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玉玄寒又來到了知音院,聽不到從沈安然屋裏傳出的琴聲。他知道今日沈安然是十分傷心地從重華殿出來的,她的傷心一定和玉輕寒有關,而且玉輕寒極可能已經將他想把她要到身邊的想法告訴了她。他走進屋裏看到她呆呆地坐在墊子上一動不動,明亮的眼睛變得暗淡無光,麵上掛著濃濃的悲傷。這樣子的她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為了另外一個男人黯然神傷至此,他嫉妒這個男人。


    他坐到她身邊一手箍住她的肩將她箍在胸膛上,說:“安然,用心看看我好嗎?這個世上不止皇兄一個值得你傾心的,還有我!”


    沈安然一句話也不說,仍舊愣愣地呆在那裏,目光一點焦距都沒有。她這個樣子令玉玄寒更加無法釋懷,她就像無視他所有的表白一樣,人生中唯一的挫敗感竟然是在自己所愛的女人身上體會到的。他更加用力箍緊她,咬牙道:“從前是水東樓,現在是皇兄,我不明白,我哪點比不上他們?我認識你在他們之前,難道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她就像木偶一般,周遭的世界都與她無關一樣,任玉玄寒如何動作如何說話她都不會作出半點反應。玉玄寒惱怒於她的表現,鬆開她一個箭步走到鳳鳴琴前抱起琴就要往地上摔去。這下子沈安然有反應了,她驚呼一聲猛地撲過去搶回鳳鳴琴緊張地說:“不可以的,這是阿澈送給我的琴,誰都不可以碰。”


    “阿澈!阿澈!你心裏就容不下別的東西嗎?後天我就要率軍前去殺敵了,你一點都不關心嗎?”


    沈安然呆呆地看著他說:“打仗了,阿澈會上戰場嗎?”


    “會,他極可能就死在戰場上!”他殘忍地說。


    沈安然聞言露出一抹不可思議的笑容,忽然間她好像明白了許多事。她的眸子裏閃爍著光芒,說:“原來如此!我真傻,怎麽就想不明白呢?他就是這樣的人,明明心裏在乎偏要裝作無所謂,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


    “你在說什麽?”玉玄寒聽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麽。


    “殿下,對你所愛的人你會放手嗎?”


    “我不會,永遠都不會!”他斬釘截鐵地說。


    “可是,有些人不一樣,他會放手。因為,那樣是對他所愛的人好。”


    “你是要我放手嗎?”


    沈安然目光平靜地看著他,說:“你並不愛我,我如何要你放手?”


    “不,我愛你!”他認真地說。


    沈安然的內心並未像以往一樣蕩起波瀾,隻是淡淡地說:“你愛我什麽?”


    “一切!”


    “就算隻剩軀殼也愛嗎?”


    “我不會讓你隻剩下軀殼。”


    無疑,玉玄寒這番話是讓人感動的,沈安然也感動了,但也印證了一件事,除了玉輕寒以外,其他人的情話除了能讓她感動之外就再無其他了。她不去細究他這番話的真偽,也不去體味他的心到底是不是真如他所表現得那般喜歡她。她的心已經被玉輕寒所占據,對於玉玄寒的錯愛她隻能抱歉了,更何況玉玄寒身邊還有一個倪青雉?


    “殿下,時候不早了,請回吧!”


    他皺著眉望著她半晌,道:“我求皇兄把你賜給我,皇兄說會考慮,相信他不會不答應的。”


    “我聽從國主的安排。”她淡淡地說。


    玉玄寒沉到穀底的心一下子又飛到了天上,激動地抱住她說:“安然,你是我的!”


    沈安然不語,她不是任何人的,她是她自己的。


    夜幕降臨,欣和知道沈安然這一日的心情都不大好就早早退了下去沒再打擾她。沈安然早上碎了一地的心因為想通了一些事又黏合了,炎熱的盛夏之夜她依靠在窗邊感受一絲絲的夜風回想著和玉輕寒的一切。她懂他就如了解自己一樣,他的一舉一動她都能夠找出合理的解釋,隻因她全心全意地愛著這個男人,可是,這個理智得男人有時候理智得太無情,傷人傷己的事是他時常會做的,若她連這一點都無法理解的話,就枉費了彼此的心思。她明白了他要將她推開的事實,也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做的理由,讓人心疼的男人總是帶著冷酷的麵具。


    “阿然!”背後有人在叫她。


    她回首看見那白發玄衣的男子含笑站在燈下,恍惚間她以為玉輕寒來了。可是,他不是玉輕寒,盡管他們非常相似,但這個男人沒有玉輕寒那麽多的顧及,想要做得都會直接說出來,不需要耗費心神去猜度。他們多久沒有見麵了?那一夜在客棧他們見過,後來就沒見過了,屈指一算也有些時日了。見到他,她忽然有許多話要說,她知道隻要她說,他一定會靜靜地聽,還會給出一個不錯的答案。也許是因為他從不肯讓她看到他的麵容,也不透露他的真實身份,才會讓她可以像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一樣吐露心聲。他是除了玉輕寒以外最接近她內心的人。


    “你怎麽來了?”


