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經重重險阻,安繼業終於殺進了內城之中見到了李存勖。一番長談之後,兄弟二人也徹底冰釋前嫌。有了安繼業的相助,困守內城四天的李存勖總算是看到了希望。簡單的分析了一下當前的局勢後,李存勖毅然決定棄守洛陽,從孟明所把守的興教門衝出洛陽。


    對於李存勖的這個想法,安繼業表示了認同。但是聽到李存勖想要和孟明匯合一處共同殺出洛陽後,安繼業卻表示了堅決的反對!安繼業實在是太了解孟明的為人了,像孟明這樣一個心機極重,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安繼業著實無法相信孟明會對李存勖忠心不二。而且李存勖說他因為李嗣源的事不願意再去懷疑孟明的忠心這種做法,尤其讓安繼業感到不理解。當初李嗣源原本忠心耿耿,結果卻因為手下士兵嘩變而遭到李存勖的猜忌最後被逼反叛。現在孟明心懷叵測,李存勖反而不願意因為孟明手下不良人加入叛軍的事去懷疑孟明的忠心,李存勖這種混淆概念的做法,豈不是從一個極端跳到了另一個極端?


    但是不管安繼業怎樣反對,都已經無法改變李存勖的決心了。因為安繼業的到來,讓李存勖不僅重新找回了信心,而且還完全恢複了鬥誌。同時不可否認的是,李存勖也再一次變成了曾經的那個剛愎自用的李存勖了!麵對這樣的一個李存勖,安繼業又怎麽可能改變的了什麽?


    眼見著自己已經無法改變李存勖的決心後,安繼業隻能喟然長歎無可奈何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李存勖此刻正滿心勾畫著自己未來如何平叛重振江山的宏偉藍圖,又怎麽可能有心思去考慮安繼業心中的顧慮。眼見著安繼業沉默不語,李存勖大聲喚過了一名禁軍首領,然後對安繼業說道:“此人名叫郭從謙,現任禁軍指揮使。不僅是郭崇韜的侄兒,而起還是我六弟李存乂的義子,算起來和咱們也是一家人了。這幾天守衛內城,郭從謙可是功不可沒啊!”


    “郭崇韜的侄兒?”聽完了李存勖的介紹後,安繼業忍不住仔細的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名叫郭從謙的年輕人。隻見這個郭從謙身材健碩,神情剛毅,一望便可得知是一員猛將。可是想到郭從謙的身份,安繼業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憂慮。既是郭崇韜的侄兒,又是李存乂的義子?眼下中原亂局不正是因為李存勖懷疑郭崇韜造反而冤殺了郭崇韜而導致的嗎?而李存乂雖然是李存勖的親兄弟,但是也因為被卷入了郭崇韜的事件之中被李存勖一並誅殺。有這麽多盤根錯節的關係夾在在其中,李存勖卻如此的親信這個郭從謙,這又怎能不讓安繼業感到憂心忡忡呢?但是轉念一想,既然郭從謙能夠在如此絕境之中還能死守內城,也足以證明了他對李存勖的忠心了。想到這裏,安繼業總算勉強的放下心來。


    而李存勖又哪裏能想到安繼業此刻的想法,自顧自的對郭從謙說道:“從謙啊,你現在立刻帶人去後宮把皇後以及尚在宮中的諸位皇子一並接來,然後跟我一道從興教門殺出洛陽!”


    “殺出洛陽?”郭從謙聞言不由一愣,詫異的問道:“咱們死守內城這麽多天,目的不是為了要從叛軍的手中奪回洛陽嗎?現在陛下怎麽要殺出洛陽了?難道陛下想要……棄守洛陽不成?!”


    李存勖點了點頭道:“沒錯!”隨後把自己的計劃原原本本的說給了郭從謙。


    聽完李存勖的計劃後,郭從謙說道:“陛下的想法確實可行,可是我和這幫禁軍兄弟的妻兒老小還都在洛陽啊!咱們一走了之,我們的家人又該如何?到時候李嗣源的叛軍一旦攻入洛陽,我們的家眷豈不是凶多吉少?”


    李存勖一臉無所謂的笑道:“咱們衝出洛陽,已經和逃難差不多了,一路上打打殺殺帶著一眾家人難免有所不便。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大丈夫又何患無妻?待朕平定了這場叛亂之後,朕又怎麽可能虧待了你們這幫跟隨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到那個時候,你們自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還愁找不到老婆嗎?哈哈哈!”


