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村人們都看向太叔公。


    這目光太過灼熱,以至於太叔公在這些人的注視下被活脫脫地考脫了相。


    他整個人都往椅子裏塌下去,兩隻胳膊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拽住兩邊的扶手。


    好在阿葦家的這把椅子雖然樣子不甚精美、用料不甚考究、工藝有些粗糙,但是好在沒有偷工減料,技術也還過關。


    夠結實。


    隻這三個字就足夠救命的。


    救太叔公自己的命。


    他雙眼一翻往椅子裏麵一縮竟然在眾人的注視下暈了過去。


    “這算是怎麽回子事?”阿葦責怪嵩月道,“就算是你不想跪拜太叔公,也該好好的說出來。”


    嵩月道:“那你是覺得我剛才那算是什麽?”


    他指著自己膝蓋上還掛著的兩個淺淺的土印問:“你剛才沒看見發生了什麽?”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之下,勾起了那些村人的話茬。


    “是啊,剛才好像是真的跪在地上了。”


    “可不麽,我看的真真的,就是跪在地上了。”


    “哎呦,這倆膝蓋一碰地就發生這樣的怪事,難道真的就是輩分比太叔公還大?”


    阿葦道:“既然如此,你再跪一次好了。”


    嵩月看了看戮戈和葉圖,覺得阿葦忽然變得這麽不可理喻:“你想讓太叔公再遭一次雷擊?”


    阿葦道:“你不要挑撥離間,我隻是想證實一下事實的真相。”


    他伸出手指著嵩月道:“你是不是真的比太叔公的輩分還要大。”


    嵩月無奈道:“剛剛他作為族長和天族立誓的時候相信也有人看到了,我的確和你們是同族。”


    “這難道還不夠嗎?為什麽一定非得要分出輩分來呢?”


    他指著暈在椅子裏的太叔公道:“再來一次他真的有可能會死。”


    他的好心在眾人耳中聽到的,是更加強調似乎他嵩月的輩分才是最高的。


    但是首先,沒有人比太叔公的輩分更高了。


    其次,也沒有人願意去試一試這天雷會不會落在自己頭上。


    因為天雷擊頂的懲罰,他們今天才算是第一次看見。


    之前一直停留在族規那些黑黢黢的文字上麵。


    忽然有人道:“既然這樣,那不如讓太叔公來跪他好了。”


    此言一出,立刻有了反對的聲音:“不行,萬一剛剛隻是因為結盧境現在太脆弱而發生的巧合,那太叔公可是族長,麵子放到哪裏去?”


    也立刻有人站出來反對:“我們巫族,血統第一,輩分第一,其他的都要往後靠。”


    他這話倒是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


    嵩月聽到這些話真是覺得很是糊塗:“雖然輩分確實很重要,但是不顧人的性命去非得弄清楚,我就很不理解了。”


    阿葦握緊了珠珠的手,對嵩月道:“你也不必不理解,我現在就解釋給你聽。”


    “巫族的能力來源於神質。而神質是巫族先祖和十二天神從神域帶來的。”


    “或者說,他們本身就是神質的載體。”


    他看了看周圍同族的人:“而我們雖然在這幽墟穀生活,但是一些風霜雨雪、土壤氣候,這些東西還是和這個結盧境附著的東西有著一些關聯的。”


    “簡單來說,就是我們體內的神質在不斷被衝淡。”


    “這也是為什麽我們盡可能地延長自己的壽命,而盡量減少後代的出生,增加每一代之間的出生間隔。”


    “因為每一代的出生,就意味著神質又被衝淡了一些。”


    嵩月道:“既然這樣說,就是輩分越高,他的法力就會越強?”


    阿葦解釋道:“你隻說對了一半。”


    “輩分越高擁有的神質也就越多,他能操縱的法術就越多,法力能達到的上限也就越高。”


    嵩月道:“天賦就越高。”


    阿葦點點頭:“沒錯。所以能做族長的人一定是那個天賦最好的。”


    嵩月笑了:“其實選族長,不如說是選盛納神質最多的那個。”


    人們紛紛讚同。


    戮戈心裏還掛著雲修,雖然他現在看上去並沒有什麽大礙了:“既然這樣,那你們打算怎麽辦?”


    阿葦睜大了眼睛看向太叔公,壓抑著狂熱躁動的心情道:“為了咱們巫族的血統和祖製,請太叔公委屈一下吧!”


    說完他們齊齊地向他行禮,等著他的回答。


    而他們的這位太叔公,也不知道是不是經過剛才的事,真的到了病體沉重的地步。


    竟然在這樣的山呼之中還能繼續昏迷不醒。


    眾人再次行禮:“太叔公。”


    阿葦忽然道:“都有誰會清醒咒的?”


    立刻就有六十多人道:“我會。”


    阿葦道:“我看太叔公已經昏迷了一陣子了,也不見好轉。”


    “咱們先把輩分的事情放在一邊,救太叔公要緊!”


    眾人紛紛讚同,從阿葦開始,逐一開始發動清醒咒。


    當第五個人準備開始念咒的時候,太叔公終於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別念了,我醒了!”


    阿葦誇張地抹了一把汗:“老人家你可是醒了,看把你的後輩們急得那個樣子,就是我一個外人看著也感動啊!”


    太叔公黑著一張臉,將身體往椅子上挪了挪:“既然知道是外人,我們族裏的事情你就不要插嘴!”


    戮戈咧著嘴笑了笑,沒有再說話,繼續抱著胳膊準備看戲。


    眾人重新站好正準備行禮,太叔公從椅子上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經過了剛剛的天雷,他看上去瞬間就更老了。


    背更駝了,腳步也打顫了,就連目光也跟著越發混濁。


    他咬了咬牙,向嵩月慢慢地跪了下去。


    當他雙膝和大地緊緊接觸在一起的時候,大家都緊張的屏住了呼吸。


    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天還是藍的,風還是清涼的,沒有天雷。


    就連太叔公自己都感到了震驚。


    他低著一張鐵青色的臉,緩緩道:“後輩巫郴見過……”


    他的話卡住了,因為他不知道應該怎樣稱呼嵩月。


    嵩月擺手讓他起來:“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阿葦卻不依不饒地說:“按照族規,應該由嵩月繼任族長。”


    馬上就有人應和了他的說法,而且此起彼伏,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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