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前幾日的廟會如何?”他像是隨意地問。


    想起廟會就想起那些刺客,想起刺客就想起清河,她皺了皺秀眉坐正身子說道:“差點回不來見你。”


    “怎麽回事?”他放鬆了身體靠在鬆樹上,漫不經心地撿起一根鬆針放在鼻翼下嗅著。


    “那日在般若寺上香出現了十幾名蒙麵人要殺我,欣和一人幾乎抵擋不住,幸虧清河來了,這才逃過一劫。”


    “清河?那不是你思春的對象嗎?怎麽又遇上了?”他嬉笑道。


    沈安然臉上燒了起來,急道:“胡說什麽?他是我的朋友!”


    “是呀,小時候就認識,僅憑一雙眼睛就記住了別人十幾年,要說你沒動春心誰相信?”玉輕寒滿臉的鄙夷,對她口不對心的行為十分不屑。


    她的臉更紅了,嗔道:“你胡說!”


    “我記得你好像說過我的眼睛和那個叫清河的十分相似,你該不會也對我動春心了吧?”他一副驚嚇的樣子說。


    沈安然聞言羞得無地自容,猛地起身走開省得他繼續拿話調戲她。玉輕寒在她身後大笑起來,笑得厲害了便彎腰咳嗽儼然笑不可抑的樣子。她聽到那笑聲心如鹿撞,暗恨他開的玩笑太過分,她和清河清清白白的朋友,什麽動春心說得真是難聽。最可恨的是他竟把她從前說他的眼睛和清河的一樣的事拿出來調戲她,他真是臉皮厚得刀槍不入啊!


    她回到屋裏沒多久欣和也回來了,見她坐在窗邊發愣便走過來道:“姑娘,外麵又開始下雪了,莫要久坐窗邊小心著涼。”


    “我才不會像那家夥一樣弱不禁風呢!”她嘟囔道。


    “那家夥?”欣和奇怪地望著她。


    沈安然不自在地幹笑一聲,道:“欣和,王美人離開時有沒有說什麽?”


    “哼,真是個狐狸精!”欣和學著王美人的樣子叉著腰複述她的話。


    沈安然看到她學王美人說話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欣和感到不可思議,被人叫作狐狸精還有心情笑?她頗為沈安然感到不值,說:“姑娘,你還有心情笑?”


    “我怎麽就沒心情笑了?我不就是要讓別人都認為我是狐狸精嗎?這倒好,成功了!”


    “可是,那些女人會把矛頭都指向你。”


    “從我來到清河府開始她們的矛頭可有指向別人?先是莫名其妙被姚冰瑩記恨,現在清河王更是對我起了心思,我隻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欣和聽了覺得雖然在理,但心裏還是覺得不舒服,呐呐道:“奴婢不願意姑娘被別人這樣說,姑娘不是狐狸精,你是被迫的!”


    沈安然心中一暖,欣和雖然是太後派來監視她的,可她總算與其他細作不一樣,她並不是一個完全沒有思想的傀儡。麵對欣和的維護有時候她會感到內疚,隻因她一直將欣和蒙在鼓裏對她的戒備之心比誰都要重。隻是她不能感情用事,必要時冷酷無情也在所難免。


    “你知道就行了。”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欣和無奈。


    這時,一陣歌聲從遠處傳來。沈安然聞聲不由得輕擰一下眉頭,這歌聲隔三差五總能聽得見,而且幾乎在相同的兩個時間出現,在偌大的清河王宮顯得有點奇怪。她曾讓欣和打聽過,據說是一名歌姬在唱歌,但這名歌姬是誰無人知道,這就讓沈安然更覺奇怪了。是誰在唱歌?她為什麽要在固定的時間唱歌?這都成了一個謎,一個無人探究的謎。


    “欣和,我們出去走走吧!”


    欣和明白她的用意,連忙為她穿上披風撐了傘便循著歌聲傳來的地方走去。就在她們走到一座涼亭附近的時候歌聲消失了,她們隻好在四周尋覓看是否能找到唱歌之人。可是,附近除了涼亭裏有一個人外再無其他人,沈安然決定去問涼亭裏的人。那是一個穿著普通宮婢衣飾的白發蒼蒼的老人,整個人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隻有那一雙眼看起來跟年輕人一樣沒有絲毫的滄桑。


    “女樂大人!”老宮女恭敬地行禮。


    沈安然連忙扶起她,微笑道:“老人家不必多禮。我剛才聽到一陣動聽的歌聲,老人家可看見唱歌之人?”


    “哦,奴婢沒有看見。”


    “那老人家可知道是誰在唱歌?”


    老宮女奇怪地看著她,說:“女樂大人為何想知道是誰在唱歌?”


    “我隻是好奇是誰在唱歌,而且在同一個時間唱歌就好像一個儀式一樣。”


    老宮女聞言神色變了變,低下頭說:“這或許是她在祭奠心裏的人。”


    “祭奠心裏的人?”


