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鏡一開,洞照四方。


    無數場景自火鏡中如流星般閃過,卻沒有一副畫麵令蘇清璿滿意。


    “為什麽沒有呢?”她托著下巴,望著火鏡自言自語道,“沒道理找不到的呀。”


    橘紅色的火苗隨著她的法咒又升二尺,蘇清璿搓了搓手掌:“來吧,讓我們看看你藏在誰家?”


    從市井平民到門閥大族,從田間地頭到修行道場,從平原曠野到深林高山,從平湖漁村到海島沙灘,處處人影攢動,處處都沒有孟齊泰的蹤跡。


    “好吧。”


    蘇清璿本來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如果孟齊泰真的就躲在人群之中,或者在某處隱居,那十二衛總也不可能三十年來一點兒信息也查不到。


    “難道他已經死了?”


    蘇清璿緊皺著眉頭,死去的孟齊泰不知道還能有多大的用。


    但好歹比找不到強一點,不是嗎?


    主意一定,蘇清璿雙手結印,於虛空中輕輕一點。


    那火鏡的橘黃色火苗騰地一下變成了幽幽的藍色火焰。


    整個屋子當即陷入一種詭異的幽藍色之中,照得蘇清璿的一張臉也如鬼魅一般駭人。


    她一雙眼睛仔細地查看火鏡裏閃過的每一處墓穴,仔細地尋找孟府族長唯一的信物,一枚巴掌大的護心鏡。


    “雖然在這麽多東西裏麵找一個巴掌大的護心鏡實在太難了點,不過好在大墓並不多。”


    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哎,隻可惜火鏡不是所有的墓都可以完全洞穿。”


    忽然她腦中靈光一閃:“沒關係,那些火鏡都不能洞穿的墓穴,憑孟齊泰一個凡夫俗子怎麽能夠進去呢?”


    想到這裏她便展開了愁眉,放下了愁緒。


    火光跳躍中,一個個墓室在她眼前滑過,終於是毫無收獲。


    “這就奇怪了。”


    蘇清璿盤膝坐在流雲塌上,一手撐在膝蓋上托著腮:“一個人怎麽能不在人界呢?”


    三十年還做不到形骸消解,總也該留下一具殘骨才對。


    莫不是他被什麽巨獸吞食入腹,落得個屍骨全無?


    還是說……


    蘇清璿晃晃腦袋:“不,這不可能。”


    “一個凡夫俗子,總也不可能在妖界、魔界活下去的。”


    “怎麽?你還沒有找到嗎?”


    陸岑抱著雙臂靠在門框上,一副閑看熱鬧的樣子打趣道:“凡人在妖界和魔界活下來的機會是很小,那也不代表就沒有例外。”


    “凡人還能上天界呢,你沒看過上古實錄嗎?”


    蘇清璿用鼻子哼了一聲,揮手收去火鏡:“我可比不了你好學,誰不知道你是長在秘錄間的?”


    陸岑對她的揶揄沒有放在心上,反而好脾氣地道:“我再怎麽好學,也沒有你在古神麵前受重用。”


    蘇清璿冷笑道:“知道就好,沒事別來煩我。”


    陸岑輕輕搖了下頭,無奈地轉身離開了房間。


    留下蘇清璿默默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冥界!”


    她忽然想到了這個早該被發現的去處:“難道他以肉身入了冥界?”


    在某種極特殊的情況下,也會有人因為機緣巧合而進入冥界。


    那些進入冥界的人要麽被迷魂陣困住,要麽被河中的冤魂纏住,或者被鬼鎮上的食靈藤留住。


    即便是真的有人能夠衝破重重阻礙,那也會在六界門前被守衛的魔神打個稀巴爛。


    沒有了肉身的魂魄幾乎是不可能在沒有允許的情況下回到人界的。


    所以,他們將永遠被留在冥界。


    直至這個人下一次輪回的到來。


    所以如果孟齊泰真的誤入冥界,那他幾乎就一定會被留在那裏。


    蘇清璿決定不在等待,從流雲塌上跳下來出了門。


    “哎呀,你怎麽還沒走?”


    才一出門就被嚇了一跳。


    陸岑沒有走,靠在門外的牆上扭著一張金麵假臉正望向她。


    蘇清璿氣急敗壞地道:“你幹什麽呢!”


    陸岑不疾不徐地道:“我休息一會兒不行嗎?這過道又不在你屋子裏。”


    蘇清璿懶得和他爭辯,甩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陸岑笑了:“你看看你,誰信你原來是個法修弟子呢?”


    不說這個還好,一提起這段往事,蘇清璿一個法訣甩過去,牆上轟地彈起了幾塊牆皮。


    亂飛的木屑撒了陸岑一頭一臉。


    他無奈地撣著身上的木屑,張口啐了啐口裏的灰塵:“你嚇唬我不要緊,待會兒回來把這收拾幹淨。”


    “不然看你怎麽跟古神交代。”


    他狼狽地轉過身,還不忘耍帥地甩了甩頭發,才大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怎麽跟古神交代?


    古神才不會來這裏好嗎!


    從房間出來,是一條悠長的走廊。


    走廊兩旁是一個個緊閉著房門的屋子,而整個走廊現在隻有三個房間有人住。


    除了她和陸岑,還有一個房間的門是可以打開的。


    隻是那個房間的主人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


    或者換個說法,蘇清璿自從來到這裏,就從來沒有見過那個人。


    那些打不開的房門都安安靜靜地關著,有些上麵甚至還生了蛛網。


    古神的結界裏麵居然也會有蛛網。


    她走到走廊的盡頭,那裏有兩扇對開的白玉大門。


    玉門上的獸首口裏銜著金環,金環上係著長長的絲帶。


    古神的仆人沒有資格碰觸這扇通往古神寢殿的大門,當然也沒有資格去觸碰那獸首口中的金環。


    所以每當蘇清璿或者陸岑需要向古神祈禱、稟報事情的時候,他們就會來到這扇門前,牽動係在門環上的絲帶。


    此刻蘇清璿匍匐在地上,兩隻眼睛看著地麵。


    右手輕輕地拉起絲帶,在鬆開的一刻金環便撞擊在玉門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這響聲在寂靜的走廊裏回響,仿佛敲擊在每一個房間的門上。


    過了很久,門輕輕地打開了。


    蘇清璿弓著身子從地上站起來,小心地邁著步子跨進了那扇玉門之中。


    門在身後關閉,蘇清璿不敢抬頭。


    她依舊弓著腰,一雙眼睛依然看著地。


    “什麽事。”


    三個字從屏風後傳來,在偌大的房間裏回響。


    “古神,請準許我去趟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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