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鷺無奈,彈了一下夏鳶的額頭,給她輕輕擦掉了眼淚,“你啊,喝醉了怎麽這麽喜歡胡思亂想,這不是你呀。”他攥緊夏鳶的手,道,“我隻是把衣服都洗了,隨手拿了一件而已。那塊玉是大遙叼出來的,我懶得放回去而已,你要是不喜歡,我就扔了。”


    “切,關我什麽事。”夏鳶別扭的從徐白鷺的懷抱中脫身,躺到床上翻了個身,睡覺了。


    “哎,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小鳶鳶。”徐白鷺無奈,給夏鳶蓋好了被子,等夏鳶睡著之後,離開了。


    他一個人在家寨中慢悠悠的走——反正夜裏沒有人。


    走著走著,他就來到了拓拔虎的殿前。


    “還真是個豪華宮殿,”徐白鷺心道,“這寨子裏房子都這麽簡陋,怎麽偏偏這寨主這麽奢侈?”


    殿門沒有關上,徐白鷺走了進去——雖然他知道私闖民宅不好,不過他的直覺告訴他,拓拔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眼前是一座祠堂。拓拔虎手中拿著香,跪在什麽東西麵前,虔誠的閉著眼。


    鄭桑榆並沒有在。


    “誰?”拓拔虎很機敏,他察覺到門口有人,立馬將台子上的東西遮住,拿上短刀走了出來。


    徐白鷺當然不慌張,他一揮拂塵,拓拔虎就倒了下去。


    “什麽東西,神神秘秘。”徐白鷺走進了那祠堂,掀開了台子上的那塊布。


    一張麵具,赫然出現在他眼前,繁密的桂紋映入眼簾。


    還有,那麵具上衝天的邪氣,讓徐白鷺不得不警惕。


    徐白鷺想了想,將那麵具拿走了。


    第二天清晨。


    張忱翊醒來時頭痛欲裂,子桑越就坐在桌邊,披著衣服,看樣子是就這樣睡了一晚上。他的發冠已經戴好了,一切,和平常並沒有什麽不同。


    “哎……果然我又喝多了,真是對不起悶蛋……悶蛋也真是傻,旁邊不是就有空房間……”張忱翊掙紮著起身,下了床。


    子桑越聽到聲音,也醒了。他眼眶紅紅的,也不知是沒睡好,還是發生了什麽。


    “悶,悶蛋?”張忱翊剛想坐下,卻被猛的起身的子桑越一步步逼到了床邊。子桑越那眼神,簡直是難以言喻。有被戲弄了的不爽,也有那麽點小滿足。


    “幹嘛……你這是……”


    “你說呢?”子桑越冷聲道,一雙眼睛簡直是要把張忱翊盯進牆裏。


    “我……”張忱翊有點害怕,“我不會,昨天耍酒瘋對你做了什麽吧……”


    “你不記得了?”


    “我我……醉了之後的事哪兒記得!我,我是不是打你了?”張忱翊傻乎乎的問,他把臉伸到子桑越那,說,“要是我打你了,你就打回來!”


    子桑越哭笑不得。


    “若是把你對我做的還給你,恐怕你承受不住。”


    “啊?!”張忱翊聽了,嚇得退了退,“我,我不會……你,我……”


    子桑越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我到底對你做了什麽……還是,還是你趁我喝醉對我做了什麽?!”


    子桑越現在恨不得把張忱翊扔出去。


    “算了。”子桑越抑製住了自己,不再繼續往下說了。


    “?”


    “放心,不是什麽很嚴重的事。”


    “呼……那就好。”張忱翊鬆了一口氣。


    “悶蛋,你……你喉嚨還疼嗎?”


    “不疼了。”那杯拓拔虎的烈酒實在是折磨子桑越,不過過了一天,辣感也就都消掉了。


    “那就好。”張忱翊給子桑越倒了杯水,然後準備出門去找些吃的。


    然而他剛想出門,卻被子桑越嚴聲叫住了。


    “別出去。”


    “啊?”


    子桑越起身,打開門。門外景色如常,依舊是風沙漫天。然而子桑越拿起桌上的一個茶杯扔到地上,茶杯瞬間被地麵吞沒。


    “這是?!”


