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安殿。


    月光靜謐寧靜,顧傾城伏在案桌上,盯著麵前那一碗黑乎乎的液體發愣了好一會兒,李嬤嬤進來的時候怔了一下,半柱香前她也是這個姿勢。


    “已經涼了,為何還不喝?”


    顧傾城抬眸,雙眸波光閃閃,盡顯無辜,“好苦,能否不喝?”


    李嬤嬤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可是皇太後和皇後娘娘賞賜的,還不都是為了你好。”


    “可是城兒身體已無大礙了啊。”顧傾城繼續遊說著。


    “都是調養身體的藥材,喝了終歸是好的,聽話,等會涼了就不好了。”


    顧傾城撅著粉唇,萬般無奈下隻好端起瓷碗,一手捏著鼻子,一飲而盡,隻是那眉間早已深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足足把李嬤嬤惹得哭笑不得。


    “來來,吃顆蜜餞,緩緩苦味。”


    嘴裏的苦味漸漸褪去,顧傾城的緊皺著的眉間才緩緩舒展開來,“三哥哥還在書房嗎?”


    “嗯,同阮離有事在商討。”


    顧傾城眼神閃了閃,點了點頭,可腦海裏地不由得浮現出當日皇太後和皇後對自己說的話,心生一陣慌亂。


    “時辰不早了,要先歇息還是要等王爺?”


    顧傾城朝外麵望了望,她並沒有什麽睡意,但還是應了要先去睡下。


    搬過來怡安殿的這些時日,慕容宸每每都是等她睡下了才就寢,第二天又是早早起床,雖躺在同一張床上,卻沒有任何接觸。


    顧傾城睡不著,望著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月光,身上蓋著布單,可思緒卻被拉遠。


    她想起前幾日在禦花園的那一幕,他將匕首從慕容翌肩上拔出,又再狠狠地給了他一刀。


    無論如何,慕容翌同他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可卻為了她,他可以做到不顧手足之情。


    顧傾城輕歎了一口氣,翻個身側躺著,看到古琴立在角落,銅鏡置在木製的梳妝台上,滿屋子都是那麽清新閑適。


    整間屋子的布置都是按著她的喜好來的。


    “吱”的一聲,顧傾城聽到房間被推開,思緒被拉回,同時也急忙緊閉上眼睛,假寐。


    門的聲音很輕,很短促,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雖是閉著眼睛,但她感受到那道頎長的身影正在朝床邊靠近。


    紗帳被掀開,慕容宸將她蓋在身上的布單往上扯了扯,確保蓋好才放下紗帳。


    顧傾城睜開了眼,透過薄薄的紗帳,看到他正準備替自己褪去長衫的身影,不禁開口喚了一聲,“三哥哥。”


    慕容宸手中的動作頓了一下,輕聲問道:“可是吵到你了?”


    顧傾城搖了搖頭,可又想著他可能看不到,直接坐了起來,“不是。”接著掀開紗帳走下床來。


    她紅衣罩體,修長的玉頸下,玲瓏有致的身材半遮半掩,就連秀美的蓮足也在無聲地妖嬈著,像是在發出無聲的邀請。


    慕容宸神色一怔,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雙眼,他何曾見過這般的顧傾城,憂心自己會把持不住。


    顧傾城慢慢地走進他,走到他跟前駐足,微微仰頭,望進他那好看眼睛裏,眉目如畫,柔聲問道:“三哥哥,城兒替你更衣,可好?”


    慕容宸喉嚨滾動了一下,啞著聲音應了一聲。


    沙場上驍勇善戰,運籌帷幄,不可一世的他竟會有這樣的一麵,說出去誰信呢,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極了。


    顧傾城站到他身後,替他褪去一層一層的長衫,最後隻剩一件裏衣,慕容宸一把將她拉到跟前,垂眸看著她,“城兒?”


    顧傾城沒有避開他的灼灼目光,微微仰著頭,嘴角噙著笑意看著麵前的男子,一雙鍾天地之靈秀眼不含雜質,眼底隻有她的影子,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深黑色長發垂在兩肩,泛著幽幽光。


    “三哥哥長得真好看!”


    被這突如其來的稱讚給逗笑,嘴角揚起,問道:“哪裏好看?”


    顧傾城不假思索直接應道:“哪裏都好看。”


    在顧傾城的眼裏,慕容宸看到了層層笑意,以及那些像星星般的亮光,昔日裏那個活潑開朗的女孩,慢慢地回來了。


    “哦?”慕容宸挑眉,眼裏帶著玩味問道:“哪都好看?城兒可是把我哪都給看過了?”


    顧傾城愣住了,一時之間沒反就過來他話裏的意思,等到反應過來,直接紅了臉,低下頭,隻管弄著衣服,那一種軟惜嬌羞,輕憐痛惜之意,竟難以形容。


    慕容宸扶著她的雙肩,“城兒,看著我。”


    顧傾城隻好抬眸,可臉上的紅暈更深了,隻聽到他問道:“願意嗎?”


    願意把自己給他嗎?


    顧傾城當然懂他話裏的意思,這一刻,她早就做好了準備,無聲地點了點頭。


    緣份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顧傾城想起了他們的第一次見麵,那年她才八歲,在宅子裏的後院看書,看得乏了,便逗起了腳邊的螞蟻,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著實把她給嚇了一跳。


    “小妹妹,能討杯水喝嗎?”


    顧傾城轉身,隻寫一個長相俊美的少年撐在牆頭上,朝她詢問。


    “你是何人?”


    “你放心,我不是壞人,我不過是實在口渴,故想向你討杯水解解渴。”


    顧傾城轉身的時候,少年慕容宸也著實愣了一下,第一眼隻瞧見背影,竟不知正麵是一小仙姑。


    “你等著。”


    見他相貌堂堂,顧傾城也沒有太大的防備之心便應下了,隻是喝完水的慕容宸並沒有打算立馬離開,“我可以進來嗎?”


    而問話的此時,他已經身手敏捷地坐在了牆頭上,進與不進,似乎沒有多大的區別。


    “你叫什麽名字?”慕容宸看著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人兒問道。


    “我叫顧傾城。”


    “顧傾城,”慕容宸呢喃了一句,“可是“一顧傾人城中的”“傾城”?”


    “嗯,”顧傾城點了點頭,她的名字母親說了便是取自此詩句,“那你呢?”


    慕容宸偏頭想了想,“我比你大,你喚我三哥哥即可。”


    一來二去,慕容宸總會來院子裏找她,而等他也像是成了顧傾城的一種習慣,而他們之間的相遇相識也成了彼此的秘密,無第三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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