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明羽一年前與李非的二女兒李語檀成婚,婚後,小夫妻甚是恩愛,沒過多久李語檀便有了身孕,如今已是快要臨盆了。


    “兒媳向母親請安。”李語檀小腹高高隆起,走路都有些艱難,進了門就要行禮。


    “你快免禮!挺著肚子還講這些作甚?”淩氏看著小兒媳,忍不住就想嗬斥幾句。


    “弟妹,仔細身子!”好在張弗瑜眼明手快,先一步扶住了正欲彎腰行禮的李語檀。


    “多謝二嫂!”李語檀感激地看了張弗瑜一眼,隨即怯生生的看向淩氏道:


    “母親,兒媳是想來問問,您這裏有沒有相公的消息。”


    “先坐吧!”淩氏壓下心中不耐開口。


    “是。”李語檀小心翼翼地扶著肚子坐下,麵帶急色,卻不敢開口再問。


    “昨夜裏京城出了一樁大案,想來總有些事情要忙的,忙完了自然就會回來了!”淩氏一直看不慣李語檀的唯唯諾諾,總覺得小家子氣禁不住事,可如今,看她懷著身孕,淩氏隻好耐著性子寬慰她。


    “兒媳聽下麵的人說,昨夜死了許多人,相公,會不會有危險?”說起昨晚發生的事,李語檀臉色都蒼白了幾分,她這般柔弱的模樣,讓人看來,頗為憐惜。


    “是誰在你跟前胡說了?亂嚼舌根的下人就應該拉出去發賣!”淩氏一拍桌子,看向龔媽媽,道:


    “你去查一查,再有亂嚼舌根的,嚴懲不貸!”


    “是!”


    “母親,我·······”李語檀隻以為自己闖了禍,手裏揪著手帕,急的眼淚都快要掉出來了。


    “你別急,母親不是衝你!你如今臨盆在即,下人們在你麵前胡說這些,擾亂你心神,屬實居心叵測!母親也是怕驚了你的胎!”張弗瑜拍拍李語檀的手,給她說清楚裏麵的利害關係。


    “原來是這樣?都怪我,生性愚鈍,差點忤了母親的好意。”聽完張弗瑜的話,李語檀這才平靜下來。


    “你莫要聽下人胡說,就算有案子,也不該是明羽所在的神機營去管。”淩氏緩了緩語氣,安慰小兒媳。


    “是,是兒媳閑來無事胡思亂想了。”


    “無妨。”


    “既如此,兒媳就先行告退了。”李語檀見了淩氏,頗有老鼠看見貓的架勢,如今得知丈夫不會有危險,李語檀放下心來,便有些坐不住了。


    “去吧,走路慢著些。”淩氏點點頭囑咐一句,吩咐丫鬟送李語檀出門。


    “都要臨盆了,還這般不知輕重,若真摔一跤,那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看著李語檀笨拙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淩氏忍不住吐槽。


    “關心則亂,弟妹平日裏還是很小心的。”


    “算了,她這樣總比楊氏讓人省心!”說起大房,淩氏便滿心的反感,再想想當年賀明晗指使珍兒下藥一事,淩氏不免多叨叨了兩句。


    “夫人,三少爺回來了!”


    “快請進來!”淩氏正念叨著大房的不是,聽見下人來報,隻好住了話頭,叫人將賀明羽請進來。


    “母親!二嫂也在?”經過神機營三年的曆練,賀明羽早已褪去當年的稚嫩模樣,如今也已經從一個大頭兵做到了正七品的把總。


    “你二哥如今還未回來,我過來母親這邊看看有沒有他的消息。”張弗瑜微微頷首,並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母親,二嫂,昨晚京城發生的事想必你們也已經知道了!這幾日外頭不太平,若是沒什麽重要的事,母親還是約束大家少出門為好!”賀明羽點點頭,不忘囑咐淩氏幾句。


    “好。你可有你父兄的消息?”淩氏點頭應下,又問起丈夫與兒子。


    “聽說聖上下旨讓大理寺配合京兆尹查辦此案,二哥這幾日恐怕有的忙了!父親所在的戶部,與這件案子倒沒什麽牽扯,想是很快就會回來!母親二嫂盡管寬心!”賀明羽說完頓了頓,接著道:


    “三大營這幾日要負責京城巡邏,我這些日子恐怕不能經常回來。李氏那還要麻煩母親與二嫂多加照拂了!”


    “京城巡邏不應該是京營的事嗎?怎麽還牽扯到你們了?”淩氏不解的看向賀明羽。


    “京營兵力有限,以往還好,可昨夜出了這樣大的事,上麵自然要加強巡視。人手不夠就隻能從三大營裏輪番調兵過去補上了!”