    老宮女沒有接話,眺望著遠處茫茫的白雪淡淡地說道:“女樂大人的口音像是建安的口音,你是從建安來的嗎?”


    “是的。”


    “我也是從建安來的,可是口音已經改變了。”她哀傷地說道。誰說鄉音未改鬢毛衰,鄉音也是會被同化的啊!


    “老人家為何不回去?你若想回去,清河王想必也會放你走的。”宮女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會被遣回原籍,老宮女既不是主子身邊的姑姑,年紀也早就過了出宮的年紀卻還留在清河王宮實在奇怪。


    老宮女望著遠處的目光變得幽深,唇邊噙著一抹帶著哀傷的笑意,緩緩地說:“是奴婢不願意離開,奴婢在等一個少年來接我走,他說過會回來接我的。”


    沈安然聞言心內一顫,隻怕她要等的少年如今不是老頭就是早就不在人世了,而她仍然在等,這是何等的毅力?老宮女一生都在等她的少年,可是少年因何不出現呢?她看著老宮女不由得問:“老人家,他可曾給你音訊說什麽時候來接你?”


    “說是打了勝仗就會回來。”


    “他在哪裏打仗?”她小心翼翼地問。這十數年來天下還算太平並無戰事,不知老宮女所說的戰事到底發生在哪。


    “胡狼穀。”


    沈安然和欣然大吃一驚,胡狼穀戰役早在三十年前就結束了,那是大秦皇朝和突厥在西北邊境的一次慘烈的戰役,那一次戰役據說雙方無一生還,老宮女所說的少年早就戰死了!這件事就算是她們這些當時還沒出生的人都知道,老宮女沒理由不知道,為何她還說要等那少年來接她?欣和以為老宮女精神異常便拉緊沈安然生怕老宮女忽然發狂傷及她。


    “老人家,他可能……回不來了。”沈安然低聲說道。


    老宮女轉臉瞅著她笑道:“怎麽會?他會回來的。”


    “胡狼穀之戰早在三十年前就結束了。”


    “路途太遙遠,他走得慢啊!”


    “老人家……”


    “我們說好了的,我等他回來,他以戰功為聘迎娶我。”老宮女陷進了回憶之中,臉上露出期待而甜蜜的笑容。“他從來不是一個失信之人,就算等到牙齒掉光,隻要還有一口氣我都會等他。”


    “這是何苦呢?”


    “當一個人一顆心都已經放在另一個人身上的時候,這就不苦了。”


    等是一個難耐的詞,可在老宮女口中說出來卻變得那麽的美麗而感人肺腑。沈安然心內波瀾迭起,這輩子有一個值得去等的人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啊!漫漫的歲月裏不是隻有空虛寂寞,而是在內心裏懷著期盼和喜悅在等待,即使知道可能等不到那一刻也甘之如飴。她是否也能遇上這樣一個人?為他苦等甘之如飴,為他蹉跎歲月無怨無悔,為他一生孤獨半世神傷都心如磐石!這不是那種轟轟烈烈淋漓盡致的感情,但也如那種感情一樣的讓人動容,滿心的歡喜和期待不過是細水長流的鐫刻銘記而已。


    “老人家,為何隻是等而不去找?”


    老宮女一怔,徑自搖搖頭說:“說好在這裏等的,而且清河府是他最喜歡的地方,我要替他看著呢!”


    “他叫什麽名字?”


    “他叫閆亮,是清河王宮的禁軍統領。”


    他們在這裏相識相知相愛,敵不過一場戰爭的摧殘,兩人一朝分離便成永訣。宮女守候著她的愛情,等待著承諾以戰功為聘迎娶她的英武少年,隻可惜天意弄人,戰爭的殘酷使得所有的盼望成為了鏡花水月,宮女望穿秋水青絲成雪終不悔。沒有感天動地,卻動人心魄,這份等待經曆了無數個日月磨礪得光可鑒人。她羨慕這個執著的宮女,心想若有一個人令她不顧一切,她也會像老宮女一樣執著。


    “女樂大人,清河府難得平靜,閆亮最是喜歡這裏的平靜,你能否為奴婢保持這份平靜?”老宮女忽然抓住她的手凝視著她說。


    沈安然心頭一震,正想回話的時候欣和一手推開老宮女,厲聲道:“你想做什麽?”


    “嗬嗬,不過是一個老人給年輕人的忠告罷了。”老宮女打量著欣和點點頭道:“你是無名訓練出來的人,幸虧沒有像無名那樣毫無感情可言,現在回頭還不遲!”


    欣和聞言先是愣了愣,後怒從心起出手攻向老宮女。那老宮女也不是普通人,早在她出手之初就挪步躲過了她的攻勢,並迅速出手在欣和擦過的時候抓住了她的手臂一拉將她摔向亭外。沈安然見此情景不由得驚呼,這座亭子建在假山之上起碼也有三四丈高,要是這樣被摔下去不死也會受傷。未等她驚呼完老宮女又往回一拉反將已經摔出去的欣和直接摔在亭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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