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不說話了:她的手就是她的翅膀,沒了手,該怎麽飛?


    “沒理了?”


    朱雀看著張忱翊,索性也準備耍無賴,她用翅膀把自己裹起來,坐到了地上,悠哉悠哉地整理羽毛。


    “你這是幹嘛?”


    “反正你說什麽我都不會把顏色還給子桑越的,我自己憑本事搶來的力量,憑什麽要給嘛。”


    剛才還理直氣壯的朱雀,現在一眨眼就變成了個少女,若不知道她是朱雀,還以為她隻是個小鳥妖。


    “朱雀,你要力量我給你呀,你就別讓子桑越做色盲了,這將來萬一出啥事,張忱翊剁了你。”雲天走到朱雀旁邊揉了揉她的白發,結果朱雀把自己包起來,滾得遠遠的。雲天和朱雀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


    “還摸!我已經被你摸禿過一次了!”


    “可是摸著真的好舒服。”


    張忱翊沉默。


    “雲天,過來。”


    他一伸手,雲天就被召回了劍裏,他提著劍,走向了朱雀。


    “你鐵了心不還,是嗎?”


    朱雀抬起頭看著張忱翊發了會兒呆,下一秒居然眼淚汪汪哭了出來。


    “你們這些人都過分!我本來自由自在,偏偏要讓我做劍靈!禁錮我的自由,還不讓我拿點力量安慰我自己!哇——”


    雲天又竄了出來。


    “張忱翊,你把朱雀弄哭了!”


    張忱翊無話可說,就看著朱雀哭,雲天哄。


    “你是朱雀還是河神?哭哭哭,一會兒後山給你淹了。我問你,你想不想當子桑越的劍靈?”


    朱雀苦著臉:“就是不想也沒辦法呀,張千誠都把我在生死簿上的名字改成劍靈了,我能怎麽辦。”


    “誓約到什麽時候?”


    “要麽子桑越靈力盡失,要麽就是到他死。”


    “那這樣,咱們來做個交易,我給你力量,你把子桑越變回原來的樣子,這樣你也不虧,如何?”


    “可我是子桑越的劍靈,從他身上直接拿靈力最方便了,你?”


    “少廢話,你幹不幹,你要是不幹……”


    “我不幹,你能怎麽樣?”


    “我就拔禿你的頭。”張忱翊說著就去抓朱雀的頭發,“不僅我拔,我還帶著子桑越一起,讓你變成禿子,你信不信?”


    “信信信!”朱雀捂著頭躲得遠遠的,“你知道我長一根頭發多難嗎!!我幹就是了!”


    “這就對了嘛。”


    “切。”


    朱雀站了起來,把手搭到了張忱翊的肩膀上。她緩緩浮了起來,然後蒙住了張忱翊的眼睛。


    “你要不要再看一眼?”


    “有啥好看的,快點,我得在子桑越醒過來之前回去。”


    “那好吧,閉眼。”


    赤紅色的光從地底冒了出來,一片可愛的杏花將張忱翊緩緩包圍,張忱翊隻感覺熱,眼前的一片黑暗之中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連續不斷的被從腦海裏抽出,後腦一片清涼。


    當他再次睜眼,眼前隻有一片黑暗。


    “怎麽我看不到紅色?”


    “你又沒有最喜歡的顏色。”


    “那我豈不是隻能看到黑白灰了?我最喜歡黃色啊!黃色!”


    “我呸,你那不是從心底的喜歡,假的,都是假的,你可不像子桑越是發自內心的喜歡藏藍。”


    “切,那我看不到就算咯。雲天,我去解決一下,一會兒回居安閣。”


    “你能不能不要當著朱雀的麵這麽粗俗?趕緊走!”