    郭從謙聞言,眼角忍不住抽了幾下。然而盡管有心反駁,但是礙於李存勖身為天子的威嚴,郭從謙最終還是忍住了。帶著去接李存勖的家人的使命,郭從謙憤然轉身離去。


    雖然郭從謙的舉動十分的細微,但是卻被安繼業盡數看在了眼中。其實聽完李存勖的話後,別說是郭從謙,就連安繼業也感到憤怒不已!如此亂局之下,你李存勖棄守洛陽尚且還想著帶上自己的妻兒一起逃難,但是卻完全不顧郭從謙以及一眾禁軍家人的死活。如此做法著實讓人難以接受!


    想到這裏,安繼業沉聲說道:“大哥,你這做法欠妥啊!如今你要棄守洛陽的想法沒錯,但是你不該隻顧著自己的家人,卻不顧郭從謙等人的感受,讓他們拋妻棄子跟隨你一道逃出洛陽!郭從謙等人守衛內城功不可沒,你這種做法未免太讓人寒心了吧?!”


    “嗯?”李存勖聞言不由得一愣,頓時也發現了自己的做法確實欠妥。愣了片刻後,李存勖自失一笑道:“怪我慮事不周啊!幸虧賢弟提醒的及時,否則險些鑄成大錯!這樣吧,等到殺出洛陽之後,郭從謙以及一眾禁軍就地遣散,願意跟我走的就跟我走,不願意走的就讓他們各回各家便是。就算是李嗣源攻入了洛陽,那時候郭從謙他們已經和我沒有半點關係了,想來李嗣源也不會太過於難為他們。等到我平定了叛亂之後,再重新對他們委以重任!”


    安繼業點了點頭道:“如此最好,否則的話萬一激起了他們的憤怒,我怕會禍起於肘腋之下啊!”


    不一刻,郭從謙帶著劉皇後和李存勖留在宮中的李繼嵩、李繼潼、李繼蟾、李繼嶢四個皇子折返回來。


    看到這群人後,安繼業不由得皺了皺眉。劉皇後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道人家,而四個皇子最大的不過十四五歲,最小的尚在衝齡。雖然人並不多,可是帶上他們想要殺出洛陽難免增加了困難。然而這些人畢竟是李存勖的家人,不管怎樣也不能棄之不顧了。


    此時,郭從謙已經把守衛內城的禁軍盡數集合起來。因為安繼業之前闖城時大殺四方的震懾,攻城的叛軍已經停止了攻擊。所以守城禁軍雖然被盡數撤了下來,但是內城一時三刻之間倒也不用擔心會被叛軍攻陷了。


    因為擔心內城隨時會被叛軍攻破,所以李存勖想著索性等衝出了洛陽再說讓郭從謙他們去留兩便的事情。看到人已經盡數到齊,李存勖大聲說道:“走!跟朕一道殺出興教門!”


    說罷和安繼業一道帶著皇後皇子以及一眾禁軍向興教門行去。前行了大約一刻鍾後,一行人已然來到了興教門的城門前。安繼業抬眼望去,隻見興教門的女牆上稀稀拉拉的站著十餘名不良人,當中一人赫然便是紅雲山莊的掌門人,現任不良帥——孟明!


    孟明早已看到了李存勖等人,對於李存勖突然跑到了興教門頗為不解。站在城牆上大聲問道:“陛下何故來到了興教門?莫非正門已經被叛軍攻陷了不成?”


    李存勖笑道:“笑話!憑著那點叛軍也想攻陷朕的內城?孟明你趕快命人打開城門,先和朕一道殺出洛陽再說!”


    “殺出洛陽?”孟明聞言不由得一愣,隨後問道:“陛下莫非是要放棄洛陽了嗎?”


    李存勖道:“沒錯!朕決定棄守洛陽,去渭河南岸和李繼岌所率的六萬大軍匯合一處,然後再擇機平定叛軍!”


    孟明聞言搖了搖頭道:“陛下此舉有些欠妥啊!洛陽乃是陛下根本所在,放棄了洛陽陛下還怎麽去平定這場叛亂?”


