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橫店影視城東門。


    寧昊對著天邊的魚肚白伸了個懶腰:“要困死了,淩晨起來就得趕戲。”


    三肥子低頭看表:明明已經五點半了算個毛線的淩晨?


    三肥子不以為意:“這算啥,我當年剛來橫店的時候沒戲拍,每天淩晨四點就去撿鴿子了。”


    撿鴿子意思就是撿漏,經常有演員報上戲後臨時有事去不了,這樣就空出了一些名額。


    說到這裏,他有點酸溜溜的看著寧昊:“你小子運氣是真好,從群特起步,馬上升小特了。”


    按照這種速度下去,寧昊恐怕一年之內就可跳出龍套圈子、去接正經角色了,而他什麽時候能從中等特約熬出去都是個未知數。


    人比人氣死人,三肥子感覺再比下去自己就成檸檬精了。


    “三肥哥,寧昊,早飯買來了。”


    就在他們閑聊時,黃耀和李康健拎著幾個塑料袋小跑過來。


    黃耀將兩袋包子、四根油條和兩杯豆漿分給寧昊和三肥子:“給你們兩位大佬買的。”


    “謝啦,明天換我給你們買。”寧昊把早餐錢付給他,拿起一隻包子塞進嘴裏。


    就在他們坐在馬路邊上準備開飯時,三肥子看了時間後猛地站起來。


    “六點就得集合,就剩十五分鍾了,我們等上車再吃吧!”他急促地說。


    寧昊隨便嚼了兩下就把包子下了肚,然後抓起袋子就撒蹄狂奔,那逃命般的架勢給其他三人弄懵了。


    黃耀衝著他喊道:“你幹嘛?”


    “瞅啥呢,快跑吧!”


    四人趕到劇組大巴車的時候,雷大頭正守在車門口點人。


    “寧昊,人來了沒有?”


    此時上百號人擠在劇組大巴的門前,全都舉著雙手往雷大頭臉上招呼,拚了命的想搶戲,那張牙舞爪的陣勢似乎是要把大巴車都掀了,場麵堪比生化危機。


    雷大頭不耐煩的撥開眼前的一堆手,提高了嗓門:“寧昊,在的話抓緊過來!”


    見到雷大頭叫了兩聲還沒回應,人群立即像達到沸點一樣,猛地炸開來。


    “雷哥,讓我上一次吧!”


    “能不能給我報場戲啊,我這月房租交不起就得走了。”


    “他估計不來了,換我上吧雷哥,我連著好幾天接不到戲了。”一個瘦子拚命擠到前麵急切的自薦。


    “......”


    雷大頭皺著眉維持秩序。


    “你、你都往後退,別以為你們放過我鴿子我認不出......”


    “你也一邊站去,這麽矮快回去塞鞋墊子,墊到一米七五再找我!瞎特麽湊啥群特戲的熱鬧!”


    “你!染這一頭綠毛,還想演啥啊?”


    這幫家夥不知道提前報戲準備,非得現上轎現紮耳朵眼。


    “雷哥,我們在這!”寧昊趕到後連忙揮了揮手,從人群中擠到前麵。


    幸好來的及時,要不然這個群特的名額說不準就被誰擠掉了。


    雷大頭點點頭,扒拉著後背把四人送上去:“下次給我早點。”


    隨後雷大頭也跟著上了車,示意司機關上車門,人群中傳出遺憾聲音。


    看來今天是撿不到漏了。


    不過他們也隻能眼巴巴的看著大巴車開動,最後紛紛頹然散去。


    劇組的拍攝地在影視城西南的寧王宮景區內,秦軍射箭場旁的草坡。


    寧昊穿上戲服、畫好妝後趕緊找到站位,這身衣服峨冠博帶,看起來還真是有幾分戰國書生的意思。


    就是衣服有股子餿味。


    沒辦法,群特也依舊是群眾的範疇,就算服裝比群演好點也好不到哪去,照樣一個月都洗不上一次。


    這部劇名字叫做《齊魯出了個孔夫子》,今天拍的這場演的是孔子帶著幾百名弟子逃亡齊國。


    “第三十一場第六鏡一次,action!”


    主演自然是孔子,扮演者是位來自省話劇院的老演員,話劇演員的底子通常很紮實,他的戲基本一條過。


    不過上午的戲拍得卻並不順利。


    問題出在孔子身邊的幾名核心子弟身上,顏回、子路等角色的扮演者都是二十歲出頭的小鮮肉,長得倒都挺好看,可演技實在說不過去。


    有一場顏回對著孔子痛哭的戲,這“顏回”的情緒愣是調不上來。


    “卡!”導演第二十三次叫停:“化妝師,就位。”


    趁著給顏回的演員補妝的功夫,導演對他反複強調:“劉樂,你的情緒再打開一點,這是個特寫鏡頭,你的眼淚太少了。”


    “再來一條!”


    哎——群演中傳出些許抱怨的聲音。


    這場戲要求陽光充足,大家已經暴曬了好幾個小時了。


    站在寧昊身邊的李康健忍不住低聲問:“這場戲要是換你拍,你估計自己幾條能過?”


