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阿爾宛達很是安靜,幾次小湫想問她點事,都被她輕描淡寫地推阻過去。一直走過了長平街,到了那條幽長狹小的小巷口,她才停下腳步。


    小巷口寂靜如斯,明明是午飯剛過的時辰卻沒有一個人在外麵。陽光落下的陰影裏,總滲著幾分陰森森的寒氣。阿爾宛達麵向那條無人的小巷,問小湫:“你知道為什麽你會走到這一步嗎?”


    小湫心中一咯噔,“什麽意思?”


    她一轉身,才發現剛剛下馬車之後還跟著自己的施阮和蘇治達幾個人都不見了。幽深的小巷裏,此刻隻剩下了她和阿爾宛達。


    突然間耳畔一陣風拂過,小湫便下意識地去拉阿爾宛達的手,可是在她與阿爾宛達的手中間陡然閃現出一道白影。那白影來勢甚凶,小湫不敢托大一個旋身連忙向後跳去。可是這一跳,阿爾宛達立刻就被人帶著跳進了牆內的院子。一瞬間消失了蹤影。


    小湫頓時大急,跳腳大喊蘇治達。躲在角落裏的蘇治達聽到小湫緊急的叫喊聲才換上了著急忙慌的表情,跑了出來。他看著小湫,氣喘籲籲地問:“怎麽怎麽了?左湫,那個阿爾宛達姑娘呢?”他四下張望,見看不到阿爾宛達,便問:“出事了嗎?怎麽回事?她人呢?”


    小湫突然間安靜下來,他靜靜地看著蘇治達,看著他眉眼的細小變化,看著他看似不經意地一舉一動,她突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麽。“施阮呢?”


    提到施阮,蘇治達再次四下張望尋找,表演了一通之後便搖搖頭,“不知道,沒見到她啊,她不是跟著你呢嗎?”


    小湫冷冷的看著他,她現在已經對他提不起笑容了,“我就說怎麽剛剛走進這裏的時候就感覺有點不對勁,原來是你們在這裏等著我呢。”她看到蘇治達的表情有一絲微的鬆動,便知道自己確實是被騙了。她此刻已經累了,長歎一口氣,她問:“剛才那個人,是施阮吧?”


    蘇治達的表情瞬間就像見成了鬼,但那僅僅是一瞬,待他想要重新偽裝好自己的表情時,小湫道:“行了,你一向不是善於偽裝的人我也知道。不必在這裏裝了,有什麽事都告訴我吧。你說吧,我聽了之後,不會告訴你們的太子殿下說是你說的。”


    蘇治達尷尬的笑了笑,他搔搔後腦勺,但還是說道:“說什麽呢,左湫,咱們倆哪有什麽騙不騙的,你既知我不擅長說謊,那你怎麽能說我在騙你呢?怎麽?剛剛出什麽事了?是有人把那個阿爾宛達給帶走了嗎?”


    “雖然我眼睛不好使,雖然她剛剛隻是拔劍出來格開我,但是總不至於連在我身邊那麽久的人都不認識吧。”小湫極力保持鎮定,讓自己還能有耐心跟他說下去,“怎麽,葉緒他一定要讓這件事情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局麵嗎?”


    蘇治達的頭低了,他在心裏暗恨施阮為何做事這般不幹淨,明明她身形一向無影無蹤,為何此次偏偏給左湫看破了。


    “他說讓我去攔著娜娜,要她一定咬死那雙筷子是元安所贈,可那件事真的是元安做的嗎?”小湫此刻簡直是痛心疾首,“明明這件事可以就此停住,對誰都不造成傷害,達成多方皆共贏的有利局麵,為何他偏要拚到魚死網破的地步,走到那個地步難道對他就有好處嗎?”


    蘇治達終於不再掩飾,“左湫,朝之事非你女子小輩能明白的。”


    “朝中大事家國天下,我確實不能明白,隻是,你當真要看到他們彼此鬥爭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嗎?這些事情的背後,一個是你的太子殿下,一個是你的太子殿下的哥哥。他們是親兄弟呀!”


    “所以,倘若要你為此事站隊,你會站到殿下身邊嗎?”蘇治達突然發問,小湫一時語結,不能回答。


    “嗬,我還問什麽呢?難道這不是再明顯不過的事情嗎?你已經選擇站在殿下的對立麵了。你會站在蒙哲那方麵,你會站在安宋那方麵,你會站在任何一個人那麵,就是不會站到殿下這麵,是嗎?”


    “那你們就非要鬧到有人死的地步才好嗎?”


    蘇治達嗤笑一聲,譏諷道:“你以為這是在過家家呀?在這風雲詭譎暗不見天的朝局之中,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在這無盡的深淵之中,不選擇以別人為借力點,就隻能墜落深淵,直至跌死。”


    小湫咬著牙,卻說不出反抗的話。


    “倘若殿下是一個尋常人家的男兒,倘若殿下麵對的是尋常事,你說的自然是值得被考慮的,保全每一性命是我們每一個人義不容辭的責任。但是殿下他不是,他是太子,他是一朝儲君!他站在那個位置就不允許他有那般慈憫之心!若有外敵強侮金夏,難道你要殿下對哪些人施以慈悲之法?還要好好善待他們,送他們回他們的國家去嗎?這豈不是放虎歸山養虎為患!”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說要他——”


    小湫想解釋,但蘇治達截住她:“你知道蒙哲的傅賽爾他來是為了幹什麽嗎?那你知道那個初越她來是幹什麽嗎?你以為她隻是想來對殿下不利嗎?這整個事情背後究竟是誰在謀劃,在謀劃什麽,這些你都不知道,你不能站在你的立場上去看待殿下如何處置的這件事。在我們看來殿下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保全金夏子民。而你,恰恰是那個一直在無事生非的人。”


    無事生非?


    她一直在無事生非嗎?“不是!我沒有!我隻是——”


    “你隻是想保全傅賽爾,保全初越,保全阿爾宛達,保全藺舒元,是嗎?”蘇治達突然笑了,“那我告訴你,你想保全的這些人他們想要除掉的,是我們想要保全的,是一直在盡力保全你的。如今他們發生了非彼死不能息的衝突,你覺得,我們會保全誰呢,難不成,你要我們保全敵人嗎?”他譏嘲地笑著,看著小湫,仿佛在看一個笑話。


    “你猜的沒錯,剛剛帶走阿爾宛達的確實是施阮,我們確實是要把這件事做到死。是我們為什麽這麽做作?這是為了什麽?你不會知道,就算你知道了你也理解不了。因為不在同一個高度的人,思想是不一樣的,即使我們強迫你站到這個高度,你看到的,也隻是眼前的風景而已。”


    疑惑得到解答,小湫此刻卻難以高興起來,即使自己確實摸對了一切,可是一切仍舊太晚了。


    蘇治達道:“牽一發而動全身,此事已經開始了,不是你我或者任何一個人說停便能停的。”


    說完,他便甩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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