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碌碌行至宮門前,沈安然抱著孩子下來換乘軟轎去見皇太後。皇太後忽然召見她,還特意讓她抱著孩子進宮,這讓她不得不多了個心眼,畢竟皇太後是知曉劉恒身世之人,而如今長公主劉靖璧還在南漢,一直住在皇太後宮裏,等會少不了要見上一麵。坐在轎子裏,她抱緊了孩子,此次進宮太後隻讓她和孩子來,她隻帶了欣和進宮,若皇太後要對她做些什麽,這個時候再合適不過。


    忐忐忑忑地抱著繈褓中的孩子步入宮門,迎麵走來伺候在皇太後身邊的老宮女,她微笑著向沈安然行禮,道:“安妃,太後在裏麵等著你和小世子呢!”


    “姑姑,長公主是不是也在?”


    “不僅長公主,就連其他王妃也在,皇後這會兒也在來這的路上。”


    沈安然一愣,全是女眷!皇太後召集了這一幫女眷在這裏是為了什麽?她略一收心神,跟隨老宮女身後走進殿內。果然,包括勤王妃在內的各府王妃都在,長公主此刻正依偎在皇太後膝下說笑,殿內一片和樂融洽。


    “妾身叩見皇祖母!”她盈盈下拜。


    “快起來!快把哀家的曾孫兒抱來看看!”皇太後慈眉善目笑容慈祥。


    沈安然抱著孩子走上前,皇太後把孩子抱在懷裏認真地看著,慈祥的臉上看不出在想些什麽。戴著寶石指環的手指輕撫上孩子的臉頰,沈安然整個心都提了起來,卻見皇太後忽然朗笑道:“好,這是我南漢的子孫!你們來看看,是不是長得很像小苑?”


    眾人圍了上來,紛紛點頭稱是。劉靖璧抬眸看向不安的沈安然,櫻唇一彎,鳳眸一眯,道:“我看像安妃多一點。”


    “就你這丫頭胡說,哀家看著就跟小苑剛出生的時候一模一樣。”皇太後嗔怪地看一眼劉靖璧,接著對沈安然說:“聽聞你堅持自己喂養孩子?”


    “哺乳自己的孩子可以讓妾身體會母親的不易。”


    “嗬!安王妃不怕身材走樣?”勤王妃譏誚道。


    沈安然淡淡地看她一眼,不卑不亢地說道:“恒兒是我的骨肉,就算要了我的命又如何?”


    勤王妃還想諷刺,皇太後卻適時道:“這才是為母之心,當年哀家也是堅持自己喂養皇兒的。”


    “皇祖母,恒兒是我南漢第一個皇孫兒,你要賞些寶物給他庇護他健康長大才好!”劉靖璧笑道。


    她的話讓其他王妃臉色大變,隻因各府無論嫡出還是庶出都沒有一個是男孫,皆是女孩兒,就好像受了詛咒一樣的奇怪。劉興更因此遲遲沒有確立儲君,要成為儲君的必備條件之一就是後繼有人。昭王府的世子一出生就已招致其他皇子的嫉妒,幸好劉興沒有表現得格外看重劉靖苑,而劉靖苑也越發低調才讓他們暫時放下警惕。如今劉靖璧此時說這番話不得不讓他們為自己的夫君多了個心眼。


    “丫頭,你總是最知曉哀家的心意,該哀家那麽疼你!”太後說罷就有一名宮女拿著托盤出來,托盤上麵放著一枚碧綠的珠子,珠子用紅繩掛著裝飾了瓔珞。她拿起珠子掛在孩子的脖子上,道:“這是哀家年少時得的避毒珠,它可以避開毒物,如今送給恒兒希望它護著他健康長大。”


    “謝皇祖母!”沈安然恭謹地謝恩。


    “以後隔三差五你就把恒兒帶進宮給哀家瞧瞧,哀家也是快見先皇的人了,就想多看兩眼自己的兒孫。”


    “是!”


    劉靖璧抱過太後懷中的劉恒讓沈安然抱回去,道:“皇祖母你可是我們的老祖宗,想見恒兒讓安王妃多進宮便了,快見先皇這樣的話可不能隨便說,我們這些做孫兒的都不知道該怎麽好了。”


    “你這丫頭喲!人都有那個時候,哀家已過古稀,也就知足了!”


