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博這次被叫到警局，是為了例行問話。
方遇垂頭坐在沙發角落裏，全程旁聽。
梁博有些意外，可看劉青山和陸一銘都沒說什麽，便也不好開口請她出去。
反正他說的，又不是什麽私密的事情。
方遇悄悄側頭，打量梁博。從側麵看過去，梁博眼睛下方有明顯的腫脹。
畢竟他負責的工程出了牆體藏屍這等駭人聽聞的事件，那實驗樓裏前後死了5個人，梁博縱使有再大的能量，這幾天想必也很不好過。
可案子到底已經過去了十年，陸一銘即便有心在談話中為梁博設套挖坑，也不知從何下手。
巧的很，當年三名工人墜樓的時候，梁博正好休假和家人去旅行，機票車票景點門票一應俱全，還有照片為證。
而休假之前，梁博剛好對工程進行過一次安全大檢查，所有的勞保用品如安全頭盔、吊繩等，全都檢查過，沒有任何問題，台賬上也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是以哪怕當時的相關人員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響，梁博仍能獨善其身，並未被降級或調任，隻是扣了一整年的績效獎金以示懲罰。
卓震海和呂曉峰兩人的失蹤謀殺案，則更加撲朔迷離。
兩人早已化為枯骨，根本無法判斷精準的死亡時間，也沒有任何現場痕跡供警方取證，更別提通過不在場證明排除嫌疑人，減輕辦案壓力了。
所以對陸一銘的提問，梁博應對自如，滿臉坦然，同時適當表現出懊悔自責的態度，承認自己監管不到位，讓犯罪分子肆無忌憚地在自己眼皮底下殺人牟利。
方遇幾乎快要相信，他真的是無辜的了。
可心底總有一抹怪異感，無論如何揮之不去。
梁博實在太幹淨了，與案子有關的一切，都像精心排演過一樣，滴水不漏。
哪怕是方遇的親爸，都曾因為具有動機而無不在場證明，被卓夏敏感地懷疑過。
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嗎？
梁博這麽個手眼通天的人，會對自己監管的“豆腐渣”工程一無所知？
如果真的如此輕易就被蒙蔽，那他到底是怎麽坐上如今高位的？
總之持續半個小時的談話結束，方遇是沒聽出什麽花來，隻見坐在角落裏的記錄員在電腦上不停敲打，做了許多記錄，也不知道陸一銘能不能從中找出點貓膩來。
梁博是個大忙人，結束後馬上就離開了。
劉青山正要去送，肩膀被陸一銘抓住，回頭就見這後生一臉淡漠的表情說道：“劉哥，他隻是個嫌疑人，你是不是太熱絡了？”
劉青山哎呦一聲，小心地看了眼梁博的背影，見他已經走遠了，才回頭，無奈地歎道：“年輕人真好，沒那麽多想法。我們這些老家夥，活得越長顧慮越多，也越不愛得罪人。”
陸一銘不為所動，“那也沒必要刻意討好，咱們工資又不是他發的。這種人就是越慣越無法無天。”
劉青山像是早就習慣了陸一銘冷漠的性格，半點不覺得被冒犯，也沒覺得異常，苦笑說：“我知道你懷疑他，可十年前你老爸還在咱們刑偵隊的時候，就已經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查得透透的了，不也啥都沒發現？你老爸的能力，你還不相信嘛。”
陸一銘皺著眉，有些煩躁的樣子，“對了，劉哥，你還記得九年前楊發交通肇事案嗎？”
打醬油的方遇立即精神起來，豎著耳朵聽。
原以為劉青山也要思索一番才能想起來，誰知他馬上便點頭，“記得，這案子還是我追蹤的。當時咱們懷疑楊發是蓄意謀殺，打了大半年官司，最後因為證據不足敗訴，隻能判為交通肇事罪。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陸一銘緊盯著劉青山，“你就沒懷疑，這案子與三中實驗樓的安全事故，還有另外兩起失蹤案有關聯？”
