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三個人又以那般尷尬的氣氛上了飯桌。陸衢寒和慕塵頗有相敬如賓的感覺,一旁的陸子程卻渾身都散發出憤怒和嫉妒的氣息。張忱翊三個人說話也不好,不說話也不好,隻能麵麵相覷,低頭不語。


    最後張忱翊實在好奇嶽銘的下場,問:“如果抓到凶手,陸公子你打算怎麽處置他?”


    “嶽銘就是凶手。”


    “陸公子確定?”


    “王二是被啃咬致死,昨天慕塵審問,嶽銘供認不諱。王二的妻兒和豐三都死於刀蟲,嶽銘是蠱師,自然是他所為,凶手已經落網,還是先交由官府處置。”


    張忱翊點了點頭:“那這個殺人案就算結束了吧?”


    “嗯。這幾天多謝各位幫忙,快吃飯吧。”


    幾人不再討論殺人案,都埋頭吃飯了。張忱翊卻不老實,他腦袋裏名為直覺的那根線又開始跳了,而且就算殺人案了結,陸衢寒到底靠什麽維持生命他還是不知道,於是他開始偷偷的觀察著每個人的菜肴。


    南方小城的早飯很簡單也很清淡,飯桌上無外乎兩種早點,小餛飩和湯圓。慕塵和陸衢寒吃的都是湯圓,陸子程則一個人孤零零的吃著小餛飩。


    張忱翊低頭看了看自己碗裏的湯圓,突然不敢吃了:陸子程曾經在白斬雞裏放了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現在又隻有陸子程一個人吃小餛飩,張忱翊不得不提防。他放下勺子說自己吃飽了,碗裏卻還有很多湯圓。陸衢寒問他是不是不和口味,陸子程卻一針見血,瞥了他一眼,滿帶嘲諷:


    “你不用擔心,我沒下毒。”


    張忱翊有些尷尬,但畢竟話都說了,這時候再吃就給自己添堵,他還是放下了勺子,坐在子桑越旁邊不說話了。


    “張公子,既然事情已經解決,過些時候就來習琴吧。”


    “哎。”


    一頓飯吃完了,陸衢寒已經離開,陸子程卻還坐在飯桌上。他看著慕塵和陸衢寒的背影,默不作聲。


    本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一臉苦大仇深,可他隻是歎了口氣,然後自嘲地笑了笑。


    “瑾熠。”


    陸子程也離開了,他走向花海,像一個孩子,走了一遍陸衢寒走過的路。夏鳶看在眼裏,心疼地搖了搖頭:


    “二公子雖然脾氣臭,不過陸公子被慕塵搶走,他肯定很傷心吧。”


    “哥哥突然就不屬於自己了,要是我我也很難受。”


    子桑越搖了搖頭:


    “陸公子對他來說,應該不隻是兄長。”


    雖然驚訝,卻沒人否認。


    陸子程形單影隻,在寬闊的花海之中孑孓獨立,遠處的陸衢寒和慕塵在木槿樹下的石桌旁圍坐,依舊是一副平靜模樣,陸衢寒撫琴,慕塵靜靜地聽。


    慕塵的目光永遠都落在陸衢寒身上,就像陸子程一直追隨著陸衢寒一樣。


    突然,陸子程蹲了下去。再起來時,他的手裏多了一把鑰匙。


    地牢的鑰匙。


    他看了一眼陸衢寒,陸衢寒似乎什麽都沒發現,於是他拿著鑰匙匆匆去了地牢。


    ……


    陸子程做賊一樣放出了嶽銘。


    “走吧,不要再回來了。”


    嶽銘溫柔地笑了:這是種很難得的表情,不帶嘲諷也不是冷笑,是真正的眉開眼笑,五官之中都包含著真摯。


    “你在哪,我就會在哪。”


    陸子程無奈:“你怎麽這麽傻,你知道我的想法,也知道……你我不可能的。”


    “但,是你一次次給我希望,你每次喝醉酒都是我替你買單,而且,每次都會把我當成陸衢寒。”


    陸子程皺了皺眉:“那是你蠱的作用。”


    “你錯了,我隻對你用過一次蠱,隻兩年前那一次。”嶽銘走向陸子程,僅剩的一隻眼睛裏都是陸子程的模樣:“除此之外,全部都是你自己的原因。是你,自己把我當成了陸衢寒,又或者沒有,然後,睡我。”


    陸子程不再說話。


    “我走了,等你需要我的時候我會在的。如果你不想見到我,就不要喝酒了。”


    說完,嶽銘就消失了:其實他早就能逃離,他一直在地牢裏,隻為等陸子程來見他。


    陸子程捏著鑰匙咬了咬牙,也離開了。


    ……


    今夜月亮被一圈霧圍繞著,隻能看清模模糊糊的亮光。


    “已經沒有技巧性的錯誤了,張公子隻要熟練之後再將靈力注入其中就可以達到淨心的效果。”


    “多謝陸公子,受教。”


    “公子還有其他問題嗎?”


    張忱翊連忙擺手。


    “那好,早些休息。”


    “哎。”


    “對了張公子,在下提醒一句,邪氣入體不宜久拖,公子還是早些回南山為同門醫治較好。”


    這是要趕我走啊。張忱翊想。


    那我得把想問的問清楚。


    “多謝陸公子提醒,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


    陸衢寒笑了。


    “公子是想問,在下身體不佳,是如何撐到今日?”


    張忱翊心裏一驚。


    “公子可是蘭陽張氏的人?”


    張忱翊的臉上寫滿了:你怎麽知道。


    “公子的千誠琴並非贗品,琴身為長生湖的鴆木,琴弦為極北之地的銀絲,琴頭有張氏的桂紋和千誠家主的銘刻,如此上乘之品,讓在下如何相信那是贗品?”


    “公子如何篤定?”


    陸衢寒諱莫如深的笑了,然後轉移了話題:“在下之所以能殘喘至今日,是因為慕塵多年來一直與在下同用一隻命靈。”


    命靈還能共享?張忱翊不由存疑。


    “慕塵公子不會受到影響?”


    “慕塵有慕家靈力庇佑,影響不會很大。”


    生死簿上寫,陸衢寒應在十歲時因病而亡,如今陸衢寒已經二十五六,是什麽樣的靈力足以支撐十幾年?


    而且,慕塵和陸衢寒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張公子,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不再給張忱翊機會,陸衢寒離開了。


    第二天清晨。


    修複生死簿,美名其曰歸正,事實上,就是找出錯誤,然後消除錯誤。


    而消除錯誤的做法,就是送早該去死的人去死。


    正當張忱翊和子桑越商量怎麽“送陸衢寒去死”的時候,衙門再次送通報來了。


    一個農夫死於家中,胸口橫著一刀,和王二孩子的死法一樣。


    與此同時,慕塵去了地牢。


    “瑾熠,嶽銘不見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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