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邊,禦書房的茶水間,李舒窈走後,宋福文站在原地,雙手抱胸又氣了好一會兒。


    然而新換值過來的兩個宮女卻在忙碌著收拾茶具,準備夜間的茶點,誰也沒有過來安慰安慰她的意思。


    宋福文隻能怏怏然垂下了手,過了一會兒,不知想到什麽,擰起眉頭喃喃自語了一句,“都出去好半天了,怎麽還沒回來啊?”


    那兩個宮女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時低下了頭,繼續認真做事。


    宋福文走到門外,訝然發現外頭竟然已經沒有人了。


    這是去哪兒了?


    好奇心驅使下,她找到了在隔間伺候的一個小太監,往他袖子裏塞了一小塊碎銀子,隨後才問起李舒窈的下落。


    那個小太監先是猶豫了一會兒,實在不忍心將塞到手邊的銀子再還回去,於是躡手躡腳地貼近過來,附在宋福文的耳邊小聲交代了李舒窈的去處。


    聽聞李舒窈是去了東暖閣,宋福文登時一驚,“可皇上今兒不是招了郭絡羅官女子伴駕麽?”


    小太監:“是啊,可是不知道今兒後宮發生了什麽,延禧宮的桂嬤嬤來了一趟後,皇上就坐著禦攆往延禧宮的方向去了……”


    話落,他才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說了什麽,連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又緊張兮兮扯住宋福文的袖子,“宋姐姐,您可萬萬不能告訴別人是我說的啊。”


    宋福文了然的點了點頭,這種事情說出去了,於她也沒有任何益處,所以吃力不討好,去得罪禦前的人呢?


    她轉頭回了茶水間。


    裏麵的兩人正在竊竊私語,見她回來了,臉上飛快劃過一絲尷尬,而後從小板凳上站起身,“福文,你怎麽回來了?可是落下了什麽東西?”


    宋福文麵色陰晴不定,眸光閃爍了好一會兒,才語氣幽酸的道:“你們知道,李舒窈是去了哪裏嗎?”


    兩個宮女迅速被調起了好奇心。


    宋福文一麵在心中悄悄下了某個決定,一麵表情惶惶地走了過去,壓低了聲音:“她啊,去了東暖閣!”


    “我從前就聽說,她跟郭絡羅官女子的關係不錯,你們說,郭絡羅官女子特意在伴駕的時候喚她過去,是什麽意思啊?”


    “還有這種事?”


    “不可能吧?”


    兩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宋福文抿了抿嘴,“我也隻是聽人說的,你們要是不信的話,等下她回來了,你們再自己問問她?”


    兩個宮女又對視了一眼,“那你呢?”


    宋福文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樣,“我自然是下值回屋休息了。”


    “回去以後我還要想想,之後該如何同她修補關係。畢竟她有這層關係在,說不得哪天就不在茶水間幹了呢?”


    她說話點到即止,將無盡的幻想留給了兩人後,這才施施然地轉身離去。


    *


    此時的李舒窈還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蛐蛐。


    她和清瑤,靈蘿一起洗完臉後,各自走到裏間換了身幹淨的衣裳。


    再出來時,屋中的圓桌上已經擺好了七八盤份量迷你,而又造型精致的糕點。


    林嬤嬤雙手交握,笑盈盈地站在一旁,滄桑容顏上滿是和藹的笑意,她對著幾人招了招手,“可是累了?這幾道都是禦膳房近日研究出來的新點心,後宮的主子們吃了都說還不錯,就連太皇太後也讚不絕口,快過來嚐嚐。”


    李舒窈拉著清瑤的手,開開心心走了過去坐下。


    坐下之後,李舒窈潛意識到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於是又飛快站了起來,板起臉,做出從前乖巧的模樣,對著林嬤嬤道:“嬤嬤,我來服侍小主用點心好了。”


    林嬤嬤:“……”


    郭絡羅清瑤:“……”


    就連一邊的靈蘿感到了幾分無語。


    畢竟她連貢品都用過了,卻在吃點心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作為宮女的本分,是不是太遲了些?


    清瑤和靈蘿同時為李舒窈這反射弧超級漫長的遲鈍感到了幾許頭疼。


    林嬤嬤卻是知曉李舒窈性子的。


    ——早在梁公公說要去宮女所提一個宮女來茶水間的時候,她就暗中派人調查過李舒窈的家世和性格,以及入宮後的一些經曆。


    還曾同看守庫房的容嬤嬤打聽過一二,再結合這段時間對李舒窈的觀察,她幾乎都不用思考,就知道這一定會是她能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情。


    當下唇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隻隱隱變得更寵溺了一些,對著李舒窈欣慰道:“好,那你就留在屋子裏伺候吧,我還有其他事要忙,先出去了。”


    “那嬤嬤走好。”李舒窈低頭給林嬤嬤屈膝行了個禮。


    待林嬤嬤離開後,她才恢複在好閨蜜麵前獨有的鬆弛感,誇張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剛剛真的嚇死我了。”


    “清瑤你不知道,在乾清宮的這段日子,我過的那叫一個如履薄冰……”


    她絮絮說了很多吐槽和嘮叨的話,然後越說越生氣,氣得自己都根本克製不住,用力地捏起兩隻拳頭,嘴裏憤憤地咬牙切齒道:“也不知道是誰把我安排過來的,要是被我抓到那人……”


    “你會怎麽樣?”


