叛讓這個亂世再一次陷入了戰火之中!放眼望去,當今亂世隻有我大哥一人有這個可能來結束這個亂局,盡管他現在做錯了,可是我們難道就不能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嗎?何必非要重燃戰火,讓這個世界再次陷入混亂之中?”


    那名將軍哈哈笑道:“哈哈!改過自新?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李存勖能改得了嗎?更何況四年了,我們已經給了他四年的時間去改過自新了,可是他改了嗎?他的所作所為早已讓我們失望透頂,你還讓我們怎麽去相信他這樣一個胸無大誌、剛愎自用、寵信奸佞的暴君能夠改過自新?我承認我們的反叛確實會導致中原大地戰火重燃,但是這個世界就是這麽殘酷!不經受戰火的洗禮,又怎麽可能迎來盛世的輝煌?不用武力來推翻李存勖的暴政,別說終結這個亂世是癡人說夢,就連我們想要繼續生存下去都是一個問題!終結亂世的理想已經不是我們這些人眼下所能夠考慮的事了,現在我們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是怎麽活下去!活都活不下去了,還說什麽理想?笑話!


    “誰說隻有李存勖才是唯一一個有可能終結亂世的人選?胸懷大誌的李嗣源將軍一樣也能帶領著我們去結束這個亂世!他李存勖能有今天的成就,還不是靠著李嗣源將軍的忘我付出嗎?你不是想要終結這個亂世嗎?很簡單,和我們一起加入到李嗣源將軍的麾下,等到推翻了李存勖的暴政之後,再共同擁立李嗣源將軍為新的天子,那麽終結這個亂世還不是指日可待嗎?”


    安繼業搖了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道:“我是不會加入你們的!我既然已經認定了我大哥是能夠終結這個亂世、能夠實現我們共同理想的最佳人選,那麽我就會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那名將軍冷笑一聲道:“嗬嗬,你覺得李存勖這個暴君是終結這個亂世的最佳人選,而我們卻覺得李嗣源將軍才是帶給我們希望的天命之子。既然如此,那就沒得談了,咱們隻能刀劍上見分曉了!”


    安繼業歎了口氣道:“如果隻剩下這一條路可走的話,那麽我安繼業也無從選擇了!但是有言在先,你們雖然人數眾多,但是想要阻止我們這些江湖好漢前進的步伐,隻怕是還不夠看的!”說到這,安繼業微微一頓,麵帶不忍之色接著說道:“剛才你也說過了,你們之所以會反叛,無非是想要活下去這麽簡單。可是現在,咱們一旦打了起來,又有多少人會死在這裏?如此一來,豈不是和你們想要活下去的這個最初願望背道而馳了嗎?”


    那名將軍仰天打了一個哈哈道:“哈哈!老子們身經百戰,站在這裏的哪一個不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活到現在的?江湖好漢又怎麽了?別以為會點什麽狗屁武功就可以自詡天下無敵了。你別忘了,這裏是戰場,不是你們所謂的江湖!真的打起來的話,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聽他們說了這麽多,嚴木螭早已按耐不住,不耐煩的說道:“安大俠,和這幫不怕死的費那麽多話幹嘛?時間緊迫,咱們可是沒那個閑工夫和他們繼續磨牙了啊!能動手解決的事,又何必非要浪費口水呢?打他娘的吧!”


    安繼業本來還想繼續試圖勸說眼前的這支叛軍,可是嚴木螭的一番話頓時提醒了他。沒錯,現在時間緊迫,當務之急是盡快趕到李存勖的身邊才是!可是看了看眼前的這支軍隊,黑壓壓的一片隻怕足有五千之眾,一旦打起來的話,恐怕時間會拖得更久。


    想到這裏,安繼業不無憂慮的說道:“打很簡單,但是對方人數眾多,一旦打起來絕非一時三刻能夠解決得了的啊。”


    嚴木螭笑道:“剛才李幫主不是說了嗎?我們丐幫的兄弟大多都是步行,難免會拖慢咱們尋找李存勖的步伐。既然如此,不妨就由我們丐幫來拖住這支軍隊,你和李幫主他們騎馬繞過這片戰場繼續去尋找李存勖的下落便是!”


    安繼業沉思了片刻後點了點頭道:“也隻能這樣了。不過對方雖然不會武功,但是個個身經百戰都是久經沙場的戰士,實力絕對不容小覷。一旦打了起來,到時候這裏就變成了戰場,和咱們江湖中人的比武對決完全是兩個概念!戰場之上刀槍無眼,再加上對方的人數遠在我們之上,嚴幫主你們務必要小心謹慎才是。”


    嚴木螭一拍胸脯,胸有成竹的說道:“安大俠盡管放心便是!我帶來的這幫丐幫兄弟各個都是在江湖上叫得上名號的人物,武功不俗。而且我們丐幫雖然是一個由一群要飯的組成的幫派,但是平日裏也都有一套自己的訓練方式,應付這種類似於打群架的場麵,不比他們這幫朝廷的軍士差到哪兒去。更何況這裏是城市,跟平原戰場是兩個概念,真的打起來後,他們這些正規軍反而難以施展拳腳。而這種街頭巷戰對於我們這些要飯的來說,卻算得上是占盡了地利。就和當年的戰神李存孝能以十八人大破黃巢十五萬大軍是一個道理!老叫花子有這將近一千名兄弟的協助,如果連這麽區區幾千人都應付不來的話,那麽還有什麽臉麵混跡江湖呢?”


