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嵩月笑了。


    他轉過頭望著雲修蒼白的發笑道:“那你就想想吧。”


    說著指了指他白色的長發道:“也別想太多,不然就不止是白這麽簡單了。”


    占了嘴上的便宜,嵩月開心地望著雲修變成豎瞳的眸子:“哎?難不成你想吃了我?”


    說完又搖了搖手指:“聽說雲長老可是常年吃素的善人啊。”


    “你當知道我想說的是哪方麵。”雲修暗暗攥拳,忍住想痛扁他一頓的念頭。


    “第二次了,她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陷入困境。”雲修著重說了困境二字。


    他自認為沒用險境這個詞,已經用盡了自己這萬年來的涵養了。


    “第一次和你出門,你就讓她掉了一層皮。”雲修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情緒,如同一譚無波的古井。


    “第二次和你出門,你讓她和大家失去聯係。”他極其輕蔑地瞥了嵩月一眼,“結盧境是個什麽東西,你應該也略知一二吧。”


    “如果她永遠陷在裏麵,被融為幽墟穀的一部分。那她將再不能輪回入大澤荒洲,你要知道這後果。”


    雲修一字一頓道:“世上再無葉圖。”


    字字誅心。


    這場爭論沒有人是贏家,句句鋒利的話語化為雙刃劍刺痛了兩個人的心。


    “你們兩個為什麽會墮入幽墟穀?”雲修緩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繼續問,“是因為你,還是因為她?”


    這個問題嵩月也沒法回答。


    他不知道答案。


    如果是因為葉圖,那為什麽隻有自己能讀懂那木偶的記憶?


    如果是因為自己,為什麽是葉圖選擇了靈感山?


    見他陷入了沉思,雲修深吸了一口氣,最後問道:“你不知道沒關係,你隻要告訴我,你們在山洞裏還遇見了什麽?”


    嵩月沉默了。


    樹林裏隻有風吹樹葉的刷啦啦的聲音,連鳥獸也停止了鳴叫。


    兩個人在沉默中對峙,終於嵩月歎了一口氣:“是一具巨大的木偶。”


    幽墟穀,大澤荒洲,木偶。


    三個詞放在一起,激起了雲修塵封記憶裏的漣漪,轉瞬就變成了洶湧的海浪。


    桃林宴上,虛弱的小龍身纏十色電鎖,奄奄一息。


    一身紅衣的第三天神女對著飄渺雲霧後至高的神袛說:“母神,十二她濫用神力造了這些嘩眾取寵的玩意。”


    “這是對神域的褻瀆,是對我們所有人的背叛。”她言辭激烈,甚至有一種立刻誅之而後快的意思。


    “三姐,我的神力是神域賜予我的使命。”第十二天神女衣袖飄擺,將奄奄一息的小龍收入掌心。


    “你在這大澤荒洲裏淬煉地火,使用十色電鎖,難道就不是是用了神力?”她質問道,“你卻憑什麽來說我?”


    第三天神女聽了哈哈大笑。


    她看向在座的幾個兄弟:“十二,你有一點好像沒有搞清楚。我們的神力並不相同。”


    “這大澤荒洲一片荒蕪衰敗,你的神力用在此處,隻有消耗。”她拿起案前的那隻桃花,將花瓣慢慢地、一瓣一瓣地從枝丫上扯下來。


    “你創造的越多,就消耗的越多。你的神力,是在填這個吃不飽的野蠻之地。”


    花瓣自她手中飄落在桌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最終化為灰燼。


    一團妖嬈的火焰自桃枝上燃起,瞬間桃枝起火,燃起了更明亮的火焰。


    她揮了揮手裏的桃枝道:“我的神力則來自萬物。無論是風、電、火、雷、水、土,這些都是我的源泉。”


    “這大澤荒洲雖然貧瘠,卻不缺這些。並且還在不斷的消亡和形成中周而複始。”她望向第十二天神女,認真地問:“你明白了嗎?”


    “你的神質和神力會不斷被你創造的東西奪走,在這貧瘠的土地上被你創造的東西貪婪地據為己有。”


    第三天神女最終勸解道:“你隻會越來越衰弱,逐漸走向消亡。”


    “我將與它們同在。”第十二天神女自豪而倔強,眼睛裏有光閃動。


    “可笑至極,你想要永遠被束縛在這片大澤上嗎?”第三天神女絲毫沒有被她的堅定、無畏和熱愛感動,回饋她的隻有嘲諷。


    眾天神也自動忽略了她的回答,反而是聽到第三天神女的話,永遠被束縛這五個字一出,使得在座無一不為之動容。


    “母神,我們何時才能重返神域?”眾天神不禁向那至尊之天神發出了心底的疑問。


    然而得到的卻是沉默。


    在眾神的一再追問下,一個聲音自高空飄落:“去找到那具木偶,也許還有回去的機會。”


    這對話雖然是在雲修極其狼狽的情況下發生的,但是卻在幾萬年來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


    不是因為“永遠被束縛”這幾個字。


    也不是因為“木偶”這個詞。


    而是因為“我與他們同在。”這句話。


    我與他們同在。


    這是宣言,是最深沉的愛。


    他一直記憶深刻,放在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妥帖收藏。


    如今終於在萬千世界中相遇,無論如何,


    絕不放手。


    如今事情的焦點又轉移到了木偶和幽墟穀的人身上,那麽隻有將和這件事有關係的人留在身邊,才更便於發現事情的真相。


    雲修想到此處便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地將這猜測藏於心底。


    嵩月見他從聽到木偶二字便一直默不作聲,於是問:“你想到了什麽?”


    雲修並不打算告訴他,畢竟這些聯想到一起,沒有實際的證據也不過是自己的猜測罷了。


    他搖搖頭:“沒有什麽,一些陳年舊事而已。”


    晚風吹過,紅葉片片飄落。


    在他白色的發上輕輕擦過,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見問了也沒有結果,嵩月索性不再白費力氣。


    但是經此一事,他意識到想要保護好她,可能有時候真的不能憑自己一人之力。


    這樣想著,他心中就有一點懊惱。


    但是這懊惱很快就被替換掉了:“前麵好像又一戶人家。”


    他們快步向前走去,那真的是一戶人家。


    而且是高門大戶,鼎食之家。


    朱紅的大門左右各有一尊吼天石獸,不怒自威。


    門上懸掛著一塊金漆牌匾,上寫兩個大字:


    文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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