“當然懷疑啊！”劉青山忿忿道，“別看我現在這樣兒，當年我好歹也是咱們隊智商最高的身手最好的一把刀，雖然現在早就是前浪死在沙灘上了……可剛不也說了，查不到啊，就算懷疑又有什麽辦法？”
陸一銘收回視線，垂下眼眸，手指忍不住又向口袋摸去，拈出一支煙含在嘴裏。
劉青山歎了口氣，摸出一支綠色的塑料打火機給他點上，自己也掏出一支，兩人相對著吞雲吐霧。
“咱們刑警辦案，不是每一件都能成功的。”劉青山的臉掩在白色的煙霧後麵，語氣滄桑，“小陸，你還年輕，沒經曆過什麽逼不得已，沒體會過什麽叫無能為力。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的。”
陸一銘沉默良久，再度開口：“你說當年查案的，是我父親？”
“這麽說也不準確。”劉青山撣了撣煙灰，“楊發案那會兒，你老爸剛準備提副局長，已經是領導了，同時還忙著交接，沒有親自參與案子的調查。”
陸一銘聲音如煙霧縹緲，“這樣。”
劉青山接著說：“領導更迭是大事，隊裏正經曆大幅的人事調整，實在沒有太多精力持續追蹤楊發這條線，陸局隻能下令放棄，將精力投入到其他懸而未決的案子上去。”
陸一銘深吸一口氣，吐出一團白霧，將煙蒂用力摁滅在桌上的煙灰缸裏，然後起身，對方遇顛了顛下巴，“走吧，我送你出去。”
方遇趕忙應了一聲，乖乖跟在他身後走出警局。
卓夏的車停在警局外的樹蔭下，見她出來，車燈閃了兩下。
陸一銘視而不見，隻將目光落在方遇臉上，“還是要小心梁博，一旦發現異常，馬上打我電話。”
方遇實在不明白自己這個小嘍囉能有什麽值得人惦記的，見他說得認真，便老老實實答應，“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還需要什麽資料，盡管找我。”
陸一銘點點頭，看著她走進烈日裏，忽然提高聲音喚住她：“小遇！”
方遇回頭，“什麽？”
陸一銘笑了笑，“注意安全。”
“知道啦。”方遇揮揮手，向卓夏的車子走去。
方遇垂頭坐在沙發角落裏，全程旁聽。
梁博有些意外，可看劉青山和陸一銘都沒說什麽，便也不好開口請她出去。
反正他說的，又不是什麽私密的事情。
方遇悄悄側頭，打量梁博。從側麵看過去，梁博眼睛下方有明顯的腫脹。
畢竟他負責的工程出了牆體藏屍這等駭人聽聞的事件，那實驗樓裏前後死了5個人，梁博縱使有再大的能量，這幾天想必也很不好過。
可案子到底已經過去了十年，陸一銘即便有心在談話中為梁博設套挖坑，也不知從何下手。
巧的很，當年三名工人墜樓的時候，梁博正好休假和家人去旅行，機票車票景點門票一應俱全，還有照片為證。
而休假之前，梁博剛好對工程進行過一次安全大檢查，所有的勞保用品如安全頭盔、吊繩等，全都檢查過，沒有任何問題，台賬上也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是以哪怕當時的相關人員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響，梁博仍能獨善其身，並未被降級或調任，隻是扣了一整年的績效獎金以示懲罰。
卓震海和呂曉峰兩人的失蹤謀殺案，則更加撲朔迷離。
兩人早已化為枯骨，根本無法判斷精準的死亡時間，也沒有任何現場痕跡供警方取證，更別提通過不在場證明排除嫌疑人，減輕辦案壓力了。
所以對陸一銘的提問，梁博應對自如，滿臉坦然，同時適當表現出懊悔自責的態度，承認自己監管不到位，讓犯罪分子肆無忌憚地在自己眼皮底下殺人牟利。
方遇幾乎快要相信，他真的是無辜的了。
可心底總有一抹怪異感，無論如何揮之不去。
梁博實在太幹淨了，與案子有關的一切，都像精心排演過一樣，滴水不漏。
哪怕是方遇的親爸，都曾因為具有動機而無不在場證明，被卓夏敏感地懷疑過。
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嗎？