    “原來如此,你媳婦那裏你盡管放心!不過你在外巡邏一定要注意安全!這次的凶手恐怕沒那麽好對付!”淩氏點點頭,又囑咐賀明羽幾句。


    “母親放心,兒子知道。我是抽空跑回來的,不能在家多耽擱,這就走了!”賀明羽端起晾好的茶水一飲而盡,拿上佩劍就要出門,卻被從後麵追出來的張弗瑜出聲叫住。


    “三弟,等等!”


    “二嫂還有何事?”


    “我知道你時間急,不過你最好還是回去跟弟妹打個招呼,她太擔心你,方才還過來向母親打問你的消息呢!”


    “···好,我知道了!多謝二嫂!”賀明羽略一沉吟,便大步流星去了自己的院子。


    “母親,我回去幫相公收拾幾件衣物,若是真忙起來,恐怕這些日子是要住衙門裏了。”張弗瑜目送賀明羽走遠,便進屋向淩氏告辭。


    “好,你快去吧!”淩氏這會兒心裏正亂著,聞言也沒再留她。


    大理寺掌管著全國刑案,本就忙碌,如今聖上下旨要大理寺協助京兆尹查案,也不能派個無名小卒過去,不然,又免不了被那些個到處找事的言官禦史胡亂參奏。大理寺卿秦世年思來想去,最後協助京兆尹查案這件事就落到了賀長溪這個大理寺少卿身上!


    “賀少卿還有什麽事嗎?”


    “大人,下官這邊還有幾件案子尚未完結,一時間真的騰不出時間去協助王大人!”賀長溪劍眉緊蹙,頗有些為難。


    “賀少卿你身為朝廷命官,自該以陛下的安排為重!如今是皇上下旨要我們大理寺協助京兆尹辦案,難不成你還要推脫?”秦世年這才抬眼看向賀長溪。


    “下官不敢!隻是······”


    “好了!你隻管去京兆府協助查案,你手裏的案子,本官自然會派人接手!”


    “是。”賀長溪心中雖有不滿,卻也不好當麵違抗上級命令,隻得應下。


    待賀長溪將手中未審理的案件交接完,又將昨夜京中發生的慘案細細理了一遍,等回到家中已經過了子時。


    “怎麽不回床上睡?著涼了可怎麽好?”賀長溪一進門,便看到妻子倚在榻上睡得極其不安穩。


    “相公,你終於回來了!”張弗瑜心中惦記著丈夫,聽到聲音立馬醒了過來。


    “快去床上睡覺!以後莫要這樣等我了!”賀長溪握住妻子的手,牽著她進了內室。


    “近些日子會有些忙,興許不能經常回來住了。”


    “我知道,今天三弟回來都說了。”張弗瑜點點頭,體貼道:


    “既是公務,你該忙就忙,不用擔心家裏。隻是一定要仔細著身體,別把自己累著了!”


    “嗯。家裏的事就有勞你了。”


    第二日,賀長溪直接去了京兆府報到。


    “賀少卿,你可來了!”王鴻柏看到賀長溪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王大人,案子可有什麽眉目了?”賀長溪開門見山問道。


    “沒有目擊證人,現場也未留下什麽痕跡,哪裏會有進展?”提起案情,王鴻柏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愁眉苦臉。


    “死了這麽多人,現場竟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嗎?”


    “也不能這麽說,案發現場倒是都發現了一些獸毛。”說起這個,王鴻柏忽然靈光一閃,道:


    “賀少卿,你說會不會是野獸吃人?”


    “京城裏哪來的野獸?”賀長溪下意識接了一句。


    “百戲社就有啊!”王鴻柏查案不行,但說起吃喝玩樂,這滿京城就沒他不知道的。


    “來人,速速去查,看京中有沒有哪家百戲社丟了猛獸!”賀長溪聞言,立刻派人去查。


    “對啊,我怎麽就沒想到!”王鴻柏一拍腦袋,暗罵一句自己蠢。


    “王大人,咱們也別在這裏幹等著了,不知那些屍體如今何在?我想去看看。”


