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壽宴的主角,明夫人坐在正中間的位置上。


    兩旁分別是文蔚祁和文蔚羽。


    文蔚祁的旁邊是雲修,再向外是嵩月、葉圖和清璿、阿葦。


    因為這是阿葦出幽墟穀以後第一次看戲,所以非常興奮。


    嵩月看他高興,便坐到他的位置上去,把自己的位置留給他。


    而另一邊文蔚羽的旁邊本來是文蔚星,此刻明夫人便讓文蔚星往旁邊挪了一個位子。


    如此一來,明芙嫣正好坐在兩兄弟中間。


    作為幼兒的特殊禮遇,文蔚英自然還是和明夫人坐在一起。


    好戲開場。


    台上翻筋頭、耍花槍、排陣列、提高腔。


    台下套近乎、拉關係、假正經、瞎客氣。


    “芙嫣,姨母姨夫怎的不同你一起過來?”文蔚星比芙嫣還要大上一歲,性子上也是最為相近。


    都是年少活潑。


    “星哥哥,我爹和娘家裏有些事抽不開身。”芙嫣說著還有些不好意思地攪著手帕。


    文蔚星聽了便安慰道:“姨夫姨母辛苦,你來這裏他們也好安心做事。”


    文蔚羽道:“芙嫣你這次來,姨夫姨母準你住多少時日?”


    文蔚星哼了一聲道:“我們是姨表親,就和自己的家是一樣的。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啊。”


    文蔚羽道:“姨夫姨母偌大的家業,經營起來尚可托管家照管。但是女兒隻有芙嫣一個,卻是需要自己扶養的。”


    他說著看向芙嫣,隻見她膚白勝雪、兩頰飛紅,一雙眼睛尤其動人:“分別日久,怎麽舍得呢?”


    “哎?”明夫人眼睛看向戲台,卻是一隻耳朵向著文蔚祁,一隻耳朵向著文蔚羽。


    “羽兒,你芙嫣妹妹的父母舍不得,難道為娘就舍得她回家去嗎?”


    她笑著轉向文蔚羽,眼睛卻看向明芙嫣。


    明芙嫣果然聰慧,立刻接口道:“芙嫣也舍不得姨母呢!”


    逗得明夫人大笑:“調皮。”


    “娘,不如您給姨夫姨母寫封信讓家人帶去。”文蔚星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就讓芙嫣妹妹在我們家常住下去吧。”


    明夫人佯怒道:“你個惹禍精,又要做什麽勾當?”


    文蔚星一臉委屈道:“兒子哪裏有什麽勾當,隻是平時愛闖禍惹娘生氣。隻要芙嫣在娘就高興,兒子一片孝心,自然也舍不得芙嫣妹妹走。”


    明芙嫣粉麵通紅:“星哥哥你說些什麽呀。”


    文蔚星一臉茫然道:“我說的實情呀。”


    明夫人笑罵道:“果然是個惹禍精。”


    文蔚羽一臉鐵青。他看看坐在最遠處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的文蔚平,又看看抖機靈的文蔚星,心裏壓了一口惡氣。


    知子莫若母。


    明夫人自然是把這一切看在眼裏的。


    她俯首對著文蔚英的耳朵低語了幾句,便又是一副端莊主母的樣子端坐在墊子上。


    文蔚英一個軲轆爬起來,紮著胖乎乎的小手走到明芙嫣的身邊拉了拉她的袖子道:“姐姐,陪英兒玩一會兒吧!”


    經過剛才的一番笑鬧,明芙嫣坐在墊子上也不怎麽自在。


    她拉著文蔚英的手問:“英兒要玩什麽?”


    文蔚英道:“英兒想玩捉迷藏。”


    明芙嫣猶豫道:“捉迷藏?這麽多人,可容易被捉到呀。”


    文蔚英道:“人多姐姐才不容易找到我呢。”


    明芙嫣當然不信,這麽多雙眼睛看著,隨便一問就知道藏在哪裏了。


    文蔚英卻不以為然:“那我們就說好了不許問別人,隻能自己找。”


    明芙嫣想了想還是說道:“英兒,姐姐教你踢毽子好不好?”


    文蔚英聽了嘴一癟,臉一垮,眼看就是一副風雨欲來的前兆。


    “好好好,就捉迷藏。”真是怕了他了,明芙嫣可不敢在明夫人的壽宴上把這個小不點弄哭。


    “好!”文蔚英答應一聲,立刻就向外跑去。


    “哎,你等會兒……”明芙嫣趕緊跟著他跑了出去。


    明夫人一挑眉,轉頭向文蔚羽眨了一下眼睛。


    文蔚羽立刻點了點頭,不一會兒也離席而去。


    “雲長老可喜歡看戲?”文蔚祁咧著一張嘴,兩隻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說不上喜不喜歡,常看罷了。”


    雲修這話說得不假。


    這千萬年來他憑著長生這張通票,看著天上人間的是非曲直、悲歡離合。


    那些生生死死,人們是在西台上看假的,他是在天上看真的。


    沒有喜不喜歡,隻是常常看到罷了。


    “如此說來,長老也算是個行家了。”文蔚祁一臉賠笑,伸手就將戲折子遞了過去。


    “請長老點一出吧。”


    “客隨主便,掌門請吧。”雲修沒有看那張戲折子,隻是禮節性地笑了笑。


    “我們都已經點過了,長老請吧。”文蔚祁舉著戲折子的手紋絲不動,一副誓要成功的勁頭。


    人家過壽辰,沒有理由掃興。


    雲修下意識地轉頭想問問葉圖,一看旁邊坐的是阿葦。


    阿葦此刻正性質昂揚地跟著鑼鼓點,和台上的“武將”一起比劃著拳頭。


    為了保持住貴賓的前麵,雲修隻好作罷。


    他翻開逐頁看過去,隻見兩個戲名極其眼熟。


    而這兩個故事,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一個名為荊山遇龍朝天子,另一個名為冰湖決戰得真君。


    荊山遇龍朝天子,這個故事說來也巧。


    正是發生在雲修自己身上的事。


    自從十二天神正位,分了上、中、下三十三層天之後,天界的修煉之法發生變化。


    各神位也有了正神一說。


    能否正位成神,主要看功德和福報。


    功德高,福報低,神位就會下降。


    功德高,福報高,神位可以上升。


    功德低,福報高,勉強可以維持神位不變。


    功德低,福報低,不僅神位降,甚至身隕形銷。


    那時雲修在雲頭上修煉已久,正在等待一個有緣之人從他的雲頭下麵經過。


    他隻需要向有緣人問一個問題,而問題的答案關係著他是否能夠正神位。


    為了這個問題,雲修在那裏等了三年。


    戲詞裏唱的是這一年人間天下大亂,地上的人王追逐叛軍來至荊山。


    隻見荊山上荊棘遍布,怪石嶙峋。


    叛軍忍著血肉被劃破的疼痛逃到了山上,而人王愛惜士兵,不肯讓他們損壞身體。


    正在這時天空中忽然降下一條真龍,幫助人王剿滅叛軍,並向人王俯首稱臣。


    這戲是好戲,圖個順應天意,順順利利的意思。


    但是雲修知道,事情的真相並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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