    李存勖正想答話,卻見安繼業閃身擋在了李存勖的麵前,頭也不回的低聲對李存勖說道:“陛下小心,恐怕有變!叛軍包圍內城猛攻四天有餘,興教門地處要衝,卻隻有這麽幾個人把守,而且看樣子根本沒有遭受半點攻擊,又怎能不讓人心中起疑呢?更何況天子有令,臣下理當服從才是,又哪有像孟明這樣一味胡攪蠻纏之理?”


    李存勖聞言,心中猛地一驚,頓時也感覺到孟明的做法確實有些異樣。不說別的,單說現在堂堂的天子站在城下,孟明竟然膽敢站在城牆上讓李存勖仰著頭跟他如此對話這一條,就已經能夠看出孟明完全沒有半點君臣之間應有的禮儀,僅憑著這一點就已經證明了安繼業的擔心不無道理。


    想到這裏,李存勖頓時怒從心起,厲聲喝道:“大膽孟明!廢那麽多話幹嘛?趕緊給朕把城門打開,隨朕一道殺出洛陽去!”


    孟明搖了搖頭笑道:“我不是說過陛下此舉欠妥了嗎?眼下我手下的這幫弟兄們家中妻兒都在這洛陽城中,我們可以跟著陛下一走了之,可是弟兄們的妻兒老小呢?”


    聽完孟明的這番話後,李存勖已經徹底的明白了一切——孟明確實心懷不軌!


    李存勖正待說話,卻聽孟明哈哈笑道:“陛下啊陛下!事已至此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索性和你明說了吧!我們這幫人提著腦袋和陛下出生入死,圖的不就是一個榮華富貴嗎?現在陛下眾叛親離,早已陷入了窮途末路之中,大家夥原本指望著你能堅守洛陽還有機會翻盤,卻不曾想陛下此刻又決定作出棄守洛陽這種錯誤之舉。更何況你自己逃亡時候尚且還想著帶上皇後皇子,卻不顧我們這幫人家中老小的死活,你這種做法實在是太讓人心寒了!正所謂樹倒猢猻散,既然陛下一意孤行要往死胡同裏鑽,那麽我們這幫人也就沒必要再死守著陛下您這顆大樹不放了啊!”


    孟明的這番話已經徹底的坐實了他也加入了叛軍的事實,著實讓李存勖後悔不迭。但是李存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孟明既然早有反意,為什麽不在叛軍強攻內城的時候下手,非要到現在這個緊要關頭才露出他的猙獰嘴臉呢?


    原來孟明之所以沒有直接率領一眾不良人憑著高強的武功攻入內城,是因為他也有自己的一套打算。雖然現在中原皆反,但是結局究竟會怎樣他也難以把握。萬一李存勖天命所歸,真的平定了這場叛亂了呢?因此,狡猾的孟明始終不敢明目張膽的扯旗造反,而是一方麵暗中觀望局勢的發展,一方麵為求自保命令手下的不良人在城中響應了官兵的嘩變。他的想法很簡單,無非就是再做一回牆頭草!如果李嗣源贏了,那麽他在城中響應叛亂之舉足以表明他的心意,等到叛軍攻入洛陽之後,他自然可以順理成章的獲得李嗣源的重用。如果李存勖贏了,那麽也他大可以把嘩變一事盡數推到手下那些不良人的身上,繼續在李存勖這顆大樹下乘涼。孟明的這份如意算盤,打的不可謂不精。也正因如此,麵對著叛軍的圍攻,興教門才始終安然無恙,孟明也始終沒有趁機對李存勖下手。


    現在孟明之所以明目張膽的公開了自己決心造反的事實,無非是因為看到李存勖已經陷入了窮途末路,再也沒有機會翻盤了。而且經過這些天的反複思考,一個更加大膽的計劃已經在孟明的心中成型。眼見著中原大地烽煙四起,眼見著城中的叛軍已經盡數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孟明的野心也變得越發的膨脹了起來。當初他之所以會腳踏兩隻船,搖擺於耶律德光和李存勖之間,所圖的就是更大的利益。而現在他有了一個更大的野心,那就是憑著洛陽城這一萬多人的叛軍趁亂在洛陽這塊風水寶地建立起屬於自己的一方勢力!孟明之所以之前沒有這麽做,是因為李存勖身為天子的威嚴還在。而現在,眼見著李存勖的做法已經明顯的激起了那些仍舊效忠於他的禁軍心中的怒氣,孟明知道,現在時機已經完全成熟了。


    看到孟明已經公然表明了造反的決心,李存勖越發的後悔自己當初沒有聽從安繼業的意見,早點把孟明這個心腹大患除掉。可是現在不管說什麽也晚了,如今隻剩下硬闖興教門這一條路可走了!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安繼業以及身後郭從謙帶領的的那群禁軍,李存勖終於放下了心來。孟明和那十幾個不良人的武功再高,又怎麽可能是安繼業的對手?有安繼業和這五百多禁軍在此,想要衝出興教門也不是什麽難事!