    “皇祖母米壽茶齡,福澤綿長。”沈安然說。


    “母後,安王妃說得沒錯,您就好好的讓我們孝順吧!”皇後笑著進來。


    眾人連忙行禮。


    皇後走到沈安然跟前,慈愛地看著劉恒道:“恒兒長開了倒是比靖苑小時候還要好看,長大了定是個人見人愛的主兒。”


    “母後謬讚!”沈安然由衷地笑了起來。劉恒一天天長大,模樣是越長越好看,其他人都說他像劉靖苑,其實她心裏最清楚劉恒長得越來越像玉輕寒。他們願意覺得劉恒像劉靖苑倒是合了她的心意,越是這樣就越能讓人不會產生懷疑。


    “好了,既然都到齊了,哀家這老太婆難得精神好,你們就都留下來陪哀家用膳,誰都不許先走!”太後笑嗬嗬地說道。


    “是!”眾人齊聲應道。


    席間一片和樂,就算是勤王妃也沒再充滿攻擊性,各府王妃雖各懷心事表麵卻都客氣謙讓,也都默契地不再談論劉恒。飯吃到一半,劉恒哭了起來,沈安然隻好抱他到一邊的耳房去喂奶。等她喂完劉恒出來就見劉靖璧在等她,她心裏咯噔一下。


    “長公主!”她微微屈膝行禮。


    劉靖璧扶住她,笑道:“安王妃已今非昔比,本宮受不起。”


    “不知長公主在此等候所為何事?”沈安然懶得客套直接問。


    劉靖璧看一眼旁邊抱著孩子的欣和欲言又止,沈安然示意欣和避開。待欣和走遠,劉靖璧才說:“適才皇祖母的話你也聽見了,她要保護恒兒,這絕不是一句空話。”


    “皇祖母的話固然重要,可長公主的每一句話安然也聽到了心裏。恒兒是南漢目前唯一的皇孫兒不假,但是難保其他王妃不會生出男孩來。長公主想要殿下成為儲君,隻怕沒那麽容易。”


    劉靖璧沒想到沈安然會那麽直接又不避諱地指出她的用意,她有些尷尬,但她很快就笑道:“小苑成為儲君對大秦百利無一害,你應該知道小苑是個心善之人,要他開疆辟土禍及百姓隻怕是做不到的。守著南漢一方太平才是他的風格。”


    沈安然沉默,她不是沒想過劉靖苑成為南漢儲君對大秦來說是多麽的有利,可是劉靖苑是瘸子劉興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成為儲君,再者劉靖苑本人也好像不太願意,所以她放棄了這個念頭。但是,現在從劉靖璧口中提出她又不得不再慎重思考。與其讓劉靖薔這樣好鬥之人當南漢的皇帝還不如讓劉靖苑做,起碼劉靖苑暫時還不會想要侵略大秦,而劉靖薔卻是一直主張攻占大秦南疆的人。


    “如今大秦內亂難平,如果南疆再添事端,你說該如何是好?”


    本就波浪壯闊的內心更掀起千層浪,沈安然注視著劉靖璧深感南漢的長公主果然不是一般人,如此看來北齊梁王也不會是個好對付的角色。如今她每走一步都有千萬雙眼睛盯著看,劉恒的出生更讓局勢悄然轉變,不管是為了玉輕寒要守護的江山還是為了孩子她都必須化身成凰翱翔九天,保護她要守護的一切。可是,劉靖苑何辜,本可明哲保身卻被她拖下水!


    “殿下行動不便,陛下即使想立為儲君也會有所顧慮。”


    劉靖璧見她有鬆動的意思不由得一笑,道:“明秀不是已經把黑玉斷續膏給你了嗎?相信以君四小姐的醫術也可以讓靖苑重新走路。”


    “並非我不想,實在是殿下不願意,如若長公主可以勸服殿下也不枉明姑娘千辛萬苦拿到靈藥。”她輕蹙秀眉。


    “你和他連孩子都有了,難道他還想著明秀?”


    “情之一字使人難忘。”


    劉靖璧奇怪地看著她,她沒有表現出一丁點的醋意,是她涵養太好還是她根本就不愛劉靖苑?