    清瑤越聽,越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


    舒窈怎麽會是這個反應呢?當上奉茶宮女,她難道一點兒也不高興?


    ……壞了,莫非當真是她好心辦錯了事?


    正惶惶然著,忽而聽到李舒窈最後一句,她悄悄摸摸地抬起雙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抿了抿唇,語氣裏滿是擔憂。


    然後就親眼看見李舒窈將兩隻不大不小的粉.嫩拳頭重重錘在紫檀木桌麵上,有幾個白瓷圓盤被她突如其來的力度震得飛起來些許,很快又重新落回桌麵。


    銀叉跟瓷盤“鐺啷”的聲音,仿佛是一道催命符,叫郭絡羅清瑤的心頭忍不住重重跳了一下。


    李舒窈錘完桌子,努力擺出來一個更凶狠的表情:“我就錘死他!”


    郭絡羅清瑤:“……”


    決定了,死都不會告訴她真相!


    *


    聊過這個話題,她們開始吃起了點心,等稍稍填飽肚子後,就開始湊在一起說著悄悄話。


    郭絡羅清瑤說她在後圍房跟幾個官女子鬥智鬥勇的經過,李舒窈便訴苦她在這邊一個好朋友都沒有交到,因為那些人都不想理她。


    郭絡羅清瑤隻能安慰她:朋友在精不在多,有她一個就夠了。


    李舒窈順著她的話這麽一想,好像也是這麽個道理,於是煩惱的情緒瞬間灰飛煙滅,又是一副開心快樂,無憂無慮的小模樣了。


    東暖閣像是進了幾隻春燕,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就沒有停下來過。


    一直到梁九功提前遣人回來打點,李舒窈才依依不舍地鬆開清瑤的手,一步三回頭,走得格外磨蹭。


    卻不巧,今兒皇上的禦攆又走得飛快。


    李舒窈出了東暖閣後,原是要繞過乾清宮的大門,再穿過右邊的回廊,下台階後走一小段,過幾個小門,才能回到自己的屋子。


    她本來以為還有磨蹭的時間,卻不成想一出乾清宮大門,就看見不遠處一道明黃色的禦攆飛速朝自己的方向移動而來,眼看著就要停留在台階之下。


    李舒窈心裏瞬間一慌,想都不想直接扭頭跑到不遠處的一根圓柱後,隨同幾個宮人一起跪下磕頭行了大禮。


    ——宮人叩拜的方向是台階所在,而李舒窈的麵前卻隻有一根又圓又大的紅柱子。


    隻這時候大家都垂首看著地麵,倒也無人察覺到她的姿勢不對。


    李舒窈跪在地上,聽見有一道沉穩的腳步聲緩緩拾級而上,待到走完最後一層石階,腳步聲停了下來。


    旋即一道清亮溫潤如醴泉的男聲響起,帶著幾分疲憊問:“郭絡羅氏呢?”


    “回皇上話,郭絡羅小主此時正在東暖閣等著您呢。”這是梁九功的聲音。


    “嗯。”男聲繼續響起,然後是腳步聲,大約是隻走了三兩步,他突然又一次停了下來,“郭絡羅氏可還在跟她的那個小……朋友說話?”


    小朋友?這是什麽奇怪的稱呼。


    李舒窈心中納悶。


    她知道皇上口中說的人是自己,也知道自己能來東暖閣陪清瑤說話,多半是因為她在皇上麵前特意提了自己的緣故。


    她卻沒有想到,清瑤私下竟然是這麽稱呼自己的——她是小朋友,那清瑤是什麽?幼兒園的老師麽?


    好像有什麽奇怪的組合產生了。


    李舒窈繼續安靜地偷聽那邊說話。


    梁九功的聲線不如同她們說話時那般低沉有力,音調略高,尾音拉長,莫名給人一種諂媚的感覺。


    他道:“奴才早前已經命人回來告知了郭絡羅小主,此刻她應該是單獨一人在暖閣內等著萬歲爺呢。”


    “哦。”皇上的聲音裏聽不出任何與喜怒有關的情緒。


    很快腳步聲繼續響起,漸行漸遠漸小聲,最後完全於消失在門內,再也聽不見任何動靜。


    李舒窈手腳麻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她爬起來的時候,旁邊幾個宮人才慢吞吞地直起身子。


    而等她們完全站起來時,李舒窈已經腳下生風地穿過了幾根柱子,旋即往右一拐,身影徹底消失不見。


    溜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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