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你是不是來很久了?”楊柳生產完疲累至極,隻來得及聽見穩婆說自己生了個女兒,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再醒過來時,就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愛人正坐在床邊,神情溫柔的看著自己。


    “這麽快就醒了,是身上還疼嗎?”賀長溪連忙上前,柔聲問道。


    “不疼,就是有些累。”楊柳說完,像是想起了什麽,急忙問道:


    “表哥,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胡說什麽?柳兒若是醜,這天下還有幾個美女?”賀長溪笑著打趣。


    “表哥慣會取笑人家!”楊柳羞澀的低下頭去,還不忘伸手將垂在鬢邊的一縷碎發別到耳後。


    “對了,怎麽不見咱們的孩子?”


    “別急,孩子讓乳母抱去喂奶了。”賀長溪握著楊柳柔弱無骨的小手安慰,心中卻驀然想起了妻子。


    “表哥?”


    “嗯?你說什麽?”


    “表哥今日是不是太累了?我這裏也沒什麽事,要不表哥你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楊柳看出賀長溪的心不在焉,試探著問道。


    “我不累,今日最累的是你才對。”賀長溪回過神,伸手捏捏楊柳的臉頰。


    兩人說話間,乳母已經將喂過奶的嬰兒抱了進來。


    “快抱給我瞧瞧!”


    雖說自己沒能一舉得男,楊柳心中多少有些失望,可當軟軟的孩子真真切切抱在自己懷裏時,楊柳心中那點失望瞬間消散了大半。


    “表哥,這就是我們的孩子,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孩子。”楊柳看著懷中的女兒,滿眼慈愛。


    “是啊,辛苦你了。”


    “她好小!這麽小一個孩子,要到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初為人母,楊柳看著懷中安睡的女兒,怎麽樣都看不夠。


    “很快就長大了,小孩子一天一個樣!”賀長溪伸出手指,輕撫女兒的小臉,睡夢中的孩子許是感受到了,哼哼幾聲,似乎是在表達不滿。


    “表哥輕點!別把她弄醒了!”楊柳嗔他一眼,隨即問道:


    “孩子的名字,表哥可想好了?”


    “清歡,清歡如何?”


    “好,表哥取的名字,自然好。”楊柳帶著淡淡的微笑,看向懷中的孩子,道:


    “你以後就叫清歡了,知道嗎?”


    “別抱太久,孩子給乳母,你今日也累了,快歇著吧。”


    賀長溪示意乳母將清歡抱下去,又等楊柳睡下,轉身離開之際卻沒看到睡夢中楊柳奪眶而出的淚水。


    出了慕鬆軒,賀長溪慢慢走著,今日楊柳生產時的痛苦確實讓他震驚,再想起當年妻子生產時,自己卻不在她身邊,況且那段日子正是他與楊柳濃情蜜意時,如此想著,賀長溪越發覺得從前的自己作為丈夫著實失職。


    “翡青你下去歇著吧。”張弗瑜沐浴過後,穿了一身藕荷色絲綢寢衣,對鏡梳理著一頭長發。


    “是,床鋪好了,少夫人您也早些休息吧。”


    “好。”張弗瑜點點頭,待翡青離開後,自己起身去了床上躺著。不知是過了犯困的時辰還是怎的,張弗瑜躺在床上,卻是了無睡意。


    “這麽晚了還不睡?不怕明日頂兩個黑眼圈嗎?”


    “相公?”聽到丈夫的聲音,張弗瑜立馬驚訝的坐了起來。


    “小心些!起這麽快也不怕傷著?”賀長溪連忙上前扶住妻子。


    “你怎麽回來了?柳姨娘那邊······”


    “我是等她睡了才回來的,無需擔心。”賀長溪在妻子腰後墊上靠枕,見她坐的舒服了,這才安心。


    “相公該留下陪柳姨娘的。”張弗瑜低著頭,屋子裏滅了幾盞燈,燈光昏暗,賀長溪也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你真是這麽想的嗎?”賀長溪握住妻子的手,接著道:


    ”還是你覺得我想留在那邊?“


    “別說這些了,早些安置吧,再有兩個時辰該起了。”張弗瑜顯然並不想談這個話題。


    “好。”看著妻子隱在暗處的臉,賀長溪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煩躁,壓下心中怪異的情緒,起身去了浴室沐浴。