    “想你了,所以來看你過得好不好。”


    清河的話讓沈安然愣了愣,繼而微笑道:“你覺得呢?”


    “不好!”


    沈安然不說話,清河坐到她身邊使她清晰地聞到他身上的味道,那是和玉輕寒幾乎一模一樣的味道,她又恍惚起來。


    “你在愁什麽?”


    “我愛的男人要將我推開,而我不願意離開他。”


    “清河王是個短命鬼,他不要你是你的福氣。”清河淡淡地說。


    “他就算隻有一日的命我也願意留在他身邊,可是他不那樣想。”


    清河眼波微動,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說:“也許……他隻是想讓你獲得幸福,就算以後他死了,你也有繼續活下去的支撐。”


    “我猜他也是這樣想的,可他不明白他在我心目中的意義。”


    “什麽意義?”清河的身軀不自覺地往前傾。


    沈安然嘴角噙著微笑,說:“他是我的命!”


    清河目光複雜,不自在地笑道:“阿然,你的命是你自己。”


    “他就要上戰場了。”


    “天下大亂,他無法顧及兒女私情,幸好你能理解他。你若真愛他,何不成全他?”


    沈安然訝然地望著清河,道:“你知道他想要我做什麽嗎?”


    “你告訴我,我便知道了。”他氣定神閑地說。


    “他要將我拱手讓給他的兄弟南越王。”


    “南越王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你要是跟了他也是極好的。阿然,他隻想你有一個好的歸宿。”


    “就因為如此,我才心疼他。為什麽所有的事情他都要自己擔著?甚至不惜傷人傷己。他若直接告訴我,我未嚐不會如他所願。我愛他,願意為他犧牲一切!”


    “可他不要你犧牲一切,他隻要你好好地活著,就當他隻是一個……過客!”說到這裏,清河略顯哀傷。


    沈安然秀眉輕蹙,今夜的清河有些奇怪,她不禁仔細打量這個帶著麵具的男人。一點都沒變,但又好像哪裏不一樣了。清河避開她的目光,說:“太後把你安放在清河府的用意隻怕不簡單。南越王喜歡你,清河王也喜歡你,他倆是感情深厚的兄弟,而你恰恰是他們所不能共享的。”


    她從未想過太後派她來清河府當細作還有這樣一層用意,如今清河這樣一說她反倒想到了玉玄寒來到清河府後發生的事。玉玄寒占有欲強烈,如他真的喜歡她,就會和玉輕寒爭嗎,就算不爭心裏也會有一根刺,這根刺會讓他們兄弟反目成仇。一石二鳥之計用得極好,唯一能破除這奸計的辦法就是其中一方放棄,玉輕寒早就看出了端倪,所以他會做放棄的一方,各種各樣的原因都不會迫使他做出這樣的選擇。豁然開朗的感覺讓她不禁苦笑,到頭來她仍舊擺脫不了棋子的命運,太後就算不毀了她,也能兵不血刃毀掉這結成聯盟的兄弟。


    “清河,為什麽我總覺得你像神仙一樣什麽都知道?”


    “忘了?我是狐仙,掐指一算還有什麽算不出來的?”


    “你能算得出我的選擇嗎?”


    清河搖搖頭,意味深長地說道:“你的選擇不需要我去算,我知道你會作出最理智的選擇,因為你是沈安然!”


    “如果我的選擇能讓阿澈放心,那我就按照他的意思去選擇。”


    “小笨蛋,你可以不愛他嗎?”清河輕彈一下她的額頭,長歎一聲說。


    沈安然錯愕地輕撫著額頭,剛才的感覺太熟悉了,她忍不住伸出手來要揭開他的麵具。他抓住地手,輕彎著嘴唇,道:“阿然,不要!”


    “清河,你是我認識的人,是嗎?”


    “當然,我們小時候就見過。”


    “我是說,你一直在我身邊。”


    “早點歇著吧!別胡思亂想了!”清河起身深深地看她一眼便緩緩地走出去。


    沈安然看著他的背影心頭再次恍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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