    一聲冷笑傳了過來。


    張忱翊抬頭,發現拓拔虎帶著族人——準確的說,是一群沒有臉,隻有人皮的傀儡,站在了兩人房間裏。


    夏鳶被拓拔虎死死的綁了起來,她的脖子上架著一柄匕首。


    “寨主這是做什麽?”子桑越抽出劍,冷聲道。


    “做什麽?”拓拔虎冷笑,“你們昨天偷了我的麵具,還問我做什麽?”他打了個響指,夏鳶的臉上就被劃出了一道血痕。


    “放開鳶兒。”


    “什麽麵具?”張忱翊還沒反應過來,不過看夏鳶受傷,他也抽出了劍。


    “還裝傻?”拓拔虎又是一個揮手,夏鳶的胳膊被猛的一折,險些斷掉,她發出了一聲痛呼。


    兩道凜冽的劍氣,朝著拓拔虎席卷而去。


    “哼,還挺囂張。”拓拔虎毫不費力的擋下,笑道,“兩位還沒察覺出來,有什麽不對?”


    “什麽不對?”張忱翊納悶道。突然,一個想法在他腦中一閃而過。


    “悶蛋,你是怎麽知道門口有陷阱的?”


    子桑越這才反應過來。


    那陷阱很難被察覺,但他從今早起,靈骨就一直微微發熱,似乎靈力都冒了出來。他也沒有往心裏去,權當是靈力自然的成長。


    然而,這不是。拓拔虎給他的那杯酒中有毒——是能讓他的靈力逐漸衰竭的毒。在靈力幹枯之前,這毒會給中毒者一種錯覺——靈力成長的錯覺,讓中毒者在短時間內靈力暴漲,最後靈骨爆裂而亡。


    給他這毒的銀麵具告訴他,這毒,叫“盛放”。


    “你……在這杯酒裏下了毒?!”張忱翊二話不說,拿著劍就朝著拓拔虎刺去。


    “哼,世主大人說先把這個文縐縐的道士解決,還真是沒錯。要是沒了他,活捉你小子,簡直是易如反掌。”拓拔虎伸出手,一陣光亮了起來,張忱翊瞬間被光刺得睜不開眼,然後被拓拔虎按倒在地。


    “放開他。”子桑越冷聲道。他縱身躍起,劍鋒過處皆是濃濃的青雲——雲垂竟在這毒的作用下被發揮到了極致。隻是一瞬,劍就指到了拓拔虎胸口。然而就在要刺進胸口的一瞬間,一支箭,將子桑越的劍鋒打偏了。


    是鄭桑榆。她在遠處,拿著那張灼目的弓。


    “殺他,讓我來。”鄭桑榆一身白衣,平靜地開口道。


    拓拔虎呆了一下。不過他似乎早就知道,隻是嘲諷的笑了笑,然後甩開了子桑越。


    張忱翊也不傻,趁著拓拔虎呆滯的一瞬跳開了。他躍到夏鳶身邊,想劃開綁著她的繩子,結果卻發現,夏鳶,也是一隻傀儡。


    一隻用來演戲的傀儡。


    “寨主,你,可是在找這個?”一聲悠長的鶴鳴傳來。夏鳶坐在大遙身上,手中晃了晃徐白鷺昨晚拿來的那張桂紋麵具。


    子桑越和張忱翊都是一驚。


    鄭桑榆一步一步走向拓拔虎,從腰間掏出了一把匕首,抵到了拓拔虎的脖子上。


    “我知道你不會殺了我,桑榆。”拓拔虎絲毫不畏懼。


    “你哪裏來的自信?”鄭桑榆冷笑。


    “我愛了你這麽多年,你忍心?”


    “有何不忍心,”鄭桑榆笑道,“拓拔寨主和景哥哥疼了你那麽多年,你不也一樣忘恩負義,將他們殺的幹幹淨淨,一個不留?”


    “果然。”拓拔虎冷笑,“你什麽時候想起來的?”


    “當你房間裏那塊惑心石被赤神拿走的時候。”


    拓拔虎愣了一下。不過隨後他一個反手,就將鄭桑榆手中的刀搶了過來,然後毫不猶豫的插進了鄭桑榆的胸口。


    可鄭桑榆並沒有如預料之中那樣倒下。


    因為這個她,也是一個傀儡。隻是一瞬,她就化作一抔黑煙,和拓拔虎帶來的眾多傀儡,一並消失掉了。院子中,霎時隻剩下了拓拔虎和徐白鷺四人。


    “寨主,這麵具,不打算解釋解釋?”夏鳶將那麵具丟到腳下,然後毫不留情的踩碎了。桂紋一片一片的裂開。


    “解釋?這不是你們早就知道的事情了嗎,哪裏還用得著我解釋。”拓拔虎手中還拿著那柄鄭桑榆的匕首。此刻張忱翊和子桑越的劍都將他抵得死死的。但拓拔虎還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念了句西域的咒語,雙眼瞬間變得通紅——就和那銀麵具一樣。地上已經碎裂的麵具浮了起來,在空中重新變得完好無損。拓拔虎一伸手,那麵具就飛到了他的臉上。他怒喝一聲,跳的遠遠的,爆發出的真氣將子桑越和張忱翊瞬間震開。拓拔虎扭了扭手腕,隨後他的手中就出現了一條冒著黑氣的鞭子——赤紅色的鞭,柄部上,明明白白的刻著“拓拔”二字。


