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醒了的人們不約而同看一下神情不悅的太後,又看向處於困境中的沈安然。隻見她依舊神情從容地一手撫琴,一手迅速從頭上取下一支簪子將那根斷了的弦纏上硬是插入琴柱上,繼續未完的曲子。所有人都為這機靈的女子所歎服,任何一個人在這樣的情況下都沒法鎮靜地進行下去的,此女的聰慧和膽量由此可見。


    琴音剛剛落下,玉翼寒已經離座走下來,走到沈安然麵前拉起她的手笑道:“彈得真好!寡人要好好賞你!你要什麽盡管說,寡人一定會辦到,即使是要債天上的星星也可以。”


    沈安然沒想到玉翼寒會有此舉,但看到太後陰沉的臉色就明白過來,她輕輕抽回自己的手,說:“謝陛下恩典!奴婢什麽都不要。”


    “那可不行。寡人就封你為一等女樂吧!”


    “陛下,宮裏可沒有這樣的品銜。”太後不悅地說。


    “一等女樂是為她而設,隻此一人。寡人聞得皇後對她也十分喜愛,那以後就到鳳棲殿去伺候,不必回歌樂坊了。”玉翼寒看著沈安然說這些話,太後更加不悅,但一眾藩王都在的時候她不得不給他麵子。


    皇後望一下太後,又看向玉翼寒和沈安然,連忙笑道:“那臣妾就謝陛下了!”


    “奴婢謝陛下恩典!”沈安然跪謝。


    一時之間,玉翼寒此舉已經坐實流言,眾人心中已經明瞭那女樂在後宮中的位置了。皇帝敢為了她在大庭廣眾之下不理會太後的意思,可見他是多麽的喜歡她。這女樂遲早會掀起後宮一層波瀾的!


    宴席上的歌舞是十分精彩的,可是玉翼寒再沒有像封賞沈安然這樣的舉動。沈安然對於這樣特殊的封賞並沒有太多的歡喜,她知道那是玉翼寒的一步棋而已。所有的矛頭都會從今夜開始指向她,而她要做的隻不過是把自己當成盾一樣接住這些矛頭。


    酒足飯飽之後,王公大臣們都移步到禦花園賞月。藩王們多是跟在太後身邊陪同,隻有少數幾個不知躲在哪裏玩去了。今年的中秋還將民間的一些小玩意帶了進來,除了猜燈謎、放煙火、賞花燈之外,每人都得到了一個麵具,戴在臉上就誰也認不出誰,可以自在地玩樂。


    沈安然也得了一個麵具,青麵獠牙十分難看,她戴在臉上遊走在花燈之間,仿佛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她也戴著麵具,拿著一隻兔子燈騎在沈清流肩上穿梭於京城的大街小巷,與他們一起的是沈白氏,他們會在燈謎會上贏得很多很多的禮物。那是一段隻可追憶卻不能回去的時光,而今的景象隻不過是她的意識錯覺罷了。


    “十四妹,原來你在這!”一名戴著昆侖奴麵具的錦衣男子忽然從花燈後麵轉了出來,一手揭開了她的麵具,發現不是要找的人時尷尬地站在那一動不動。


    “你認錯人了!”她微笑著說。


    那人輕聲咳了幾聲,將麵具遞回,以溫潤中夾帶著些許病態的綿軟的聲音道:“對不起!”


    沈安然接過麵具,發現他的手指十分纖長而白皙十分好看,又聽得他在咳嗽,不由得說:“你身子不好,為何要穿那麽單薄出門?”


    那人明顯一愣,看著沈安然的目光也變得複雜,他注視著她的眼睛,麵具底下的嘴角輕輕揚起,道:“你很像一個與我有一麵之緣的人。”


    “我一定不是她。”她笑道。


    那人輕搖一下頭,道:“我還是去找我的十四妹吧!”


    “這次可別認錯了。”


    “一定不會!”他從她身邊走過,她聞到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藥香飄過,夾雜著草木的清香,讓人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看去。


    他消失在燈影之中,就如一個短暫的夢一樣不留痕跡,即使是空氣中的藥香也很快就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她繼續前行,希望能夠找到走散了的倪青雉她們。當她轉過一棵桂花樹的時候又有一人轉了出來,一下抓下了她的麵具,興奮地叫道:“找到你了!”


    沈安然不禁皺眉,後退一步,見是一名高大的男子不由得又後退了半步,道:“公子認錯人了!”


    怎麽今天老是被人認錯?她心中納悶不已。


    “沒有認錯,找的就是你!”男子拿下臉上的麵具露出輪廓分明的俊臉,細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沈安然定睛看那男子不由得打心裏一驚,指著她幾乎叫出來又壓低了聲音問:“你怎麽在這裏?”


    那人不是別個,正是那日在沈府救了後來又不辭而別的黑衣男子。她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裏再次遇見他,更沒想到他竟敢明目張膽地在皇宮之中出現。他到底是什麽人,潛入皇宮的目的何在?


    “你說呢?”


    “你……你要殺誰?”


    “你認為呢?”他逼近她。


    “我怎麽知道?這裏可是皇宮,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她後退著說。


    他直把她逼到了樹上,一手撐著樹幹,一手摸向腰間的匕首,充滿了危險地說:“你關心我?”


    “誰關心你?你到底是什麽人?那日為何不辭而別?”


    “接我的人找到了我。”他隱瞞了真正的原因,但也說出了事情真相的一半,“你為什麽會在宮裏,而且還是女樂,陛下好像很喜歡你。”


    “我本來就是宮中女樂,隻不過那次出宮辦事恰好救了你而已。”


    “你和陛下是什麽關係?”


    “與你何幹?”


    “回答我!”他冷冷地盯著她。


    她輕蹙一下秀眉,淡淡地說道:“我是女樂,陛下是我的主子。”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聽到這樣的答案,男子不由得暗暗鬆了一口氣,連他自己都沒發現這是為何。他在席上看到玉翼寒對沈安然的舉動,又聽到別人的議論,心裏一直很煩悶,直到這一刻他才將那煩悶驅散了。


    “公子,能不能讓我離開?”


    “我還有話要說。”他又靠近了些,近得幾乎貼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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