    想到這裏,李存勖的膽子頓時壯了起來。厲聲喝道:“好你個孟明,竟然也投靠了叛軍?看來你當初從耶律德光那裏投奔於我,也是別有用心了啊!不過你千算萬算,仍舊是棋差一招!你別忘了,朕的義弟安繼業此刻就在這裏!有他在此,你孟明還想翻天?朕倒要看看你憑著這幾十個不良人的力量,怎麽能阻擋的了朕衝出興教門?!”


    孟明聞言,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安繼業?我還當你有什麽製勝的法寶呢,說來說去所仰仗的無非還是安繼業這條喪家犬而已!正好,今天我和安繼業之間的新仇舊賬可以一並算了!”


    安繼業冷笑一聲道:“想算賬?行啊!那就下來跟我打上一場!你因為覬覦我的《太玄神功》,逼死了紅顏,這筆賬安某早就想和你算個清楚了!”


    孟明怒道:“我逼死了那個臭婊子?凡事又因必有果,如果當初不是你殺了我六弟孟旭的話,試問咱們之間又怎麽可能結下如此的深仇大恨?!”


    “放屁!”聽到孟明出言不遜侮辱林紅顏,安繼業頓時怒火中燒厲聲喝道:“孟旭那個采花淫賊死有餘辜,哪有半點資格和紅顏相提並論?虧你還有臉跟我在這裏講什麽因果循環的道理!廢話少說,你不是想給孟旭那個淫賊報仇嗎?趕快滾下來,與我一戰!”


    孟明哈哈笑道:“老子憑什麽要下去?有本事你就上來!”


    其實安繼業早就有心衝上城頭了,但是一考慮到李存勖現在仍需保護,而自己一旦和孟明交起手來,萬一那些武功頗高的不良人趁機打將下來,隻怕李存勖難以抵擋。因此,麵對著孟明的挑釁,安繼業隻能強壓怒火,卻始終不敢有絲毫的輕舉妄動。


    安繼業猜的沒錯,孟明之所以如此挑釁安繼業,確實是想把安繼業從李存勖的身邊調開,然後趁機對李存勖下手。但是看到安繼業絲毫不為所動後,孟明哈哈笑道:“哈哈!怎麽了?你安繼業不是號稱天下無敵嗎?不敢上來了嗎?也罷,那麽老子就不跟你在這裏浪費口水了!給我放箭!”


    隨著孟明的一聲令下,城牆上那個十幾個不良人手中早已準備好的弓箭紛紛向李存勖和安繼業等人射去!雖然弓箭並不密集,卻都是發自於武功頗高的不良人之手,射出的每一支箭都力道十足。幾名站在最前麵的禁軍頓時中箭倒地,其他人也頓時亂做了一團。安繼業一邊緊緊地擋在李存勖的身前撥打著一波又一波的利箭,一邊大聲喝道:“都別亂,保護好陛下!”


    麵對著城牆上不斷射下的利箭,安繼業心知繼續一味地這樣被動防守,己方這些人早晚得被那些不良人盡數射死。看到李存勖被衝上來幾十名禁軍團團保護起來之後,安繼業對李存勖說道:“繼續這麽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大哥你切勿亂動,有郭從謙和這些禁軍的保護,你暫時不會有什麽危險的。待我衝上城牆,先把孟明這夥人殺了,然後咱們再衝出洛陽!”


    說罷,隻見安繼業清嘯一聲縱身向城牆上躍去。然而安繼業的想法雖然沒錯,但是他卻忽略一個十分致命的問題!


    就在安繼業剛一跳上城牆,抽出血河寶刀準備和孟明大戰一場之際,忽然聽到李存勖發出一聲暴喝:“放肆!你們要幹什麽?!”


    聽到李存勖的這聲十分突然的暴喝,安繼業心知有變。急忙扭頭向城牆下看去,這一看安繼業頓時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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