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一隻小2黃貓從牆上跳到草叢裏,咻地一下子就消失在搖曳的亂草中。


    “啊!”瑞兒冷不防地驚呼出聲。


    她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收聲,默默地跟在文蔚平身後。


    文蔚平倒是沒有被這逃走的貓咪驚到,也沒有顯示出對瑞兒的不滿。


    他抬起頭,向著和煦的陽光撒落到的頹牆衰草看過去。


    去年雨水大,沒有修繕和加固,這段本就已經生出裂紋的院牆在半人高的荒草映襯之下,顯得更加頹敗了。


    瑞兒見他看著那牆上一條縱貫上下的黑色裂紋出神,上前道:“公子,這牆原是離著內宅太遠,所以就一直沒有修。”


    她揣摩著文蔚平的麵色,輕輕道:“一會兒回去,我叫他們安排人來修。”


    文蔚平收回盯在牆上的視線,沿著淹沒在荒草裏稀疏的石頭小徑走到院子的大門前。


    這扇門還是淺棕的顏色,除了髒了一些,一點兒也沒有變。


    文蔚平抬頭望著門楣上的三個字,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波瀾院。


    院中桃李正盛,嫋娜的柳條上也掛著新綠,一對黃鶯被來人驚擾,留下一段悠揚的啾鳴便遠遁天邊。


    “公子,要坐一會兒嗎?”瑞兒放下籃子,準備到屋子裏去搬一把椅子出來。


    文蔚平看看不遠處的池塘,又看看近在身邊的屋子道:“搬兩把出來吧,你陪我坐一會兒。”


    瑞兒清脆地應了一聲:“哎。”轉身就進了屋子。


    不多時,兩把椅子就放在了那幾棵桃樹前。


    瑞兒又端出一個方幾,將自己籃子裏帶的水和吃食拿出來為文蔚平放好。


    文蔚平對瑞兒一向都很滿意。


    “你也別站著了,坐吧。”他笑笑,“就像原來那樣,我們也曬曬太陽。”


    瑞兒也笑了。


    他們原來在勤勉齋的時候,也常常像現在這樣,端出兩把椅子,放在院子中陽光最好、停留時間最長的地方。


    文蔚平要看書的時候還會和她一起將桌子搭出來。


    而瑞兒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遠遠地看著他。


    一邊曬太陽,一邊摘菜。


    或者一邊曬太陽,一邊做針線活。


    一晃神的功夫,半天也就過去了。


    文蔚平閉著眼睛,悠悠地問:“你在想什麽呢?”


    瑞兒坐在他旁邊,十分的不自在:“沒有什麽。”


    文蔚平依舊沒有睜開眼睛:“不必拘謹,畢竟這府裏隻有你我是信得過的。”


    他此言倒是不虛。


    瑞兒雖然沒有什麽學問,於武修上也沒什麽成績。


    但是她溫柔伶俐,對文蔚平忠心耿耿。


    最主要的是在漫長的八年裏,無論遭受議論、不公,她始終都跟在他的身邊。


    瑞兒聽了他的話很受鼓舞:“能得到公子的信任,是瑞兒的榮耀。”


    文蔚平嘴角一挑,這樣奉承的話原來隻有在瑞兒這裏才能聽得到。


    而如今這府裏的每個人,見到自己都是一派的嘴臉。


    真是可笑。


    瑞兒見他笑了,想著自己是要給他解悶的:“公子想到什麽有趣兒的事了?”


    文蔚平手在椅子的扶手上輕輕地敲著:“他們現在可還有為難你?”


    瑞兒道:“現在府裏的人都聽公子的,哪兒還有人為難我。”


    “嗯。”文蔚平心情舒暢,話也就多了些,“如果有誰敢欺負你,你就和我說。”


    “你跟了我八年,我從沒把你當外人。”


    瑞兒眼睛裏漸漸閃出淚花,她哽咽道:“公子對瑞兒的好,瑞兒一定傾盡全力報答公子。”


    “別說這些見外的話了。”文蔚平道,“你要記住,這府裏所有人原來的嘴臉。”


    “不要因為他們一時對你的恭敬,就相信他們以後都會對你好。”


    雖然文蔚平閉著眼睛,但是瑞兒依舊很用力地點了點頭:“我記住了。”


    文蔚平道:“以後不忙的時候,我會給你指一個師父專門教你武修功法。”


    “你可以不用去參加升階試練,但是一定要用功。”


    他猛地睜開眼睛,認真地看向瑞兒:“這府裏的人,我都不信。所以,你一定要保護好你自己。”


    “學好功夫,以後至少可以自保。”


    瑞兒此刻已經感動得熱淚盈眶,一邊拭淚,一邊道:“公子放心,瑞兒一定勤學苦練,不辜負公子的一番苦心。”


    她的話聽到文蔚平耳朵裏,一股失落感忽然自他內心深處蔓延開來。


    還是不對。


    還是差了一點點。


    到底是哪裏差了呢?


    “瑞兒說得不對嗎?”瑞兒見他的神色並不歡喜,隻當是自己言語有差。


    “沒有,你說的很對。”文蔚平始終不明白自己心裏的失落感是從何而生,“以後你就每天早上和我一起來演武場吧,我一會兒就去找一個教導師父教你。”


    果然第二天一早,教導師父早早地就到了演武場。


    文蔚平自己練了一個來回,見那邊的瑞兒也已經站完了樁。


    “累不累?”他看著瑞兒滿頭大汗的樣子笑道,“感覺怎麽樣?”


    瑞兒此刻站樁站得頭暈眼花,一邊擦汗一邊氣喘。


    “哎呀公子,每次我都是站在場邊上,覺得還挺輕鬆的,早起來也沒覺得怎麽樣。”


    “今天跟著師父一練才知道,原來這麽累啊。”


    她嘴上說著累,卻興奮地說:“可難為你天天都要這樣呢。”


    文蔚平見她精神還算足,鼓勵她道:“練了一早上,沒想到你一個女子學的還挺快。”


    瑞兒聽了高興,難免顯出些女孩子的嬌態來:“女子怎麽了,葉姑娘隻用了幾個月的時間就升到了六階呢。”


    “我可真羨慕她,幾乎每次是和公子你一起升階呢。”


    她越說越高興:“公子,你還記得那會兒每天也是這麽早,她一準就在門口敲門了。”


    “那會兒啊,我……”


    察覺到失言,瑞兒慌忙住口。


    “公子,我……”


    文蔚平沒有責備她,隻是默默地看向了那扇熟悉的大門。


    那一刻他的心裏忽然有個聲音問:


    後悔嗎?


    不,我不會後悔。


    他用力握緊拳頭,決然轉身。


    “我一定會把她再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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