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蘭芝突然有了法子,跟劉氏喊著肚子疼出去找茅廁。


    劉氏不疑有她,還關切的問道是否吃壞了肚子,替著她坐在那裏看著柴火。


    待跑出門,劉蘭芝站在門口約摸著大概時間,拍拍自己小胸膛跑著進了自家院子。


    “阿娘,阿娘你快去看看吧,聽說阿兄跑到二狗家的樹林裏找柴,跟二狗打起來了。”劉蘭芝氣喘籲籲,小臉上盡是擔憂之色,好像真的聽到別人說趕緊跑回家的樣子。


    李二狗家有一片果樹,一家的生機都指這一片果樹,甚早些有人牽著牛羊到他家果樹林裏找草吃,結果牛偏偏跟著了那小樹苗,把剛發的嫩葉吃的幹幹淨淨,就光禿禿一個樹枝。


    二狗家看到後逮著人家的人和牛拿著棍子打,村裏的人個個來勸放牛的承諾以後可以將二狗家樹的肥料包了才罷手。


    這天殺的兔崽子跑人家果樹林裏撿什麽樹枝,掉下的樹枝早就被李家人捆好賣給縣裏的官宦人家了,此處怕不是幹淨的樹葉子也沒有。


    劉氏一拍大腿看了一眼屋內呼呼大睡的劉大,也不敢多想就讓劉蘭芝在家待著自己向村東急走去。


    待劉氏走遠,劉蘭芝舒了一口氣,村東可未必能找到劉子苓,隻能去樹林子找,等阿娘找到二狗家的樹林子至少也要一柱香。


    村子不大,劉氏不一會就到了村東的李家,隻看大門禁閉,劉氏拍拍門在外麵喊叫幾聲,沒人應聲後正準備悄悄地從門縫處看一下。


    她剛趴近,李家隔壁院子的王嫂子走了出來,劉氏背對著她,她隻大約估著是誰。


    “是劉妹子不?你要找李家阿姐?我阿姐天剛明一家就去的果樹林子,約摸著晚上才回。”


    劉氏嚇了一跳,偷偷在人家門口鬼鬼祟祟實在不是什麽光彩事。


    說話的是王氏,跟李二狗的阿娘是親姊妹,兩人前後嫁到了劉家村,落戶到相鄰。


    劉氏必不會提打架之事,想來劉子苓還在二狗的果樹林裏,旁人大多都不知曉此事,“啊對,我想著來找嫂子要個鞋樣,既然嫂子不在我就下次再來。”


    劉氏說完渾身不自在,拒絕了王家嫂子讓其在自家鞋樣挑,連忙道謝告辭向李家果樹林裏奔去。


    劉氏這邊慌慌忙忙,劉蘭芝也是緊盯這陶罐,兩人各懷心事


    玉姐兒看到劉家敞開的大門心有疑惑,向院內看去就隻看到劉蘭芝一人。


    還是緊盯著一物出神。


    常人都說劉蘭芝聰慧,可她一點都不這樣認為,女人就應敢做敢說,像劉蘭芝一個小毛孩天天一副有心事的樣子,問了還憋著不告訴你,這樣的人哪見得聰慧。


    劉蘭芝明明是六歲孩子的身體,可偏偏就是給人不一樣的感覺,除了她自己阿爹阿娘當個孩子,其他人可都知道她心裏是個有主見了不得的人。


    玉姐兒有時候就會這樣的鑽牛角尖,偏是劉家人性格都好,劉家兒女都是命好。


    有時候也怪自己想的多,劉蘭芝也不過是個小孩子,自己比她大了一輪,哪有什麽聰慧不聰慧,莫不是真的被劉子苓說幾句就開始暈頭轉向的了?


    玉姐兒揪揪自己衣角,向著劉家院子走去。


    “蘭芝,你阿娘阿兄呢?”說完還向屋裏張望了幾眼。


    饒是以往,劉子苓一看到玉姐兒來就堵著她在院子裏,說著酸溜溜的話隔應她,今日卻隻看到劉蘭芝一人。


    還有那響亮的呼嚕聲。


    劉蘭芝看清是玉姐兒心一舒,也知曉她來的寓意是何。


    “阿娘和阿兄都不在,玉姐姐是來尋那食盒吧?我阿娘剛還囑咐我一會給你送去,我這就去給你拿。”


    劉蘭芝說罷就進屋去拿,留下一臉“你怎麽知道?”的玉姐兒。


    劉氏走的時候自然沒提到,隻在晌午的提過等自家拿一些拿出手的東西放進食盒再給人送回去,劉蘭芝尋了一個遍,實在是沒看得出什麽拿出手。


    她索性拿了許阿爹曬好的山裏紅,將玫瑰酥用阿爹去藥店記賬用的草紙包起來。


    正要將食盒拿出屋,就聽到一聲慘叫。


    劉蘭芝扭頭去看,地上滿是炸裂的陶罐和草藥,烏色的藥汁留了一地,因為突然炸裂的陶罐將小灶摔倒在一旁,裏麵的柴木帶這火星木屑遍地都是。


    而玉姐兒,手腕處被濺起的柴火木屑燙的血肉模糊。整個人疼的渾身在抖,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滴。


