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落很喜歡雪,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僅僅一個小村莊,孟落也能不知疲倦地在外麵玩一天。


    春天來了,兩個人也整裝待發。


    後來,他們也沒再回來過。


    春暖花開的日子裏,還是有些鬼怪擾亂百姓安寧。張千誠和孟落在雲遊路上也遇到了其他生神,孟落也很久沒和新鮮的人交談過,索性就和他們結伴而行。與此同時,其他的許多地方也出現了生神。生神數量越來越多,百姓一直覺得,從前暗無天日、被鬼怪欺壓的日子終於要過去了。


    日複一日,張千誠就在揮劍與除鬼之間循環往複。他的靈力一天比一天強大,但、並沒有到達後世所說的張家家主那般令人生畏。張千誠斬妖除魔,孟落就在一旁看著、等著,等張千誠做完一件件事,再細致入微地治療他的每一處傷。他目睹張千誠一日一日更加利落果決,心中自然是歡喜的。有時遇到稍微厲害點的鬼需要合力布陣,他就在旁邊為張千誠鼓鼓勁——隻為張千誠一人。盡管那些鬼在他眼裏,都是隨手就可以撚死的弱者,他還是沒有出手。隻有在張千誠等人真的打不過的時候,他才會偷偷吹一口仙氣,悄無聲息地幫他們除掉所有的威脅。


    轉眼,兩年光景便過去了。孟落不急回家、也未提過回家,張千誠自然識趣,不再提起此事。兩個人並肩走過了小半國土,心意漸通,但誰都沒有主動戳破那層窗戶紙,滿足於現在的關係。


    但日子總不會就這麽平淡,尤其對在神仙身邊的普通人類。


    某天,張千誠和其他幾位生神製服了一隻凶猛的鬼。那鬼戾氣很重,想來是生前積累了很多怨氣。張千誠渾身是傷,而其他生神靈力不比張千誠強,卻幾乎毫發未損。


    可是在孟落眼裏,張千誠是唯一一個竭盡了全力的那個人。其他生神雖然出了力,但明顯有所保留。孟落一直在他們中擔任著醫師的角色,隻好默默給張千誠包紮傷口,不能做什麽逾距的事。


    但偏偏那些身無大礙的生神來找了孟落,要孟落給他們看傷口。孟落正給張千誠上藥,理也沒理那些人。


    “孟落,幫我處理一下傷口。”


    令人不快的命令語氣。孟落自然不理他,頭都沒抬,繼續著手中輕柔的動作。張千誠的背上被惡鬼劃出了一道猙獰的紅口子,還好不是很深,不會傷到筋骨。


    “孟落!孟落!”


    張千誠握了握孟落的手,輕聲道:


    “我沒事,先去幫他們吧,他們受傷了。”


    孟落皺了皺眉,不滿道:“說得你沒受傷一樣?就你傷得最重,還逞什麽英雄,老實待著,別說話。”


    “孟落你聽沒聽見啊!”


    喊叫的那人是幾人之中靈力最強、家室也最尊貴的,自然有恃無恐,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應該優先享受所有待遇。


    “喊什麽喊,我給千誠弄完就過去。”


    語氣已經不善了,顯然是窩著火的。若是張千誠不在,依著孟落的性子,這人連屍骨都留不下。


    “那小子靈力又不強,活該他受傷,保不準哪天就死了,到時候你還給他治?不如讓他自生自滅算了!真是、麻煩。”


    孟落抬眼瞥了一瞬:那人坐在群人中間,一臉戲謔。他一直瞧不起張千誠,又覺得孟落長得好看,看不慣孟落成天跟在張千誠後麵,自然總是刁難、挖苦張千誠。張千誠總是一笑而過,也不計較。


    畢竟他們也沒說錯。


    孟落紮好最後一個結,慢慢走向了那個生神。


    那個將死的生神。


    “來啦來啦,來坐!”那人對周圍的人使了個眼色,周圍人便趕緊給孟落讓位子:“你看我這胳膊被鬼抓得,真是疼死了!哎?孟落你怎麽什麽都沒拿?”


    孟落兩手空空,他盯著那人,眼神淡漠,和他平日裏的溫柔模樣截然相反。他運起仙力,露出一張狐狸麵龐。他雙眼眯起來,狹長又帶著濃重的恨意與狡黠——他本是一隻九尾狐仙,此時背對著張千誠,便沒有把尾巴露出來。


    “你覺得你有什麽資格說千誠,嗯?”孟落微微低頭,湊近那人,那人隻有如山般的壓迫感、和危險來臨時本能的恐懼感:“你不過是個貪生怕死的下三濫,仗著自己有點靈力、有點可笑的金子銀子就可以恃強淩弱、為所欲為了?”


    張千誠看來,一切都再正常不過。可在那人和他身後的烏合之眾眼裏,麵前的人,根本就是個狐麵妖怪!


    “你——你是妖怪!”


    有人叫了一聲,張千誠模模糊糊、沒有聽清,還以為是孟落下手重了,剛想開口勸阻,孟落便露出了獠牙,眼瞳也不再是平日裏溫柔透亮的藍灰色,反而帶了濃重的橙紅:


    “再叫,我就殺了你。”


    “這麽久了,從始至終,除妖的時候、殺鬼的時候,都是千誠一個人為你們打頭陣,你們呢?躲在後麵、畏畏縮縮,怕什麽?嗯?怕什麽!你們不是總說千誠靈力弱嗎?那你們呢?你們的靈力強,怎麽不見你們上去和千誠一起呢?”


    孟落斜睨那人一眼,手一揮,那人臉上便多了一道深重的爪痕。孟落看了看自己的手,嫌惡地甩了甩上麵的血跡。


    “你!你和張千誠是一夥的!兄弟們!”


    那人捂著臉、慌忙向後躲去,雙手胡亂摸索,試圖找到自己的劍,還在招呼著身後的那些人一起,欲想殺了孟落。孟落冷笑一聲,並未放在眼裏。


    而張千誠終於發現了形勢不對,心說怎麽療傷還打起來了,忍者身後的劇痛,勉強起身,走到了孟落背後。


    “抱歉,是不是孟落說什麽了?”


    孟落沒有回頭看張千誠,隻是露出一條潔白的尾巴,把張千誠擋到身後。一陣風起,方才還在叫囂的膽小鬼,皆不見了蹤影。


    張千誠愣住了。


    “他們……去哪了?”


    “誰知道呢,也許在大漠,也許在海底吧。”


    孟落心滿意足地吸掉那些人的精魄,再轉過身時,一切如常,隻是手中多了個小光球。


    是那些人的靈力——就算他們還僥幸活著,也是沒有武功和靈力的廢人了。


    “就這麽起來,也不怕傷口裂開。”


    張千誠的腦子空白了一瞬,終於確定了兩年前的那個疑問。


    孟落不是人——不是什麽得道高人,而是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某種生物。


    孟落依舊溫柔的給張千誠擦血,然後偷偷地把小光球也注入了張千誠的靈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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