    第二日一早,張弗瑜去了主院向淩氏請安,接著又問起了清歡的洗三禮。


    “非嫡非長,不過是個庶出的姑娘,用不著辦。”說起昨日才出生的孫女,淩氏神情淡漠,並不在意。


    “是。要不是相公一向看重柳姨娘,兒媳也就不多嘴了。”張弗瑜點點頭,很是自然的應下。


    “算了,那便擺上幾桌酒席,請家裏人過來一起吃頓飯就是。”淩氏微頓,細想了一下兒媳的話,若是不辦洗三禮,又怕兒子不高興。若為了這麽一件小事鬧得母子失和,著實不值當,於是鬆口同意了給新出生的孫女辦洗三禮。


    “是,母親對我們這些小輩最是寬厚,兒媳這就派人去知會柳姨娘一句,讓她高興高興!”


    “你呀!對別人的事比你自己的事都上心!仔細身子,別太累了!”淩氏嗔她一眼,眼底卻帶著笑意。


    “兒媳省得,母親無需擔心。”


    “柳姨娘,少夫人那邊派人過來傳話,說讓咱們這邊準備一下,後日要給三姑娘辦洗三禮。”桃兒進了屋子稟報。


    “好,我知道了。”楊柳轉而看向乳母懷中的女兒,道:


    “不枉我生你一場,你爹爹心中還是有咱們娘倆的!”


    “柳姨娘溫柔貌美,咱們三姑娘又生的乖巧可人,二少爺心中自然最是看重的。”乳母為了討好柳姨娘,自然也是揀著好聽的說。


    “你把孩子抱下去吧,我乏了。”楊柳微微點頭,不欲與她多說,揮揮手,遣了乳母離開。


    “是。”


    躺在床上,楊柳想起昨夜賀長溪若即若離的態度,原以為他是嫌棄自己生了個女兒,可如今孩子能辦洗三禮,說明他還是惦記著自己與孩子的,想來竟是自己誤會他了!


    “我就知道,二郎心中最疼的果然還是我!”說完,楊柳臉上忍不住漾起甜蜜的笑意。


    到了第三日,張弗瑜依著淩氏的意見準備洗三禮,雖說不算隆重,卻也有模有樣熱熱鬧鬧的。


    “三姑娘長的好,白白淨淨的,性子也安靜。”雲姨娘送來洗三禮,又看了看孩子,說了幾句誇獎的話。


    “才兩三日的孩子,看不出什麽的。”淩氏不以為意地說了一句,忽又想起什麽,道:


    “前些日子我去寺裏上香,恰巧碰上了李夫人帶著她家女兒們出來上香祈福。”


    “李夫人?”雲姨娘身為妾室,平日裏沒機會出門,且她陪著賀常瑞在地方上又待了三年,對京城裏的事更是知之甚少,因此,當淩氏說起這個李夫人,雲姨娘真想不起來她說的是誰。


    “就是那個黑臉禦史,李非家的夫人!”雲姨娘是從小跟在淩氏身邊伺候的,淩氏在她麵前也是想到什麽說什麽,從不遮掩。


    “夫人怎麽忽然提起李禦史的夫人?”雲姨娘小心問道。


    “明羽今年都十六了,他的親事是時候相看起來了!”


    “奴婢身份卑微上不得台麵,三少爺的婚事隻能勞煩夫人您操心了!”淩氏話落,雲姨娘眼中已經有了淚光閃動。


    “你這人就是這樣,動不動的掉眼淚,趕緊擦了,沒得讓人看了以為我欺負你似的!”淩氏眉頭輕蹙著嘟囔幾句。


    “是!”雲姨娘一邊應著一邊拿出帕子擦掉眼中的淚水,心中卻是高興,有夫人惦記著兒子的婚事,自己懸著的心總算可以放一放了。


    “我托人打聽了,李家二姑娘下個月及笄,李夫人也放出話來,要給她家二姑娘議親。李大人如今官居三品,與咱們老爺是平級,這門第也算合適。”


    “夫人做主就是。隻是,咱們三少爺畢竟是庶出,人都說低娶高嫁,李家會不會說咱們高攀?”雲姨娘固然想兒子能娶個好媳婦,可又擔心將來兒子娶個高門媳婦回來,處處受媳婦娘家壓製。