    張忱翊跑到了洞裏,但他其實並不是來如廁的。剛才雲天和朱雀的那個眼神讓他生疑,於是他靠在石壁上,偷偷看著雲天和朱雀。


    果不其然,雲天做賊一樣朝他這邊看了一眼。


    “呼……還好你聽我的了,我就說他心軟,你一哭絕對不凶你了。”


    “哼……我就討厭別人凶我。”


    “好了好了,這一趟下來你也不虧嘛,張忱翊麵子上凶,實際上很溫柔的。”


    我溫柔?頭一次有人說我溫柔!


    不,重點不是這個:雲天,你身為我的劍靈還騙我?好,我記住了。


    “好了,回居安閣,朱雀,進去。”張忱翊拿著風華劍,把朱雀趕了進去。


    “進去就是了,幹嘛那麽凶啊。”


    “還有你,雲天,你也給我滾進來。”


    “……”


    “朱雀,我不管你以前做了什麽,現在你要的力量我也給你了,你以後就給我老老實實做子桑越的劍靈,不管他說什麽,你就聽著,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不能反抗,該幫的要幫,聽到沒?”


    “聽到啦聽到啦,真是煩人,我像那種吃白飯的人嘛。”


    “知道就行,子桑越問起你你就說我把你打了一頓,別讓他知道是我來換的,懂嗎?”


    “懂——趕緊把我送回去吧,囉嗦。”


    張忱翊禦劍離開了,臨走時,還看了一眼那棵柏樹。


    深深的墨綠,在他眼裏已經成了灰白。


    居安閣,子桑越還在熟睡。


    “呼……還好還沒醒……”張忱翊躡手躡腳放下風華,然後回了自己的屋子。他把劍往床上一摔,喚出雲天。


    “跟朱雀一起耍我?”


    “你聽到了啊……”


    “廢話,就你那點心思我看不出來?”張忱翊氣道,“本來我不用和朱雀做交換。”


    “那……那我去和朱雀說你反悔了?”


    “算了算了,反正我也不在意這個,無所謂,又不是瞎子,能看清路就行。”張忱翊是真不在意,“我問你,你跟她什麽關係?還有青龍白虎,她經曆了什麽?”


    “我不告訴你。”


    “你知不知道南山有個鑄劍爐?”


    “幹嘛?”


    “把你回爐重造。”


    雲天擦了擦冷汗,他看著一臉嚴肅的張忱翊,還真有點害怕。


    “朱雀是我朋友。”


    “喜歡的朋友?”


    雲天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道,“我還沒追到。”


    “沒追到你就出主意讓她給我裝可憐,這追到了你倆還不翻天了?”


    “以後不會了!我是覺得朱雀好不容易能拿到點力量,要是被關在劍裏幾百年最後還什麽都沒撈到,對她一個女孩子來說很不容易。”


    “四大神獸不是兄弟姐妹嗎,朱雀老老實實當她的小妹妹不就好了,她是女孩子,怎麽說那些做哥哥的也得寵著她吧?”


    “你以為他們是你?朱雀可沒槿央那麽好的命。”


    “……”


    “四大神獸不是兄弟姐妹,他們是完全獨立的個體,就跟戶部裏邊兒隨便四個人一樣,他們隻是在‘神獸’這個名頭下過自己過的生活。”


    “然後呢。”


    “朱雀本來就是最小的那個,剩下三個卻不知道照顧照顧,還總是給朱雀派點他們不願意幹的事,最後好不容易朱雀和他們能接近一點了,他們也不帶朱雀玩。”


    “一塊玩還不容易?”


    “白虎去青樓,你要朱雀一個女孩子一起去?”雲天說到這氣就不打一處來,“說他們故意排擠朱雀吧,也不是。青龍和玄武倆人關係好,不願意讓朱雀打擾他們倆,每次都是兩三句話打發了,朱雀一個人也不知道該幹些什麽,多無聊。不過有一次我真是忍無可忍了,你知道最過分的是什麽嗎?”


    “什麽?”