    是斷靈鞭。


    “斷靈鞭!”張忱翊看了,忙想去搶,卻被子桑越拉住了。


    “別去,那已經不是斷靈鞭了。”


    濃重的鬼氣,從那隻鞭子中源源不斷的冒出。霎時,天地一片黑暗,數萬隻惡鬼在空中盤旋著。它們嚎叫著,哭喊著,吵的人心慌。


    “你們,就在這裏,去死吧。”拓拔虎一聲冷笑,然後消失掉了。


    院子裏冒出了濃濃的黑霧。張忱翊揮著劍,要去斬滅那些鬼。然而當他好不容易殺幹淨纏著他的那些惡鬼時,他的周圍卻是一片黑暗。


    房子不見了,夏鳶和徐白鷺不見了。


    子桑越,也不見了。


    “悶蛋,悶蛋?!”他想起子桑越還中著毒,心急如焚地要去找子桑越。


    子桑越也是如此。


    當擺脫糾纏時,子桑越發覺他處在一個他無比熟悉的地方。


    鎮妖塔。


    但鎮妖塔裏什麽都沒有。除了他的眼前,那個他懷念了很久很久的人。


    風華。


    風華抱著琴,依舊是十七歲的容貌。他笑著,然後悠閑的席地而坐——一如往常,他靠在柏樹下的樣子。


    ……


    “喂!你救救他們啊!”徐白鷺隻是輕輕一揮拂塵,拓拔虎創造出來的鬼氣便瞬間消失。他和夏鳶的眼前是一片清明,但子桑越和張忱翊,卻深深的陷入了幻境,誰也找不到出來的路。


    雖然他們兩個,就肩並肩的站在院子裏。


    “我救不了他們,”徐白鷺無奈,“我隻能護他們無恙。若是想走出來,還是要看他們自己。”


    夏鳶急的直跺腳,“這拓拔虎……真是混蛋!這是什麽幻境啊!”


    徐白鷺搖了搖頭,“是我曾在幾百年前見過的一種幻術。你可知道夏川寧家?”


    “知道。”


    “寧家不僅是書法大家,也是陰陽氏族。這幻術本是考驗弟子心性的幻境,可幾百年前卻被一個家仆偷偷學來了。那家仆心術不正,不知走了什麽歪門邪道,這幻術,就成了今天這樣。”


    “寧家……寧家……”夏鳶焦急道,“寧家!我都沒有注意過!那個山海的頭領不是叫寧青?!寧青是寧家的人,對嗎?”


    徐白鷺點了點頭。夏鳶還想再問,徐白鷺卻沒再繼續這話題。


    “在這幻境裏,若是迷失了自我,可能永遠都走不出來了。”徐白鷺看著眼前的兩個人,淡淡道。“他們需要麵對他們最不願意麵對的殘忍的過去,還有,真實的自己。”


    “說那麽多也沒用!總之就是要解開他們自己的心結?”夏鳶道。


    “嗯。”


    “那這一時半會是完不了,”夏鳶說著,拿出藥典,飛快的翻閱著。


    “你這是……”


    “你是不是傻?”夏鳶瞪了一眼徐白鷺,“子桑還中著毒呢!我得先用藥壓製著點,萬一他靈骨真的出點什麽問題怎麽辦!”


    徐白鷺這才想起來,不過他拍了拍夏鳶,製止了她。


    “這不是凡間的毒,你解不了的,我來吧。”


    “不是凡間?!”


    “嗯,是黃泉的毒。”徐白鷺蹲下身,在子桑越的靈骨上輕輕一點,暫時封住了他靈力的暴漲,“是我一個……舊友的毒。”


    “你!你居然還有這種朋友?”夏鳶二話不說踹了徐白鷺一腳。


    “哎喲好疼!小鳶鳶你太狠了!”徐白鷺捂著屁股,叫喚道,“他就喜歡閑著沒事瞎鼓搗!這能怪我嗎!再說了,我都已經好久沒見過他了!”


    “哼,你剛才說他是黃泉的?”


    “他原本也是神仙。”徐白鷺道,“是隻九尾狐仙。哎算了不說他了,來說說這毒好了。怎麽說呢,我那朋友也是個惡趣味,中了這毒,想解,隻有一種辦法。”


    “什麽辦法?”


    徐白鷺轉過頭,嚴肅道,“渡命靈。”


    “渡命靈?那豈不是……”


    “命靈一渡,二人,同生,同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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