    “我知道你擔心什麽,那李夫人親生的就兩個兒子,家裏那幾個姑娘都是庶出的。況且,明羽上麵兩位兄長都是官身,明羽眼下也憑自己的本事進了神機營,將來不愁沒有升遷的機會。且這孩子積極上進,長的又是一表人才,若說高攀,也是他們家高攀了咱們!”淩氏最是護短,賀明羽雖非她親生的,可這些年也是她照顧長大的,自然是聽不得外人說不好。


    “三少爺是夫人一手帶大的,他的性子夫人最是清楚。有夫人把關,定是錯不了的。”聽淩氏這麽說,雲姨娘才放下心來。


    “婚姻大事急不來,我這兩日先向李夫人下個拜帖,去探探她的口風。”


    “是,夫人費心了。”


    “姨娘,母親真的要為我議親嗎?”賀明羽是個踏實上進的性子,進了神機營,不想被別人議論是靠家裏,因此訓練上比一般人都努力,且經常七八日才會回來一次,這次也不知是從哪裏聽到了消息,一回來直接就去找了雲姨娘。


    “你的年紀也是時候相看了。”說完,雲姨娘又問道:


    “這事你從哪裏聽來的?”


    “姨娘,我,我還不想成親!”從自己親生母親這裏得了確切的消息,賀明羽不禁心生沮喪。


    “你這孩子怎的不知好歹?你可知道夫人為你相看的是誰家姑娘?”雲姨娘見兒子這般模樣,怕他情急之下去淩氏麵前亂說話,急忙小聲勸解。


    “不管是誰,我眼下身無寸功,也沒個一官半職,將人家姑娘娶回來豈不是耽誤了人家?”賀明羽如今一門心撲在神機營,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兒女情長的事。


    “隻是先看著,還不知道合不合適,就是看好了,也是先定親,成親怎麽也要一兩年以後了。若不出意外,再過上一兩年,你也應該有些長進了吧?”


    “可是······”


    “你聽姨娘的,姨娘總舍不得害你啊!一定記住,不能在夫人麵前表現出一絲不悅,她也是為你好!”


    “知道了!”賀明羽心中雖仍是不大情願,但終究還是應了。


    “這幾日顏妃可有什麽異常之處?”慶成帝坐在龍椅裏,看向龍甲衛副衛鍾岩。


    “回皇上,顏妃雖性情孤僻,不似我朝女子一般柔和,但卻並未發現有什麽不妥之處。”


    “嗯,你且細心留意著,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慶成帝心裏雖不認同張光焱的說法,但也明白扶月國進獻奢月公主定是來者不善,是以,奢月公主雖已封妃四個月,慶成帝卻是從未去後宮看過她。而後宮多的是拜高踩低的人,見奢月這個美豔的異族公主並不得皇帝寵愛,所以,後宮裏的嬪妃們沒少給她下絆子。直到前幾日,奢月在禦花園出手打了對她不敬的陳昭儀,可慶成帝卻未苛責她半句,眾人這才偃旗息鼓,不敢造次,不過也因此,奢月陰險毒辣的傳言更加喧囂直上。


    “跟你主子報信回來了?要不要過來一起喝一杯?”暮春的夜裏,涼風習習舒適清爽,涼亭裏的石桌上擺著幾樣簡單的酒菜,奢月獨身一人坐在桌邊自斟自酌,窈窕的身影在這夜裏看起來單薄又孤寂。


    “請娘娘恕罪,奴才當差時不能喝酒。”鍾岩麵無表情的站在一邊,話語間聽不出一絲情緒。


    “你是閹人嗎?”奢月神情微頓,許是喝了不少酒,眼神略顯迷茫的看著鍾岩,接著起身走到了他身邊,小聲問道。


    “娘娘如果是想激怒奴才,那恐怕娘娘要失望了。”


    “我為什麽要激怒你?我隻問你到底是或不是?”


    “······不是!”鍾岩萬年不變的表情,似乎出現了一絲鬆動。


    “能進來後宮的,除了你們的皇帝陛下,不是隻有女人和閹人嗎?你又沒······真不知道你們皇帝怎麽想的,難道不怕······”奢月笑的曖昧,令鍾岩一張萬年冰塊臉都染上了紅暈。


    “請娘娘自重!”


    “真是個無趣的木頭樁子!”奢月抬手,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轉身坐回石桌邊,不再理他,又自顧自的喝起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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