    “他們四個人是住在一座宅子裏的,有一天朱雀辦事回來晚了,偏偏那天白虎不知道在裏邊幹嘛,把門插上了,青龍和玄武那天也沒回家,朱雀在門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第二天開門一看院子裏一片狼藉,你猜怎麽著,白虎這混蛋把女人帶回家來了。”


    張忱翊汗顏:“他沒自己的屋子?”


    “不是一個女人,是,一群女人。”


    “……那朱雀也可以出去玩啊?打發一晚上還不容易?”


    “她那天回來都快累死了隻想睡覺,哪兒有勁去玩?後來沒辦法了,她就下凡來人間找個旅店。”


    “仙界沒有旅店?”


    “沒有。”


    “真是夠奇怪的。”


    “她一邊走一邊哭,我很心疼。”


    “你倆怎麽認識的?”


    “那天她下凡來的時候我碰見她了,然後帶著她找了個地方睡了一晚上。”


    “咳。”


    “是真的睡,不是你想的那麽齷齪。”


    “我也沒說什麽啊?不,你不覺得這有點莫名其妙嗎,就因為她是個女孩子,就被其他三個神獸這麽對待?”


    “主要不是因為這個,是因為她的原型。她是從人間修煉上來的,原型隻是一小麻雀,但別的神獸不一樣啊,人家白虎生來就是神獸,幾千年修為的,自然瞧不起她。打個比方,這就跟城裏的少奶奶突然要跟鄉下來的小丫鬟平起平坐一樣,少奶奶自然不願意。”


    “哦……那她還真挺可憐。”


    “我說吧,”雲天一副得逞的樣子,“所以我才讓她裝可憐的。”


    “我呸,她可憐,我現在紅綠不分就不可憐?你還想帶偏我?”張忱翊這才反應過來雲天的意圖,“你胳膊肘往外拐?”


    “我錯了,就這一回,就這一回!不過你相信我,朱雀人很好的,你都跟她做交換了,她肯定忠心耿耿做子桑越的劍靈!她很厲害的,就是比我差點。”


    “那就行。不過你這個人啊——喜歡朱雀,還要讓我把風華介紹給你,真是花心。”


    “嘿嘿,風華長得也很漂亮嘛,可惜了,現在都不在了。”


    “不在了?被朱雀吃了?”


    “那叫融合,融合!”


    “吃就是吃,文縐縐幹嘛。哎不對,你剛才說白虎幾千年修為?”


    “嗯,好幾千年了,千誠家主創造生死簿之前就有它們了。”


    張忱翊突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那個銀麵具……還能把白虎弄成如今這幅樣子!”


    他這才覺得,銀麵具的力量真是不可估量。


    “行了睡覺吧,萬物都是相互製約的,銀麵具再厲害也在五行之內六道之中,你隻要找到他是誰然後在生死簿上把他名字抹了就行了,別那麽著急。”


    “問題是我現在找不到他!你說我這次進鎮妖塔會不會還得碰到他?”


    “沒事,千誠家主和生死簿在呢。”


    “但願吧……”


    張忱翊歎了口氣,脫了衣服睡了。


    第二天清晨。


    子桑越醒過來時,並沒有看到預料之中的一片灰白色,一切色彩就好像又活了過來,栩栩如生。桌上的顏料被擺的整整齊齊,每一種顏料底下都被張忱翊壓上了小紙條。


    煙紅。石青。鵝黃。栗紫。靛藍。


    子桑越心裏奇怪,為何自己睡了一覺起來就什麽都好了呢?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張忱翊,一定是張忱翊傻乎乎的做了交換。


    可若是做了交換,張忱翊又何必多此一舉來寫這些紙呢?


    他看了看自己放在一旁的劍。


    “朱雀。”


    朱雀沒有顯形,躲在劍裏有氣無力:“嗯……”


    “這是怎麽回事?”