梁博這麽個手眼通天的人，會對自己監管的“豆腐渣”工程一無所知？
如果真的如此輕易就被蒙蔽，那他到底是怎麽坐上如今高位的？
總之持續半個小時的談話結束，方遇是沒聽出什麽花來，隻見坐在角落裏的記錄員在電腦上不停敲打，做了許多記錄，也不知道陸一銘能不能從中找出點貓膩來。
梁博是個大忙人，結束後馬上就離開了。
劉青山正要去送，肩膀被陸一銘抓住，回頭就見這後生一臉淡漠的表情說道：“劉哥，他隻是個嫌疑人，你是不是太熱絡了？”
劉青山哎呦一聲，小心地看了眼梁博的背影，見他已經走遠了，才回頭，無奈地歎道：“年輕人真好，沒那麽多想法。我們這些老家夥，活得越長顧慮越多，也越不愛得罪人。”
陸一銘不為所動，“那也沒必要刻意討好，咱們工資又不是他發的。這種人就是越慣越無法無天。”
劉青山像是早就習慣了陸一銘冷漠的性格，半點不覺得被冒犯，也沒覺得異常，苦笑說：“我知道你懷疑他，可十年前你老爸還在咱們刑偵隊的時候，就已經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查得透透的了，不也啥都沒發現？你老爸的能力，你還不相信嘛。”
陸一銘皺著眉，有些煩躁的樣子，“對了，劉哥，你還記得九年前楊發交通肇事案嗎？”
打醬油的方遇立即精神起來，豎著耳朵聽。
原以為劉青山也要思索一番才能想起來，誰知他馬上便點頭，“記得，這案子還是我追蹤的。當時咱們懷疑楊發是蓄意謀殺，打了大半年官司，最後因為證據不足敗訴，隻能判為交通肇事罪。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陸一銘緊盯著劉青山，“你就沒懷疑，這案子與三中實驗樓的安全事故，還有另外兩起失蹤案有關聯？”
“當然懷疑啊！”劉青山忿忿道，“別看我現在這樣兒，當年我好歹也是咱們隊智商最高的身手最好的一把刀，雖然現在早就是前浪死在沙灘上了……可剛不也說了，查不到啊，就算懷疑又有什麽辦法？”
陸一銘收回視線，垂下眼眸，手指忍不住又向口袋摸去，拈出一支煙含在嘴裏。
劉青山歎了口氣，摸出一支綠色的塑料打火機給他點上，自己也掏出一支，兩人相對著吞雲吐霧。
“咱們刑警辦案，不是每一件都能成功的。”劉青山的臉掩在白色的煙霧後麵，語氣滄桑，“小陸，你還年輕，沒經曆過什麽逼不得已，沒體會過什麽叫無能為力。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的。”
陸一銘沉默良久，再度開口：“你說當年查案的，是我父親？”
“這麽說也不準確。”劉青山撣了撣煙灰，“楊發案那會兒，你老爸剛準備提副局長，已經是領導了，同時還忙著交接，沒有親自參與案子的調查。”
陸一銘聲音如煙霧縹緲，“這樣。”
劉青山接著說：“領導更迭是大事，隊裏正經曆大幅的人事調整，實在沒有太多精力持續追蹤楊發這條線，陸局隻能下令放棄，將精力投入到其他懸而未決的案子上去。”
陸一銘深吸一口氣，吐出一團白霧，將煙蒂用力摁滅在桌上的煙灰缸裏，然後起身，對方遇顛了顛下巴，“走吧，我送你出去。”
方遇趕忙應了一聲，乖乖跟在他身後走出警局。
卓夏的車停在警局外的樹蔭下，見她出來，車燈閃了兩下。
陸一銘視而不見，隻將目光落在方遇臉上，“還是要小心梁博，一旦發現異常，馬上打我電話。”
方遇實在不明白自己這個小嘍囉能有什麽值得人惦記的，見他說得認真，便老老實實答應，“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還需要什麽資料，盡管找我。”
陸一銘點點頭，看著她走進烈日裏，忽然提高聲音喚住她：“小遇！”
方遇回頭，“什麽？”
陸一銘笑了笑，“注意安全。”
“知道啦。”方遇揮揮手，向卓夏的車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