    饒是提前做好心裏準備的劉蘭芝也沒想到如此慘狀,看到竟愣的一時不知道怎麽反應。


    她想過各種可能,自己阻止不了上一世發生的事,阿娘還是被燙傷,再或者都想好自己替阿娘受了這個劫。


    萬萬沒想到,玉姐兒會被燙傷。


    屋裏本呼呼大睡的劉大聽到慘叫聲立馬跳起來,迷糊著睜眼向院裏看去,滿地的瓷片,玉姐兒站在那捂著手腕疼的呲牙咧嘴的樣子,立馬了然大步流星走出去。


    經過愣住的劉蘭芝時,隻當是孩子嚇到,輕拍了一下顧直向玉姐兒走去。


    劉蘭芝也反應過來,趕緊跑向草屋裏找自己準備好的油蔥。


    等走近了看到玉姐兒手腕處的燙傷更是心裏發箸,本就被滾燙的藥水燙的有水泡,那濺起的火木屑更是讓那一片血肉綻開,手腕處看不到一塊完好的地方。


    而外出拾柴的劉子苓回了院子,柴火都沒來得及擺放就隨地放下向這邊靠近,看著疼得滿頭大汗的玉姐兒手足無措。


    劉大拿著小瓢,想要給玉姐兒燙傷的手腕降溫,剛滴上一點水,玉姐兒疼的像是又被燙了一次一樣,直哭著說疼。


    劉子苓也不管什麽男女之分,強按著玉姐兒的肩膀,將自己的手臂伸給玉姐兒,“你疼也要忍,實在受不住就咬住我胳膊。”


    劉大點點頭,再不降溫這傷口怕是難愈合,燙傷燒傷隻有這麽個辦法。


    心裏想著手上沒停,又是一瓢水下去,玉姐兒疼一口咬下麵前伸著的胳膊,來回幾次等疼的不是那麽厲害才鬆口,鬆口時劉子苓的胳膊已經是留下一個滲著血深牙印子。


    衝洗降溫了,劉蘭芝將手中的油蔥用小刀也已劃開,粘稠的汁液順著刀口處流出。


    劉大看到頓時五穀雜陳,心裏像是堵了個東西一樣。


    有些東西越不想就越會下意識的往那方麵想,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天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是為什麽覺得自己一點都不了解她?


    劉蘭芝伸手就要將汁液抹向玉姐兒的傷口處,劉子苓第一次見這個東西,剛要張口問被阿爹一個眼神又閉口。


    玉姐兒更沒多想,隻當劉家有燙傷的草藥,抹上傷口處竟真的有一絲冰涼的感覺,緩解了一點自己的疼痛。


    劉蘭芝一點一點小心的塗抹均勻,完全不顧自己的手已經腫脹起來,慢慢的竟還有一些紅疹子。


    等塗抹完了,劉蘭芝的小小的手腫了竟像個大人手掌一樣,玉姐兒滿是愧疚,加上身體的疼,哭的臉上的妝粉都花了。


    “劉叔,都,怪我,我就是手閑的慌,我看到那個瓷罐炸了,我就想著,想著幫你們收拾,收拾一下,誰知道,誰知道那個小灶又倒了.....”玉姐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才將話將清楚。


    再活潑開朗的孩子,遇到事一點都不明媚,天天看著沒心沒肺的生活,但是卻比任何人都要心細,還容易帳然若失。


    生怕劉大和劉子苓們覺得自己是來搗亂的,玉姐兒急的一直解釋。


    劉大自然不會責怪她,這本就不是玉姐兒的錯,真正發生的估計並不是現在看到的,現在他隻覺得喝的酒像是在肚裏炸開了,頭轟轟的有些暈。


    劉大不敢耽誤太多時間,想著再帶玉姐兒去鎮上的醫館再包紮一下,萬不能留下傷疤。


    這邊的聲音也傳到隔壁,果不其然晌午那個送點心的小廝就在門口探頭來看。


    劉大上前解釋幾句,那小廝點點頭轉身就又跑進玉家,不一會竟牽過來一個馬車。


    劉大和玉姐兒上了馬車,劉子苓被阿爹喊著一起上了車,小廝將凳子收好,快馬加鞭的像鎮上的醫館架去。


    院裏頓時隻剩下劉蘭芝一個人,滿院的冷意像是往她一個人身上鑽一樣。


    阿爹離去看她的那一眼,有疑惑,也有心疼,但更像是個看陌生人一樣。


    劉蘭芝有悔,她從來沒想過重來這一世再害過誰,她隻不過想避開上一世的孽緣,不想上一世那樣淒淒慘慘的。


    卻還是不小心的傷了身邊的人。


    劉蘭芝將熬製好的草藥汁倒進缽子裏,又蹲下收拾地上的瓷片,瓷片很鋒利,上麵還帶著熬至不見顏色的草藥,她一片片的撿著,腫脹的手有點不靈活,一不注意就劃傷了手。


    手雖然腫脹,血流出的速度一點都沒慢,劉蘭芝將手不在意的抹了一下,繼續撿著地上的瓷片。


    身體上像是壓了一座山,壓的喘不過氣。


    本想著自己拋磚引玉,借著這件事看是否能改變向上一世一樣的命運,不料卻連累了他人。


    難道這一世,阿爹還是要離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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