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輕寒母親的墳在一處山清水秀的幽穀裏,周圍長了許多野百合,一朵朵潔白高貴的百合環繞在她的墳邊就好像是守衛一樣。君無忌站在墳邊凝視著墓碑,上麵隻寫著七個大字“先妣君綺羅之墓”,旁邊落款則是“子玉澈”,當年君綺羅病逝的時候他便親自把她的遺體搶走不許先皇葬於皇陵,讓隻有兩歲的玉輕寒為她立下墓碑,不願她再冠上皇家的名諱。這樣做似乎不近人情,但他作為一個痛失愛女的父親又有誰理解他的痛苦?


    “綺羅,我帶澈兒來看你了。”君無忌仍禁不住悲傷,二十多年前的今日他失去了最愛的女兒,往日她美麗的笑顏銀鈴般的笑聲依舊存在他的記憶中。


    玉輕寒把籃子放在地上,掏出一條手絹拭擦墓碑上的塵土,拔去墳上的野草,在墳前燃起了三柱清香,擺上了各式祭品。他把辛夷花放在墳頭上,跪下來說道:“母親,不孝子來看你了,帶來了你最喜歡的辛夷花。”


    “隻帶了辛夷花?”君無忌瞥了他一眼。


    “還有,兒子過得很好!”


    “綺羅,別聽這臭小子,過得很好就不會這副模樣了。”君無忌不滿地哼哼,就好像君綺羅就活生生地站在他們麵前一樣。“活像個可憐的乞兒。”


    玉輕寒輕咳一聲,道:“外公,在母親麵前給點麵子好不好?”


    “哼,我女兒麵前你臭小子還想要什麽麵子?”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君無忌已經背過身去打算把空間留給玉輕寒。


    “小笨蛋,來見過母親。”他讓沈安然跪在他身邊,待她跪下後又說:“母親,她就是沈安然,昔日彈琴給你聽的那個沈太傅的女兒。”


    沈安然張嘴欲言又止,最後小聲地在玉輕寒耳邊道:“我是喊她皇妃還是伯母?外公好像不喜歡宮裏的人。”


    “你覺得呢?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喊母親啊!”


    玉輕寒一句戲言惹得沈安然羞紅了臉,她嬌瞠他一眼認真地對著墓碑說道:“伯母,請你一定要時時刻刻保佑殿下,讓殿下平平安安的,安然會替伯母好好照顧他的。”


    玉輕寒聞言卻在心裏默默地說道:“母親,請保佑安然,我已經不重要了,你要保佑她平平安安,一輩子都沒有愁苦,假使以後我再也不能在她身邊也要保佑她,這是孩兒唯一的要求。”


    “還有,請一定要保佑殿下的身子早日康複,就算是那我的壽命來換也是可以的。”


    她說得很小聲,可是靈敏如玉輕寒哪裏會聽不到?他猛地用力抓緊她的葇荑,沉聲道:“胡說什麽?母親又不是神仙,哪來那麽多的要求?什麽拿壽命來換,你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長了?”


    “殿下……”她驚愕地看著他,君無忌也回頭疑惑地看他一眼。


    “不要喊我殿下,殿下不是我的名字!”玉輕寒生氣地起身走向別處。


    沈安然感到莫名其妙,愣愣地看著他單薄的背影。君無忌卻在此時笑了起來,他蹲下身拿起籃子裏的酒灑在地上,說道:“綺羅,澈兒的親事有著落了。”


    “外公,殿下怎麽了?”


    “除了喊他殿下,你就不會喊他別的稱呼?”


    “別的稱呼?”她頗感為難,說道:“生氣的時候會喊他的名字呢!可是……”


    “那你就喊他的名字。他叫玉輕寒,表字澈。”君無忌輕拍一下她的肩頭,看一下遠處的玉輕寒又說:“安然,別讓他一個人等太久,他也需要人陪伴的。”


    沈安然似懂非懂,但也知道玉輕寒在生氣需要去安撫他,於是她起身走向他。而此刻的玉輕寒雖然已經平靜下來,但一想到沈安然剛才那番話就別扭得很,他不需要她用壽命換取他的日子,他隻要她好好的就心滿意足了。可是,她能說出那番話不也恰恰證明他在她心裏的重要性嗎?這本該是值得高興的事,但他就是高興不起來,越是看得清楚越是矛盾連連,他就快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樣了!


    “阿澈!”試探性的叫喚傳入耳中,溫柔的雙臂抱住了他的腰身,脊背之上感覺到她的臉貼了上來。他的心顫抖起來,又聽見她在說:“外公說你叫玉輕寒,表字澈,不叫殿下,我記住了。”


    他沉默半晌終是拗不過心裏頭的念想,回過身來抱住她,在她耳邊聲音心情沉重地說道:“再也不要說什麽拿自己的壽命換我的健康,我要你好好地該活多少歲就活多少歲,你答應過沒有我的允許不能死的。”


    “你也答應過我,沒有我的允許就不許死。”她從他懷中抬起螓首含笑道:“阿澈,我可以這樣喊你嗎?”