    李長飛也說道:“嚴幫主說的沒錯,我們聚義幫在漠北抵抗契丹人的時候也是這樣。雖然契丹軍隊的戰力極強,但是也僅僅是局限於戰場之上兩軍交鋒的時候。像這種街頭混戰的局勢,我們雖然人數不占優勢,但是我們的勝算卻遠遠地高於他們這些正規軍。”


    聽完嚴木螭和李長飛的分析後,安繼業多少放下了心來。點了點頭道:“那麽這裏就有勞嚴幫主和丐幫的兄弟們了!但是有一點嚴幫主一定要記住了,這裏一旦打起來,勢必會驚動其他的城中守軍,也必然會吸引了大部分城中守軍的注意。如此一來,你們所麵臨的壓力也會隨著對方援軍的不斷到來而變得越來越大。諸位兄弟都是為了幫助安某而卷入了這場禍亂之中,安某又怎麽忍心看著各位兄弟受到任何的傷害?切記,實在是抵擋不住的話,當退則退,千萬不可戀戰!”


    嚴木螭表情凝重的點了點頭道:“省得了!”


    隨後安繼業又對李長飛說道:“隨著對方增援的不斷到來,到時候咱們想直接從這裏穿過去隻怕是困難重重了。所以咱們隻能繞過這片戰場另尋出路了,如此一來咱們的路程又會變長。不過好在有丐幫的兄弟們在這裏拖住了對方的主力部隊,咱們雖然要繞道而行卻也免去了大規模作戰的可能。隻不過繞道而行的話勢必要穿過大片的居民區,那裏住宅極多路況狹窄擁擠,行將起來想要縱馬疾馳隻怕是有難度了。到時候李幫主和聚義幫的諸位兄弟們一定要跟緊了,千萬不要掉隊。如果不小心掉隊了的話,那麽要麽返回洛陽南門和上官幫主他們匯合,要麽就徑直衝向城北的內城,等待所有人都在內城前聚集之後再做行動。”


    待安繼業安頓好了一切之後,這邊丐幫群豪已經在幫主嚴木螭的組織下擺好了陣型。看了看擋在路中那支將近五千人的殺氣騰騰的軍隊,嚴木螭厲聲說道:“丐幫的弟兄們,你們不是一直對這個亂世心懷憎惡和仇恨嗎?咱們大多都是因為這個亂世所迫而變成了乞丐,為了能夠早日終結這個亂世,不讓更多的人和咱們一樣因為這個亂世而淪為乞丐,今天咱們終於有機會為這個亂世出一份力了!兄弟們,殺啊!”


    說罷,帶頭向著對麵嚴陣以待的守城大軍衝了過去!


    麵對著這樣一支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叫花子大軍,一眾軍士一時間著實感到有些難以適應。這種場麵真的是他們有生以來頭一次遇到,一時之間隻覺得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在此時,隻聽為首的那名將軍大聲說道:“弟兄們,千萬不要被這幫叫花子們的外表蒙蔽了你們的雙眼!記住了,他們的目的是想要阻止咱們推翻暴君李存勖的統治。不管是誰,隻要想阻止咱們推翻暴君,那麽就是我們的敵人!列陣,殺敵!”


    就這樣,一支正規軍和一支叫花子軍頓時衝撞在了一起,混戰成了一團。霎時間,整個洛陽城被籠罩在了一片震天的喊殺聲中。


    當嚴木螭帶著丐幫群豪和這支守城大軍開戰之後,安繼業用複雜的目光看著眼前的戰場,歎了一口氣帶著李長飛等人向著城東方向的居民區打馬而去。


    一路行來,所過之處不僅街巷上連一個行人都看不到,而且居民區家家戶戶都門窗緊閉,顯然是因為城中的亂局早已讓城中百姓人人自危。而且果然如同安繼業之前所預料的那樣,盡管沿途沒有了守城軍士的阻礙,但是城東大片的居民區住宅和狹窄的街巷反而極大地影響了他們前行的速度。


    一路穿街繞巷走了大約半個時辰,估算著已經完全的繞開了正麵戰場後,安繼業帶著聚義幫的群豪撥轉馬頭向著城北行去。彎彎繞繞的又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後,一行人已經穿過了半個洛陽城,照此速度隻需再有一個多時辰就能穿過居民區到達李存勖所在的城北內城了。


    就在安繼業剛剛準備鬆一口氣的時候,他突然敏銳的感覺到了隱藏在周圍的危險,急忙一抬手止住了眾人前行的腳步。


    看著安繼業一臉嚴肅的表情,李長飛不解的問道:“怎麽停下了?”


    安繼業皺著眉環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後,沉聲說道:“小心,有埋伏!”


    話音未落,忽聽得周圍住宅的房頂上傳來了一陣密集的弓弦聲,緊接著,一片數量雖然不多,但是勢頭卻極猛的弓箭射向了安繼業以及聚義幫的一眾好漢。弓箭劃破長空所發出的淩厲的呼嘯聲頓時讓安繼業等人的心高高的提了起來。如此霸道的功力,絕非尋常士兵射出來的弓箭所能比的,看樣子竟然是出自一群武林高手之手!


    盡管聚義幫的一眾好漢個個都是武功好手,但是麵對著如此勁力的弓箭,聚義幫四百多人擠在這樣一個狹窄的街巷之中,著實難以躲閃,隻能用手中的武器盡力的撥打著射向自己的一支支弓箭。饒是安繼業已經提前發出了預警,仍有數十人中箭落馬。


    混亂中,隻見射出弓箭的房頂上傳來了一陣狂笑聲,緊接著一片人影閃動,房頂上和前後的道路上突然出現了數百人,一個個彎弓搭箭將路上的安繼業和聚義幫的一眾好漢圍在了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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