    寧昊擦了擦汗,伸出一根食指。


    扮演顏回的劉樂本來就因為醞釀不出情緒而煩躁,再加上身後群演發出一陣竊竊私語聲,不禁惱羞成怒。


    他轉過身喊了句:“誰要是覺得行你來演,不行就別說話,ok?”


    片場當即安靜下來。


    寧昊咧了咧嘴:演技不怎麽樣,脾氣倒不小。


    導演拍拍劉樂的肩膀,安慰他:“沒事啊,我們不著急。”


    劉樂還覺得不忿,依舊用不低的音量說:“他們有什麽可抱怨的?我拍多少條他們不也都是站在那裏,背景幕布也能開口說話,真是見了鬼。”


    導演見狀,值得轉身衝群演們訓了句:“都別幹擾主演!”


    寧昊環顧四周,發現身邊的群演雖然露出嫌惡的表情,但是沒人敢說什麽。


    因為劉樂的話雖然刺耳,卻也沒毛病。


    群演就是背景幕布,哪裏有開口說話的資格?


    李康健一邊擦汗一邊歎氣:“什麽時候我們能混上句台詞啊?”


    也不知道是受刺激了還是怎麽回事,劉樂的第二十四條拍的還算順利。


    這條拍完後已經中午十一點多,導演似乎也乏了,便宣布收工開飯。


    午後,近百名群演飯後聚在一間閣樓裏休息。


    天氣悶熱難耐,演員們哪還顧得著形象,很多人幹脆把上衣係在腰間,剛剛還衣冠楚楚的“書生們”此時全都化身摳腳大漢。


    寧昊把布鞋的腳後跟弄倒,像穿拖鞋一樣踏拉著,並取下書生帽扇風。


    “寧昊、黃耀,水給你們。”李康健從外麵買來兩瓶冰水扔給他們。


    寧昊接過後道謝,擰開蓋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頓時感覺身體裏的暑熱被冰水驅散,整個人都獲得了第二次新生。


    “爽!”


    寧昊喝完後把冰水貼在額頭上,一絲絲白煙從頭頂升騰而起,像是頭上頂了個香爐。


    黃耀問:“欸,李康健人呢?”


    寧昊朝前麵指了一下:“他又給三肥子送水去了。”


    三肥子並沒有和三個室友坐在一起。


    現在閣樓的大堂呈現經緯分明的三塊區域:群演、群特、特約。


    即便沒有約定俗成的規矩,片場中三類演員也都會自動把彼此區分開,小小的片場都能劃分出階層。


    比如三肥子,即便他是寧昊的室友,也依舊不會在休息時混到群特的聊天圈裏。


    這麽做不是沒有理由。


    ——據說如果讓副導演看到特約混在群特中,就會讓副導演誤認為其實你本來就是群特,在他這裏攀高枝才恰好接到特約的戲,然後你就掉價了。


    當然了,寧昊覺得這純屬瞎掰扯的神論。


    李康健給三肥子送水時,試圖和這些特約演員取取經:“哥,你們當初都是怎麽從群特接到特約的戲的?”


    “......”


    然而除了三肥子並沒人理他。


    李康健隻好抿了抿嘴唇,呆坐了片刻後默默退出他們的聊天圈,抱著水瓶子坐回寧昊和黃耀的身邊。


    寧昊看著李康健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笑著拍了下他的後背:“咱們早晚也有一天能升特約,不稀罕他們的圈子。”


    寧昊內心os:我這個專業演員就在你身邊坐著呢,跟他們去混什麽?


    就在演員們或疲憊打著呼嚕,或扯著嗓子吹牛比的時候,一聲吆喝打斷了所有人接下來的動作。


    “大家注意一下!把手頭的活先放一放,劇組下午臨時加了個有點戲份的龍套。”


    是副導演和雷大頭。


    這句話像根引線一樣點燃了所有人的熱情,屋子裏的群眾如同曬蔫了的芭蕉葉被澆了水一般,唰的一下站起來。


    雷大頭上前一步:“是個小特的戲,由我來點人啊。”


    此話一出,頓時有一部分人不再理會。


    因為這些群演裏隻有六七成是雷大頭手下的,還有些是“散戶”,而他們清楚,這種機會雷大頭肯定得給自己的人。


    “林一嘯,你過來。”雷大頭先點了個人。


    寧昊身邊的一名群特滿臉興奮的走過去,副導演先像是挑選商品似的打量了他幾眼:“身高長相都可以。”


    “戲份很簡單,就是你從弟子們中快步走出,拔劍擋在孔子前麵,大喝一聲退後。”


    “就在這裏試一下吧,行的話就你了。”副導演把劍扔給他。


    林一嘯佩好劍後長舒一口氣,顯然有點緊張。


    此時,大堂裏所有演員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


    副導演揮動手臂:“開始。”


    林一嘯大踏步上前,然後猛地拔劍,牟足了力氣大喝一聲:“退後!”


    然而當他喊出“退後”時,整個大堂都安靜了一秒。


    這......


    當眾人反應過來後,頓時爆發出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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