    “喲,我說安王妃奶孩子要那麽久呢?原來在這裏和長公主說話啊!”勤王妃笑意盈盈走來。


    劉靖璧迅速露出屬於長公主的威儀,轉身看向勤王妃,道:“倒是碰巧了,勤王妃是出來透氣還是要找本宮和安王妃?”


    “皇祖母見安王妃遲遲未歸,所以讓我來看看。”


    “是嗎?這樣的事派宮女來就是,怎麽現在勤王妃連宮女的事也搶著做了?”劉靖璧睥睨著她。


    勤王妃臉色鐵青,沈安然低頭微微一笑,抬頭時又是一貫的淡然,她不管他們如何,略一施禮便走回去。


    用過膳後太後留他們又說了一會子話便說倦了要午休,他們也就各自散了回府。各府的轎子都在外麵候著,王妃們紛紛走下台階準備坐轎子出宮。沈安然抱著孩子和她們走在一起,欣和被派去取太後賞賜的玉容膏,說是給沈安然祛除產後肚皮上的妊娠紋的。孩子在她懷裏安靜地睡著,旁邊的勤王妃不時瞄向劉恒,她沒在意太多心內一直想著劉靖璧的話,腳下忽然被什麽絆了一下整個人摔下台階,懷裏的孩子也隨著摔出去的勁兒甩了出去。


    突如其來的變化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沈安然驚叫一聲,整個人都嚇軟了,眼看著孩子摔出去在半空驚醒大哭就要摔在地上,大夥兒都以為這下子劉恒就算不被摔死也會被摔出病來。就在這時,一道黑色的人影快速移動長腿一伸,在劉恒落地前將他踢起再抱在懷裏。眾人鬆了口氣,沈安然渾身發軟顫抖著起身衝下台階抱回孩子,臉貼著劉恒的小臉蛋眼裏噙滿了淚水。


    “恒兒……”


    此時,來接人的劉靖苑從驚嚇中回過神來,上前對那黑衣人道:“多謝鐵力將軍救了犬子!”


    “昭王殿下客氣,隻是以後安王妃要留神,絆腳的可不止腳下的石頭。”鐵力看一眼勤王妃說道。


    勤王妃臉色一變,回過身去坐上自家的轎子。


    沒有人主動安慰受驚的沈安然,各自都上了轎子離開。


    沈安然把孩子抱得緊緊的,就算出了宮門上了馬車她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劉靖苑看了心不由得一緊,剛才的事情不過是一瞬間,要不是鐵力在一旁以驚人的速度接住了孩子,恐怕這會兒劉恒非死即傷。他想起了沈安然昨晚說的話,他行動不便如何保護他們母子?今日赤裸裸的事實擺在眼前,任憑他如何焦急他也無法從輪椅上飛撲過去接住孩子,這一次絆腳難保會有下一次的重演。劉恒的重要性遠遠超乎想象,他也不想再像今日那般隻能幹焦急而什麽都做不了。


    “安然,讓……讓君玉幫我看看怎麽用黑玉斷續膏吧!”


    她猛地看向他,他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柔荑,溫柔的眼睛看著她說:“我不想今天的事情再發生,我要保護你和恒兒。”


    “可知道一旦治好了腿你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也會隨之而改變?我今日才知道行動不便對你來說是一種保護。”


    “如今我要保護的是你和恒兒!”說著,他握著她手的力度情不自禁加重。


    沈安然看著他,心裏更覺虧欠,幽幽地問:“為何要犧牲那麽多保護我和恒兒?”


    “一諾千金,有人以性命相托,我豈能不以性命相護?”


    “誰以性命相托?”


    劉靖苑微微一笑,道:“你既然嫁我為妻,就是把一切都托付給我,我劉靖苑縱然豁出命去也要保你周全。”


    “你我成婚本就無奈,你不必如此。”


    “我願意!”他顯得有些不高興,鬆開了她的手,改而抱過劉恒,低聲道:“恒兒今日受驚,回去得服一貼定驚散才行。”


    沈安然愣愣地看著他,他好像真的把她當做了妻子一般對待,可她無法再在心裏為其他男子留出空間,幸虧他心裏愛著明秀,否則他的好會讓她更加愧疚。有情人總是難以終成眷屬,他們兩個陌生人卻成了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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