    “去看屍體?”王鴻柏麵上露出幾分驚恐的神色。


    “嗯,還請大人一同前往。”賀長溪沒忘了自己是來協助京兆尹查案的,若事事自己衝在前麵,反倒像是刻意出風頭。


    “好,好,賀少卿隨我來吧!”王鴻柏為難的帶著賀長溪一路去了停屍房。


    “賀少卿你先進去吧,我去個茅房,稍後便來。”王鴻柏硬著頭皮到了停屍房門口,卻是說什麽都不肯再進去了。


    “好,王大人請便。”賀長溪見他麵色如土,也不再勉強他。吩咐守門的衙差打開門,自己帶著兩名衙差走進了停屍房。


    七八十具屍體將原本就不大的停屍房占據的滿滿當當,停屍房常年存放屍體,一進去,撲麵而來的屍臭熏得人作嘔,好在現在是冬天,賀長溪掏出手帕捂住口鼻,倒也能勉強適應。


    “大人,這些都是前天夜裏的受害者。”說話的衙差叫常順,昨天便是他陪京兆尹一起來的停屍房。想起當時京兆尹王大人看到這些屍體時,直接扭頭吐了他一臉,常順便下意識的退後兩步,與賀長溪拉開了距離。


    “嗯。”賀長溪伸手掀開一塊蓋屍布,一雙劍眉緊緊皺了起來。


    “大人?”常順試探的叫了一聲。


    “怎麽會這樣?”賀長溪緊緊盯著麵前的屍體,隨即又將周圍的幾具屍體全部查看一遍,這才不可置信的開口。


    “大人,有什麽問題嗎?”常順沒想到外表斯斯文文的賀長溪對著這些屍體竟毫無懼意,心中不禁對他多了些敬意。


    “問題大了!”每具屍體上都布滿了大大小小猙獰可怖的撕裂傷口,乍一看確實像野獸所為。但奇怪的是,每具屍體的大腦都不翼而飛,若再說是野獸所為,未免也太過牽強!


    賀長溪大腦裏假設著各種可能性,可最後又被他自己一一推翻,心煩意亂時,聽到王鴻柏在外麵喊他。


    “賀少卿,賀少卿——”


    “王大人何事?”賀長溪吩咐常順蓋好屍體,走出了停屍房。


    “查到了,西街口的百戲社兩天前丟失了兩頭白熊,按時間來算,很有可能就是他們那兩頭熊出來襲擊的受害者!”王鴻柏以為破了案,這會兒正高興,卻被賀長溪一句話打擊的差點昏倒。


    “那些人不像是被野獸殺死的!”


    “什,什麽?”


    “目前還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不如我先去百戲社看看,說不準有什麽線索。”雖說賀長溪不認為那些人是被百戲社丟失的白熊所殺,但是這兩頭熊丟的時間太過巧合,說不準還真與這案子有些關聯。


    “好,好,去吧!我等賀少卿的消息!”王鴻柏一下子像泄了氣的皮球,瞬間沒了精神。


    “常順馬六,你們跟我走一趟吧。”賀長溪叫了兩個衙差,跟他一起去了城西口的百戲社。


    丟失的兩頭白熊是這家百戲社的台柱子,如今頂梁柱都丟了,大家夥兒都忙著找熊,尤其是前天夜裏京城死了近百人,且街頭巷尾都在傳,說是野獸所為,百戲社的班主聞言,當時差點嚇暈!是以百戲社已經有兩日未曾開門了。


    “敲門!”望著百戲社緊閉的大門,賀長溪示意身邊的衙差前去敲門。


    “是。”馬六走上前,“咣咣咣——”連著敲了好一會兒,都沒聽到有人回應。


    “別敲了,許是裏麵沒人,咱們走吧!”賀長溪開口,聲音較之以往大了不少。


    “是。”


    三人轉身離開,走到一個拐角處,這才停了下來。


    “你們知道這家百戲社的後門在哪裏嗎?”賀長溪看向兩個衙差道。


    “卑職知道!”馬六憨笑一下,道:


    “上次在旁邊酒館喝多了,吐在他們後門口,被裏麵出來的小丫頭一頓臭罵!”


    “你小子,真沒出息,連個丫頭片子都敢罵你!”常順笑著打趣一句。


    “帶路,大門不開,咱們就從小門進去!”


    “是。”


    馬六帶著兩人兜兜轉轉進了一個狹窄的胡同,胡同裏堆滿了雜物,最窄的地方,一人堪堪過去。


    “大人,就是這裏了!”三人在兩扇不起眼的木門前停下,那木門上的黑漆都掉了不少。


    “嗯。”賀長溪靠近木門,果然聽到裏麵有人說話走動的聲音。


    “大人,敲門嗎?”馬六也跟著貼近木門,聽見裏麵的動靜,問道。


    “要不屬下翻牆進去,不然恐怕他們不肯開門。”常順小聲在一邊建議。


    “百戲社裏猛獸不少,安全起見還是敲門吧,就說那兩頭白熊有消息了!”


    “是。”常順伸手敲了幾下木門,裏麵的聲音立馬沒了。


    “裏麵有人嗎?你們丟的那兩頭熊有線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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