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然的手一直按在劍柄上,好像下一刻就要將利劍拔出來一樣。他肅穆的神情讓人不敢靠近,康寧宮裏的仆役沒有一個敢走進去告訴他玉輕寒已經出去很久還沒回來。君然也不知道站在門口多久了,他的動作一直沒有變化,恍如一尊威武的神像一樣守在康寧宮大門邊上。宮道上傳來了漸行漸近的車駕聲,沒多久便看到了皇帝的仗義出現在視線方位內。君然仍舊沒有反應,隻是他好看的眉毛皺得更緊了。


    車駕在康寧宮門外停下,玉翼寒下了車,瞥一眼君然道:“清河王在裏麵?”


    “不在。”君然淡淡地回答,看不出恭敬也看不出不敬,純粹的隻是回答。


    “你為何沒有跟在他身邊?”玉翼寒急了。君然一直都和玉輕寒形影不離,也因為如此他才稍稍放心,如今他竟不在玉輕寒身邊伺候,要是出了什麽意外可怎麽好?“他在何處?一個人嗎?”


    “君然不知,國主命我在此等候,說要一個人走走。”


    “你怎麽可以讓他一個人?”玉翼寒十分生氣,幾番思量便要去尋玉輕寒。他一轉身便看見玉翼寒從遠處緩緩地走來,手裏拿著一束破敗的桃花,沉思的樣子並未發現他的到來。玉翼寒見他安然無恙就放下了心頭大石,快步迎了上去。“阿澈,你去哪了?”


    “皇兄?”玉輕寒有些意外,越過他的肩頭看向君然。君然緊抿著的唇線鬆了下來,握著劍柄的手也放開了,微一點頭便轉身入內。玉輕寒收回視線望著玉翼寒,問道:“皇兄到此所為何事?”


    玉翼寒麵色微變,拉著他一邊走入康寧宮,一邊說:“進去再說。”


    那一束破敗的桃花被放在茶幾上,溫熱的茶水滋潤了略幹的喉嚨,玉翼寒注視著神情閑適的玉輕寒,道:“去了桃花源?”


    “嗯,就要離開了,不去一趟老頭那兒會被念叨的。”


    “阿澈,別再回來了。”


    玉輕寒抬眸望著他,看到他眼中的擔憂,他微微一笑,輕咳一聲道:“皇兄,世事難料,如果有一日我們站在敵對的一麵,你還會對臣弟說出今天的話嗎?”


    玉翼寒一怔,神情變得暗淡,放在膝頭上的手掌握了起來,說:“寡人不知,但無論何時你都是寡人最好的弟弟。”


    “皇兄也會是臣弟最好的皇兄。”


    “阿澈,寡人無法保護你,隻能盡可能滿足你想要的。盡管寡人十分痛恨沈安然,她若死了倒是讓寡人心裏舒服,可是……”


    “皇兄也不能看著她死。”


    玉翼寒沉默。


    “因為皇後,皇兄是不會看著她死的,起碼讓她活著受苦比死會更好些。”


    玉翼寒詫異地看著他,他果然有一雙能看穿人內心的眼睛,怪不得太後曾說過最不喜的就是他這一雙眼。可是,他很喜歡玉輕寒這一雙眼,盡管這雙眼有時候會讓人感到莫名其妙的自卑。他不會讓這雙眼變得黯淡,若說這世上還有什麽值得他去保護的,恐怕就隻剩下他了。


    “你希望如此?”


    “但憑皇兄心中所願。”


    玉翼寒心中再一次遲疑,玉輕寒嘴角的微笑讓他抉擇艱難。他知道玉輕寒心中所願並非是他所想的那樣,但如果他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玉輕寒也是不會橫加阻止的,正是這樣他才左右為難。他長歎一聲,說:“阿澈,你告訴寡人,為何如此幫助沈家?”


    “沈太傅是皇兄的夫子,也是臣弟的夫子,敬他如同父皇。”


    “可他偏不如父皇那般待寡人,當日他可是站在阿玄那邊的。”


    “沈太傅真的站在阿玄那邊了嗎?他何嚐不是站在你這邊?”玉輕寒反問。


    玉翼寒不由得沉思。當日沈清流的確維護玉玄寒多一些,但現在細想一下他似乎沒有真正站在哪一方,或者如他這般的人隻是在做一些認為是對的事罷了。沈清流沒錯,那錯的又是誰?他漸漸覺得當初為了穩坐江山所做的事都是錯的,不該排斥異己造成現在奸臣當道的局麵,更不該鬆於警惕使得大權旁落。一切都是他的錯,可惜已經無法挽回了。


    “皇兄,往事不可追,你我當放眼將來。”


    玉翼寒苦笑一聲道:“寡人已經沒有將來了。”


    “人還活著就有將來。”


    “軀體還在,心已死!”