    玉輕寒看到她的笑容時產生了一瞬的失神,緩緩地點點頭,說:“可以的!”


    “阿澈,我知道你在擔心我,我再也不會說那樣的話了。”她再次輕柔地把螓首埋進他的懷裏,聽著他胸口跳動的心跳。“隻是,你我須同生同死!”


    最後的話恍如雷鳴一般在他耳邊回蕩,他不知該如何回答,隻能愣愣地擁抱著她任由心內的波瀾在翻騰。情緒的波動使得他猛然咳嗽起來咳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沈安然擔憂得想離開他的懷抱想要為他順背,可他把她抱得很緊不願放手,她隻得將手繞到他背後輕輕地拍著。良久,她聽得他氣喘籲籲地在她耳邊說道:“安然,不要讓外公知道!”說著,他就整個人軟了下來。


    沈安然一驚,抱緊他緩緩地坐到地上,隻見他臉色比平日還要蒼白一些,胸口起伏劇烈,口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努力讓自己不要驚慌,微顫的雙手從他腰間藥囊裏拿出雪蓮甘露丸送到他口中,他的情形實在讓她擔心,生怕他會就此暈了過去。盡管每一次他病發的時候君玉他們都不讓她知道是何情形,但她能夠想象得出來施針的過程一定很痛苦,否則他也不會不願見她的。一顆晶瑩的淚水凝在眸子裏模糊了視線,她仰起頭不讓淚珠掉下,眨一下眼讓視線變得清晰,溫柔地輕撫著他的頭發,臉頰貼著他的臉頰讓他知道她在心疼他。


    “這是來祭奠還是來遊山玩水呢?竟在此癡纏起來。”君無忌遠遠的看到二人依偎在一起不禁有些不自在,可轉念一想又釋懷了,對著那墓碑笑道:“果真是天賜良緣,澈兒平日哪裏會願意主動親近女子,就算有也是逢場作戲,這沈家的女娃兒注定是澈兒的緣分。綺羅啊,澈兒心頭的顧忌一定要消除,否則這隻會是情深緣淺。不過你放心,我會促成好事的。”


    君無忌又對著墓碑說了一會兒話,收拾好祭奠用品便喊道:“澈兒,回去了!”


    沈安然回頭想讓君無忌先回去,可玉輕寒拉住她搖搖頭,搖晃著起身道:“我們也回去吧!”


    “可是……”


    “沒事的!扶緊我!”玉輕寒上半身的重量幾乎全都交給了沈安然。


    沈安然環住他的腰扶著他慢慢往回走。君無忌見兩人仍舊癡纏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說道:“就不能分開一陣子?”


    “咳咳!”玉輕寒咳嗽兩聲一副輕佻的樣子說道:“老爺子,你也可以找一個年輕漂亮的黏在一起呀!在旁邊羨慕什麽?”


    “我呸!混小子,你想你外婆從地下跳出來教訓你?”君無忌又好笑又好氣,但他很快就察覺到玉輕寒的不妥,臉上笑容斂了斂率先走在前頭。“風景好得很,正是談情說愛的時候,你們就慢慢走吧!”


    玉輕寒咳嗽不語,沈安然扶著他慢慢地前行,和風吹拂滑過耳邊,身邊的野百合搖曳著身姿似是交頭私語。


    回到莊裏玉輕寒便躺到床上歇息,沒多久黃瑛就送來了湯藥,服下後又躺了許久到了掌燈時分才又精神奕奕地起來和大家一起用膳。夜裏月色正好,沈安然到他房裏看到他已經歇下了,臉色比早上的時候好了許多才放心離開。可是,第二日她卻不見了他,以為他到了別的地方散步,等了很久不見回來才醒覺玉輕寒失蹤了!


    “到處都找不到,到底去了哪裏?”君無忌心焦不已,肝火上升讓他看誰都不順眼,瞄見玉輕寒居所的護院更是火大,指著他吼道:“人去哪裏竟然不知道,怎麽當的護院?澈兒有半點損傷我要你人頭落地!”


    護院慚愧地低下頭不敢說話,要說濟世山莊的護院也是武林中算得上有名堂的任務,可是在昨晚屋裏丟了人他竟不知,就算君無忌現在說立刻要他的命,他也是無話可說的。


    “爺爺你別急,屋裏沒有打鬥的痕跡,也沒有別人的腳印,一定不是被人所擄,表哥一定是自己跑出去了,估計累了就會回來。”君玉冷靜地分析道。


    “到現在還不見人影,你讓我如何放心?”君無忌知道玉輕寒不會一聲不哼就離開那麽長的時間,而且他們幾乎把整個濟世山莊都翻遍了也找不到他,也就是說他很可能離開了濟世山莊範圍。“他那樣的身子隨時都有可能暈倒,要是遇見毒蟲猛獸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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