    “我被張忱翊打了一頓,他還說我要是不把力量還給你,就拔光我的毛。”


    “就這麽簡單?”


    “你難道要我把我被打的全過程都說一遍嗎?我好困……我要睡覺了,你要是想知道,自己去問那個禽獸吧。”朱雀實際上精神著呢,她故意裝出來說不動話的樣子,又不顯形,就是怕子桑越懷疑。她又不擅長撒謊,生怕自己多說再露出破綻,索性讓子桑越自己去問張忱翊。


    子桑越想了想,然後出了門,去了無憂閣。


    半個時辰之後,他敲響了張忱翊的房門。


    “誰啊,這麽早……”


    “起來,練劍。”


    張忱翊一下就坐起來了,恍若間,還以為他回到了剛開始的時候呢。


    他揉了揉眼,難以置信的看著子桑越。


    眼前的子桑越一身灼眼紅衣,花紋是什麽,他看不清,隻能看到一道道灰白色的線,像難看的蛇,癱在一片盛開的花上。


    他剛想問子桑越怎麽穿了紅色的衣服,卻立馬意識到這是朱雀的假象。


    一來,不會有審美正常的人在紅衣上用灰白的花紋。二來他突然想到朱雀曾經說過的:子桑越最喜歡藏藍色,所以會把藏藍色看成紅色。而他沒有最喜歡的顏色,隻有最喜歡的人,所以在他眼裏,子桑越的衣服就成了紅色。


    “早啊,悶蛋……”張忱翊打了個哈欠起身去洗臉,子桑越就坐在桌旁打開食盒,等著他吃飯。


    “呼……好早啊,好久都沒這樣過了,還有點懷念呢。”張忱翊坐了下來,隨手夾了一口鹹菜,“哎,沒肉還是一直都沒有變。”


    子桑越輕輕笑了笑。


    “不打算對我的衣服做一個評價嗎?”


    “啊?”張忱翊慌忙看向子桑越的衣服,“花紋變了哎!不是麒麟啦,換成啥了我看看,”他努力的把眼前的灰白線條組合起來,最後還是沒能看出來究竟是什麽。


    “看不出來……”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花紋。”子桑越淡淡道,看得出來,他的重點肯定不在花紋上。


    “管他什麽花紋,反正你穿什麽都好看。”張忱翊說著,又低下頭去吃飯。


    一身紅衣的子桑越真的很好看,襯得他終於不再那麽冰冷了。張忱翊真的很想說,你穿紅衣服特別好看,可是他知道子桑越不會穿紅衣服,這麽說出來,豈不是自己暴露。


    子桑越沒有說話,盯著張忱翊,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


    “怎麽了?這麽看著我。”


    “沒有別的了?隻有這些評價?”


    “啊,嗯……你知道我詞窮,說不出來什麽好評價的……”張忱翊還想不明白子桑越今天怎麽這麽奇怪的時候,雲天的聲音在他腦海裏響了起來。


    “子桑越今天的衣服是紅色的。”


    張忱翊噎了一口,他驚奇抬頭,細細打量了下子桑越,不禁直冒冷汗。


    子桑越當然不相信朱雀的話,於是就去無憂閣要了一件紅色的衣服來,試探張忱翊。


    “不過你穿紅色是真的很好看。”張忱翊裝作隨意說了一句,“你一進門我就想這麽說了,真的,特別亮眼!以後就這麽穿吧,比你穿藍色好看多了!”


    子桑越點了點頭:看來,他是等到他想要的回答了。


    “那我就讓師兄把這件衣服給我吧。”


    “這衣服,二師兄的吧?”


    “嗯,今天突然想換一件衣服,就去找師兄要了。”


    “你要是想穿紅的,我帶你去蘭陽買,你想買多少買多少,別找師兄要,多不好,說出去好像我不舍得給你花錢一樣。”


    “好。”


    “好啦,咱們練劍去,過幾天進鎮妖塔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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