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玉瑤彎腰,緊握住外公伸出被外骨瘦如柴的手,


    “外公,我來看你了。”


    他的手真的很瘦,接觸間隻有幹澀的骨|感,生機幾乎已經被耗盡了。


    現在支撐他的或許是還未回歸的舅舅與姨吧!


    “呼~咕嚕——”


    外公神情急迫萬分,很想說話,卻怎麽也開不了口,隻能聽到他呼吸的咕嚕聲。


    即使她在冷情,看到這一幕,眼睛也不由的濕|了,她輕輕將外公的手放入被窩內,幫他順了順氣,


    “外公,別著急,我在呢!”


    他的需求,甚至要說什麽,任玉瑤都無從得知,這一瞬間,她仿佛在外公眼中看到了絕望。


    到了最後,就連說話都成了奢侈,此時的他該有多無助呀!


    還好,這時任母和外婆一同從外走進來,分散了外公的注意力。


    任母上前的同時,她正好借機退了下來,默默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著這一幕,關於生離死別的訴說。


    “玉瑤,你出來一下。”


    她抬起眸子對上神色有些凝重的外婆,不明所以。


    不過,她還是迅速起身跟在外婆身後,走出了房間。


    等到了堂屋,外婆才停下腳步,轉身,視線落在了她的腹部,神色間有幾分猶豫,似是在考慮怎麽開口。


    “外婆,是有什麽話要囑咐我嗎?”


    任玉瑤習慣性的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咳,是這樣的,你外公看這情況,不定什麽時候就……”


    外婆艱難的開口,雖然這話題很沉重,但有些事情還是要提前安排好,萬一踩到某些忌諱就不好了。


    “所以,你這兩天盡量不要去那房間,萬一碰上落氣,對你和孩子不好,這事也談不上什麽講究,就咱注意著點,也是好的,你說是吧!”


    聞言,任玉瑤點了點頭,表示了解,她畢竟年紀小,經曆的不多。


    既然外婆說起,那該注意的地方,她還是要盡量避免,往後餘生,她並不想再生什麽波折了。


    “好的,謝謝外婆,我會注意的。”


    話落,外公的弟弟和一位手拿羅盤的老者從外走來,人未至,聲先道,


    “嫂子,我們剛剛看了,哥哥之前留的那塊地,風水很好,旺後代。”


    任玉瑤往後退了腳步,把位置讓出來的同時禮貌衝著來人淺笑喊道,


    “小外公。”


    外公的親弟弟這些將視線落在任玉瑤身上,看了半響,


    “誒,玉瑤回來了。”


    他不善言語,跟外公是個很反差的存在,再就是很她也不熟,笑著應了聲,便轉頭很外婆說起了正事。


    “我和張老算過,哥無論如何一定要堅持到明天下午三|點以後,哪怕用參片吊著,也得熬住,否則對家人後代皆不利。”


    外婆認真的站在一旁仔細聽著,生怕錯過點什麽。


    “明天三|點以後就沒問題了吧!”


    這事說來說去還得看老蔡,要是他熬不住,外力怕是很難幫他爭取時間。


    “不,準確的來說,隻有明天下午三|點到四點這個時間,否則就要等幾日後了。”


    一直靜默的張老,吹了吹嘴角八字白胡,高深莫測的說道。


    “那這……我想你們可以去跟老蔡說一下,這事還得看他。”


    外婆說著,也不等他們答應,便領頭朝房間走去。


    徒留任玉瑤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她長這麽大,聽說過生孩子挑時辰,從沒想過,原來死也要挑時辰。


    外公這一輩子,幫人家看了多少風水,測算了多少吉日,就連自己身後的地,他都事先看好了,沒想到臨死還得挑時辰。


    以外公的心性,在聽到張老所說以後,必定會拚盡全力熬到那一刻。


    這可是他一生的信仰啊!


    **


    下午,除了鄰居來探望時,家裏才顯得有點生氣,其他時候,寂靜到,屋子裏隻能聽到外公艱難呼吸的聲音。


    任母從菜園摘了點青菜,順道在井邊洗幹淨,才將其帶回來。


    她在廚房忙碌了會,才想起好像有點時間沒去給蔡父喂水了。


    思及此,她忙把抓在手中的菜刀往砧板上一放,兌了點溫水端去了房間。


    不消幾分鍾。


    坐在走廊上曬太陽的任玉瑤,便看到任母焦急的從房間走出,隱約可見其手還在顫抖著。


    見此情形,她忙從凳子上站起來,低聲問道,


    “怎麽了?”


    聽到動靜,任母這才茫然抬頭,空白的腦子也稍回了點神,隻是聲音依舊顫抖的厲害,


    “出|血了……”


    這個警示告訴她們,真的該馬上通知舅舅和姨,讓他們趕緊回來。


    否則可能最後一麵都見不著了。


    “趕緊打電話給舅舅,就跟他說,再不回來,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了。”


    到了這種時候,難道還要忙著掙錢嗎?


    這一天兩天又能掙多少錢,連回來看一眼父親的時間都沒有。


    如果外公的品行不好,她也不說什麽,偏偏外公這一生,為人處事從來都沒的挑,就這樣一個好人,臨了了,任玉瑤還是希望他能走的不孤單。


    “好…好,我去打電話。”


    晚間,任母幾次三番起床,為外公喂參片水,希望他能支撐到舅舅他們回來。


    任玉瑤睡在隔壁,‘咕嚕’聲讓她很難靜下心來,畢竟誰也不知道外公究竟能撐到什麽時候。


    “玉瑤,生死由命,這是每個人必經的過程,沒有人可以長長久久的活,別想了,早點睡吧!”


    不知何時,外婆也睜開了眼睛,許是看她老是動來動去,忍不住出聲道。


    “嗯,外婆你也睡吧!”


    曾經她很喜歡來外公家,因為在這裏她能感受到跟任家不一樣的氣氛,以前的她或許不懂。


    現在她終於明白,這就是一種正能量磁場,在這樣的氛圍裏,大家能生活的開心,舒適,思維也會更開闊。


    即使在困境,也不會讓人有窒息想要逃避的感覺。


    有了外婆的開導,迷迷糊糊間任玉瑤竟然很快就睡著了。


    次日。


    隨著雞鳴聲,清晨的第一縷光從窗外照射|進來。


    聽到隔壁的‘咕嚕’聲依然在繼續時,大家都鬆了口氣,畢竟大家都知道,淩晨三四點才是最難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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