    玉輕寒默然不語,他心死成灰他豈會不知?隻不過鳳凰必將涅槃,時機一到,成灰的心也能複活的。他轉臉輕眯著眼望向窗外,外麵春光明媚,心內卻一片的灰暗。這個地方終歸不是他愛待的地方,他還是比較適合閑雲野鶴一般隨心所欲,皇宮的圍牆太高,禁錮的不僅僅是人的自由還有心的自由。


    “阿澈,你若心有所屬便放手去愛吧!寡人希望你幸福。”


    玉輕寒低頭莞爾,道:“皇兄認為怎樣的女子能俘獲臣弟的心?”


    “寡人不知。但當你遇見一個時刻放在心上,讓你心跳如狂又寢食難安的女子時,那便是你的劫,一輩子的劫。”


    “我想,我好像遇到了!”他微笑輕歎。時刻放在心上,讓人心跳如狂寢食難安的女子,他早就遇到了,也嚐到了這種滋味。除了這些,更為深刻的還有欲說還休,故作淡定,這一切都因為有些感情需要一個適當的時機才能擺在陽光底下散發芬芳。


    “是哪位姑娘?”


    玉輕寒欲言又止,忽又咳嗽起來,雙頰泛起緋紅。玉翼寒見此心焦不已,但又不知該如何做才對,隻得幹瞪著眼看著他漸漸平複了咳嗽才鬆了口氣。


    “對不起,臣弟忽感不適,不能陪伴皇兄了。”他抱歉地望著玉翼寒。


    玉翼寒連忙道:“身子要緊,你好生歇著,寡人先回去了。”


    “皇兄,臣弟有一事放心不下。”


    “你說。”


    “沈安然被囚在地牢,皇兄可知此事?”


    玉翼寒微微一驚,他隻知道太後把沈安然招進了坤寧宮,完全不知道還有後麵的事情。“那日見她不是好好的嗎?”


    “如今她在地牢卻是鐵一般的事實。”


    “寡人不會讓她死得那麽容易。”說罷,玉翼寒轉身離去。


    玉輕寒握掌成拳置於唇邊咳嗽著,君然從屏風後轉出來看一眼玉翼寒離去的背影又擔憂地望向他,說:“國主,我們盡快離開吧!”


    “不差這幾日。”


    “你的身子……”


    “不礙事!”玉輕寒深吸一口氣,道:“君然,我能做的就到這了。若然有個好歹,你不會怨我吧?”


    “屬下怎敢怨國主?國主是君然的恩人啊!”君然誠懇地說道。當年若不是玉輕寒的出現,隻怕現在的他還不知在哪裏受苦呢!也是因為玉輕寒,這麽多年來他才能沉得住氣一步步走到現在。玉輕寒是他的恩人,是沈家的恩人,這輩子都不能忘記的恩情。


    “你才是我的恩人,當年是你救了我!”玉輕寒記得很清楚那個雨天是君然背著他跑了一天一夜到濟世山莊求救的,也幸虧趕得及時才保住了他的性命。若說恩人,他覺得君然更為合適一些。


    君然也想起了那一天一夜,當時他們初相見,他隻讓他跟他走便昏厥過去了。也不知為什麽他毫不猶豫就相信了玉輕寒,見他昏厥了便背起他沒命地奔跑,那一刻他隻知道盡快將那個性命垂危的少年送到濟世山莊,那裏有能夠救他性命的人。那是一種本能,玉輕寒隻說一句話就讓他明白到跟他走才能回家,保護他才能讓沈家存活下來。他沒有相信錯,也沒有選錯,他心悅誠服地跟隨在他的左右,隨時再一次背起他奔跑起來!


    “國主這樣說豈非折煞君然?”


    “你這樣說才真是矯情呢!”


    君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君然,在建安城的日子已經不多,你還有什麽想做的大可以去做,但不可驚動其他人。”玉輕寒斂起笑容嚴肅地說道。


    君然精神一震,拱手道:“謝國主!”


    “去吧!”玉輕寒揮揮手讓他離開,滿麵倦容撐著頭歪在矮幾上閉目養神。


    時夜,相府傳出有賊行竊的消息,丞相府的書房被翻了個遍,很多重要的文書丟失不見。因那些文書本就見不得光,左思明也不敢大肆張揚,隻好把更為重要的文書全部付諸一炬以免再次失竊落人把柄。同一晚失竊的不僅僅是相府還有其他官員的府邸,奇怪的是這些官員均與左思明有或多或少的關係。一時間流言四起,各種各樣的猜測都附上了繪聲繪色的描述,仿佛那些人都身臨其境一般。左思明的眉頭難免皺了好幾日,待風平浪靜之時才密會神秘殺手要根據蛛絲馬跡絕殺那個毛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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