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顧傾城覺得自己已經耗盡了自己全身的力量,可是,那又怎麽樣呢?她別無所求,隻要他好好的。


    隻要他能好好的。


    隻是話音剛落,“咻”的一聲,長箭穿過黑夜,穿過這漫天飛雪,最後直穿慕容宸的腿上。


    猝不及防的疼痛,令他低呼一聲,單膝跪地。


    另一邊,長劍抵地,額前幾縷散落的烏黑的發絲,在寒風中輕輕搖曳。


    這發箭的便是站在扶宥側後邊的貼向侍衛阿律。


    顧傾城一下慌了神,“三哥哥。”


    而這一失神,也給了扶宥機會,稍一側身躲過了肩上的利劍,而下一秒劍便落到了手中。


    “三哥哥——”


    顧傾城叫喊著,可是卻隻能被身邊的士兵牢牢抓住。


    “國主,您的傷——”


    扶宥輕皺了下眉,擺擺手,“不礙事!”


    顧傾城突然低頭,猛地咬上抓著她的士兵的手背上,一陣咬痛,她被鬆開了,可她卻是目光凶狠地盯向阿律,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朝他撲了上去。


    “誰讓你放箭的,我要殺了你!”


    “我不許你傷害三哥哥。”


    阿律被嚇了一大跳,對於顧傾城的身份他是不敢動手,可是不能任由她就這麽死死地抓住自己,又怕一不小心傷著了她。


    在扯開被她抓著的戰袍時候,一個用力,顧傾城借勢順著半山坡滾了下去。


    “城兒——”


    “傾城——”


    山坡上沿路有許多小石子,好在因為下了雪的緣故,哪怕顧傾城從上麵一路滾下去,也隻是被劃傷了一些皮外傷。


    “三哥哥——”


    她沒有理會身上的疼痛,隻希望能早一點趕到他身邊,就算是死,她也要和他死在一起的。


    可就在顧傾城往下滾的那一刻,慕容宸背後又受了一箭,“城兒,不要過來!”


    他咬著牙,含著痛,雖然很想緊緊地擁她在懷裏,再也不要放開!


    “不要,不要,三哥哥。”


    顧傾城跌跌撞撞跑了過去,終於,她可以靠近他,可以將他緊緊地護在懷裏了。


    扶宥眉間緊鎖,連忙示意不許再放箭。


    “三哥哥,城兒來了,我們回家,城兒帶你回家……”


    顧傾城捧著他的臉,淚如雨下,她深深地看進他的眼眸,這雙布滿星辰,世間最好看的眼眸。


    可是,這一刻,它們卻漸漸黯淡下去,失了顏色。


    “城兒,你快點離開,聽話……”


    “不要,城兒不走,”說到這裏,顧傾城已經泣不成聲了,隻是一個勁地搖頭,“我幫你把箭拔出來!”


    “不要碰!”慕容宸有些喘,這一句像是用盡了力,“不要碰……城兒,這箭上有毒。”


    話剛說完,喉間隻覺得一陣腥甜,嘴角緩緩湧出一絲殷紅,順著嘴角蜿蜒而下。


    顧傾城怔住了,“三哥哥,不要離開城兒,不要,不要……”


    慕容宸有些虛弱地勾唇笑了笑,“不要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城兒可是這世間最好看的女子了。”


    “對不起,三哥哥,對不起……城兒不該瞞著你喝避子湯,可是城兒是真的愛你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傻瓜,我當然相信你,”慕容宸已經感到有些艱難,緩慢地抬起手,輕撫上她的臉,“我們之間,不用說對不起,嗯?”


    “三哥哥,我們還有很多話沒有說,也還有很多事沒有做,你不能離開我,”顧傾城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我去求求扶宥,讓他給解藥,讓他放過我們,不要……”


    “城兒,”慕容宸卻阻止她,“不要去……城兒,答應我,你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不要,”顧傾城緊緊地將他抱住,“我要陪著你,城兒不要和你分開……”


    話間,漫天箭雨再次齊刷刷地射他們射了過來,整個隊伍的士兵接連倒地,腥紅的鮮血將天地間原本的一片雪白瞬間染成了一片紅色。


    扶宥一個手勢,兩名士兵上前將顧傾城拉開,“放開我,放開!”


    可是任憑再怎麽掙紮,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和慕容宸的距離被越拉越遠。


    “三哥哥!”


    “三哥哥!”


    “不要!”


    “三哥哥!不要!”


    她被拉開了,緊接著漫天飛箭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的眼眸看向顧傾城的時候依舊布滿柔情,可是他說不出話了,顧傾城隻能看到他無聲地張著嘴,說著“活下去!”


    終於……


    他倒下了!


    “三哥哥,啊——”


    看著他倒地的這一刻,顧傾城感到胸口一陣血氣上湧,‘噗’地吐出口,染紅了一片前襟,就連麵前也揚起一片血霧。


    “傾城——”


    顧傾城倒在雪地裏,聽到耳邊有人一直呼喚著她,可是她知道,這並不是她想要聽到的聲音。


    她不想閉上眼睛,哪怕整個胸口疼痛得難受,朦朧間她隻想朝著慕容宸爬過去,三哥哥,不要丟下城兒……


    三哥哥,你都走了,讓城兒如何一個人活下去……


    三哥哥,就算是死,城兒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


    風雪還在繼續,依舊肆無忌憚地吹刮著。


    雪麵上的馬蹄印,腳印,已經被厚厚的雪花蓋了過去,若不是雪麵上殘留著的斑斑血跡,以及那一個個屍體還存在著,仿佛不久間的那一場廝殺,那一場生離死別,隻是所有人的一個夢境罷了。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王爺,王爺……”


    風雪在耳邊呼呼地吹嘯著,那聲音像是山野中哀嚎的野獸,阮離滿身是傷,跛著腳在狼藉不堪的場上找尋著慕容宸的身影。


    他是在戰亂的時候,被其他將士掩護著逃掉的。


    終於,他看到了那露在雪中緊握著平安符的一隻手,“王爺——”


    慕容宸早已被凍僵,臉色一片紫色,眉毛和睫毛上都覆上了厚厚的一層積雪。


    阮離伸手探上他的頸間,眼裏掠過一絲喜出望外。


    “王爺,您醒醒,您醒醒!”


    半晌,慕容宸才緩緩睜開了眼,看到阮離,眼裏藏著一抹喜悅。


    “王爺,您堅持住,屬下馬上救你出去。”


    “不用了,”慕容宸聲息極淺,他知道自己的情況,“告訴王妃……”


    阮離挨近他,生怕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麽。


    “告訴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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