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推著雨雲在天空中變換著形狀,卻始終沒有要放晴的意思。


    葉圖和秋桐兩個搬了兩個小板凳在門口,一邊嗑毛豆一邊望天。


    嗑了一會兒毛豆,秋桐把盤子伸到葉圖眼前晃了晃,示意她拿著。


    然後自己抖抖衣裳站起來,走到桌子邊上倒了兩杯水端了過來。


    他把水杯往葉圖麵前一杵:“喝水啊。”


    葉圖看在他給自己倒水的份上選擇無視了他剛剛的那個白眼:“這才像個師兄的樣子嘛。”


    秋桐十分嫌棄地撇著嘴看她:“你看看你有個師妹的樣子嘛?”


    葉圖看了看自己,覺得還蠻好的:“哪裏不像?”


    秋桐扁了扁嘴喝了一大口水,扭頭走到床邊頭枕著兩隻胳膊索性閉目養神去了。


    葉圖端著盤子站起身來又看了看,對自己還挺滿意的,甚至還原地轉了兩圈也沒發現哪裏不妥。


    她瞪了一眼假寐的秋桐,接著嗑起了毛豆。


    “師弟,師弟!”秋欒連喚數聲沒有回應,“師弟你醒醒!”


    他並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該如何處理,隻見秋無極一副癡癡傻傻的樣子,已經被藍光中的幻境困住了神誌。


    秋無極整個人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變化。


    他的嘴角開始淌出口涎,眨也不眨的眼睛裏血絲明顯變多了。


    這樣下去,必定會出危險。


    當務之急是要中斷他的法修,把他從幻境裏拉出來。


    想到這裏,秋欒決定盡力一試。


    他聚氣於掌,向著秋無極的肩頭拍去。


    “嘭”地一聲,秋無極整個人帶著椅子,被氣勁撞得仰倒過去。


    藍色的光華瞬間熄滅。


    秋欒趕緊走到秋無極身邊,把仰倒的椅子連帶他的身體一並扶起來。


    輕聲呼喚道:“師弟,師弟醒醒!”


    秋無極臉色慘白,嘴唇沒有一絲血色。


    半晌才悠悠轉醒,兩隻無神的眼睛咕嚕嚕地轉了幾圈,才終於找準位置停了下來。


    “師兄啊。”他像個病入膏肓、行將就木的老叟,掙紮著用盡力氣卻依舊氣若遊絲:“求,求師兄,不要,告訴,告訴別人。”


    他斷斷續續地說完了一句話,央求秋欒道:“我,不是要違背師門戒律。秘籍,秘籍總要有人試練。”


    僵硬的雙手抓著秋欒的胳膊,他脖子上的筋都繃了起來:“我也是,剛剛才,才發現。”


    他喘著氣說:“秘籍上的武修法訣是和法修法訣混雜在一起的。”


    “可是已經太晚了。”他無力地輕輕搖了搖頭,“叫弟子們,不要練。”


    秋欒驚慌地把他攬在雙臂之中,抓著他手臂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好,我記住了。師弟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秋無極嘴一咧,扯出一個十足的假笑:“謝謝你,師兄。我沒事。”


    秋欒眉毛擰成了一團:“你看看你,我去叫人來給你醫治。”說著就要走。


    秋無極拉住他的袖子,望著他的眼神裏充滿了懇求:“師兄別去。”


    “我隻是耗費了太多精神。”他苦笑道,“沒想到法修這麽耗神。”


    “我隻是太累了,我沒事。”秋無極道,“師兄,你扶我去躺一會兒就好了。”


    秋欒憑經驗檢查了他的傷勢,發現確實沒有明顯的損害,隻是中氣不足、精神疲乏。


    於是便依言扶他去休息。


    看著熟睡的秋無極,秋欒自然也無心喝酒。


    因為沒有仔細看過那秘籍上的內容,他也不能斷定這秘籍上到底有哪裏不妥。


    更不知道練習後會發生些什麽,如何處理眼前的狀況。


    等著秋無極醒來的功夫,他坐在門口默默地抽著煙袋。


    煙袋鍋裏的煙絲隨著他的呼吸明暗交替,白蒙蒙的煙氣飄散在雨中。


    雨似乎大了一些。


    秋桐和葉圖傍晚來接秋欒時,秋無極還沒有醒。


    為了遵守和他的約定,秋欒並沒有將發生的事告訴他們。


    秋欒回去之後一夜無眠,整夜都在想這件事情的始末細節。


    有一點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是,這場雨,一連下了很多天。


    連降的雨水導致山下河水暴漲,村莊被淹,村民們遭遇了有史以來從未遇到過的水患。


    家家戶戶的水窖都滿了,井水也得到了補充。


    小溪充盈,河水漫出了河床。


    四溢的水流淌到了村民家中,桌椅板凳床櫃爐灶都被水浸泡著。


    這時例外的隻有一家。


    就是雲修建造的小院。


    一來是因為本來選址的時候就將地基選在了較高的位置上,二來就是有術法相助,退水於無形。


    所以葉圖聽說山下的情形之後,立刻向秋欒請了假,趕了過來。


    其實因為連續的下雨,秋無極已經下了命令,所有弟子先暫停武道場的練習。


    室外天氣惡露,室內沒有地方。


    這就導致了九成的弟子蹲在屋子裏放長假。


    不知道放幾天的那種。


    借機請假跑下山的葉圖,一出山門就踩著歸去來沿路來到了山下。


    一下山,就看到了眼前這副人頭攢動的場景。


    當然,這和她下山沒有半點關係,既不相識,又未聞名。


    純粹是為了避水。


    連廊下擠滿了人,連堆放雜物的屋子裏都住進了人。


    “雲修,這是不是也算你做了一件大善事?”葉圖望著這一片黑壓壓的腦袋問。


    “事情總有個因由結果。”雲修手疊在身前,兩隻寬大的袖子似乎融入了衣服的褶皺中。


    “今日他們在我這屋簷下避雨,我們才會有幸相遇。”他看著這些坐在地上,抱著包袱、甚至自家養的雞、鴨、鵝、貓、狗等動物吃著幹糧的村民,對葉圖說:“我今日給他們這屋簷避雨,來日也沒準我就會遇到難關。”


    “到時候我遇到的人也未必還是他們。”


    “但是我希望那些人也像今天的我一樣,願意為我遮一遮雨。”


    “這雨會下到什麽時候?”嵩月問。


    “我不知道。”雲修扭臉望向院中。


    葉圖無奈地舉起手在他的視線裏揮了揮:“我也想知道呢,這雨還要下幾天?”


    “我真的不知道。”雲修一本正經地解釋說,“這和一般的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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